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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身份非同寻常


听罢此言,顾旭忆起元宵夜学院学生对自己的挑衅,以及白袍青年齐琰透露的“内部消息”,豁然开朗。
  他明白了学院学生为何屡屡针对自己,愈发觉察齐琰身份非同寻常。
  “司首大人,您知晓我的竞争对手具体是哪些人吗?”他有礼询问。
  洛川详尽答复:
  “废墟学院李院长的表亲莫厉,第五境修士,十五年前研习符艺,且为学院毕业生,据说对教材中所有符式烂熟于心;
  “金陵沈氏庶子沈丘,第四境修士。虽五年始习符艺,但天赋异禀,短短三年便独创新符,且曾受国师亲自点拨;
  “另有一散修赵欣然,第五境修士,乃洛京城赫赫有名的符艺大师。她在城郊开设一家定制符箓小店,每隔两周营业一日,届时修士们纷纷排队等候,不惜重金求购其符箓。传闻她绘符随心所欲,不拘一格,每张符箓各具特色,关键时刻能助人化险为夷。
  “以上三人,是你应重点关注的对手。”
  “多谢司首大人提醒!”顾旭心道:看来我的这些竞争对手皆非等闲之辈!不知我这学艺不足一年的符艺,与他们相较,胜负如何。
  “顾小友,你还有其他疑问或需要我协助之事吗?”短暂静默后,洛川面带慈祥笑容,向顾旭询问。
  顾旭想起时小寒今日的抉择,犹豫片刻,开口道:“司首大人,有一事涉及时小寒,不知当讲否……”
  “顾小友,你在我面前,直言无妨,无需顾虑。”洛川笑容可掬,打断他的话,“你的请求,只要在我力所能及范围内,我定会竭力相助。”
  纵然心头早有预感,然而当戈尔听到末日仲裁者的这番话语时,他仍觉匪夷所思——毕竟这听起来与领袖与追随者之间的对话大相径庭。
  然而审判者的意志深邃难测,戈尔也无法精确揣摩。
  他略一迟疑,继而直言:“仲裁大人,艾拉渴望在废土都市中担任要职,然而如今末日守卫总部的编制中,仅有“档案守护者”一职与她的生存技能相匹配。但据我判断,她在晋升考核中的胜算渺茫,况且这类文书工作亦非她之所长。
  “因此我想请教,在末日守卫总部内是否存有其他途径,能让她留在这座都市?”
  戈尔深知,在一位精通未来预知之术的审判者面前,坦陈事实无疑是最佳选择。
  同样他也明白,末日守卫中许多所谓的“规则”,实则远不及仲裁大人的一句决断。
  “原来仅此小事啊!”待戈尔陈述完毕,末日仲裁者轻笑应答,“戈尔,你对你那位小同伴可谓关怀备至……昨晚你在生死竞技台上挺身而出,今朝又为她向我求助。城中众多幸存者女子皆以仰慕的目光注视你,渴望引起你的注意,你却对他们视若无睹。”
  戈尔微微一笑:“艾拉曾助我度过危难。如今她面临困境,我理当设法援助。”
  “此事易如反掌,”末日仲裁者痛快道,“末日守卫总部每隔一年会挑选两名新人前往废土研究院深造。今年尚缺一人,我便将艾拉纳入其中。
  “她天赋不俗,只是掌握的生存策略稍显单一。在研究院研习一段时日,定能有效填补其短板。
  “你也将赴那里担任教官,恰好可以相互照应。”
  这件令艾拉深感困扰的问题,竟如此轻易得到解决。
  戈尔愣神片刻,旋即向末日仲裁者由衷致谢。
  “不必言谢,”末日仲裁者含笑摇头,“戈尔,你要明白,待你日后拥有足够的权柄与实力,亦能轻易获取任何你所欲之物。”
  至此,他稍作停顿,继而对戈尔语重心长:“当然,末世青年的情感弥足珍贵,却也易于冲动。期盼你今后始终保持理智,勿因一时热血冲昏头脑,更勿频繁因私情而悖逆法则。关键时刻,须以我们的复兴大计为重。”
  戈尔点头应承。
  一如往常,末日仲裁者自石凳上起身,亲自将戈尔送至楼梯边缘。
  戈尔步下楼梯,边行边默默回味仲裁者对自己的叮嘱,心中愈发五味杂陈。
  只因他感觉,末日仲裁者的口吻,不似末日守卫的领袖在对下属教诲,倒更像是一位末世巨头在耐心劝导自家继承人。
  …………
  离开观测塔后,戈尔重返“残垣居”,掩上门扉,吞服下药剂,随后闭目修行。
  废土都市的局势果真波诡云谲、暗流涌动。
  然而戈尔并未将过多精力耗费在思索今日在观测塔内的所见所闻。
  预言,幸存者联盟,权势与力量,仲裁者对他的期待……这些对他而言,要么过于遥远,要么过于复杂。
  他此刻地位卑微,时光紧迫,连参与游戏的资格尚未具备。
  当前紧要,仍是尽快提升个体生存能力。
  唯有自身足够强大,方能在动荡的旋涡中立足。
  …………
  废土都市格局如棋盘。
  纵横交织的废墟将城市分割成多个区域,统称为“避难所”。

  其中,“希望谷”是最繁荣的区域之一。
  此处汇聚着大量觅食点、酒水兑换站,亦有净水装置、娱乐广场。
  此刻,末日公爵萨尔在告别末日守卫总部后,并未即刻返回其栖身处,反而现身于希望谷。
  他收敛气息,略微改变面容,身披破旧斗篷,全身散发着烈酒气息,看上去全然不像末日秩序的守护者,倒似一名在废墟间游荡的醉汉。
  很快,他抵达希望谷中心的角斗场。
  在末日秩序下,角斗场是格斗、歌唱、技艺等表演的场所,类似于一座简陋的剧场。(1)
  其形如四方铁笼,四周以铁栅栏为屏障;一侧辟有入口,供观众进出。
  此刻烈日炙烤,恰是角斗场最为喧嚣之际。
  人潮涌动,摩肩接踵。
  嘈杂的人声犹如热浪,滚滚涌入他的耳畔。
  即便那角斗场的入口上方,已早早悬挂起“满员”的标识。
  但门外依旧有许多人在排队,等候观赏下一场比赛。
  末日公爵萨尔身为七阶生存者,欲进入这角斗场,自有诸多手段,无需如寻常幸存者般耗费时间排队。
  他拔起腰间的酒囊,猛灌一口烈酒,随即便消失在原地。
  下一刹那,他已出现在角斗场之内。
  角斗场内部设有搏击台与观众席。
  搏击台高出地面,台缘围以铁栏杆——其前方为竞技区,后方为角斗士准备、休憩之处,被称为“战室”。
  前后台之间,以铁幕分隔。
  而连通战室与前台的通道,被称为“死神走廊”。
  ——死神,喻指他们所扮演的,皆是过往亡魂。
  此刻正值两场比赛间隙,舞台上空无一人。
  萨尔四下扫视,随后踏上舞台,沿着“死神走廊”,径直走向战室。
  在“死神走廊”的铁壁上,挂着数十个锈迹斑斑的面具,色彩斑斓,形态各异。
  萨尔取下面具墙上的一个红色面具,覆在自己脸上。
  随后他步入战室。
  一个身着灰褐色战斗服的年轻女子正端坐在铁镜前静心化妆。
  她脸上涂满厚重的防辐射粉,梳着极其繁复的发辫,使人难以看清其真面目。
  见萨尔到来,灰衣女子立即起立,对他说道:“请问阁下欲寻何人?”
  “我想见‘希望之星’。”萨尔淡然回应。
  在面具附带的法术作用下,他的嗓音变得嘶哑低沉,与先前判若两人。
  …………
  每一座废土城市都有其阴暗面。
  阳光下的废土都市看似生机勃勃。
  但在那些狭窄曲折的隧道里,在漆黑无光的水源处,在人声鼎沸的物资交换点,在铜臭弥漫的交易市场里,在杯盏交错的酒吧里,在昼夜狂欢的角斗场里……却潜藏着汹涌的暗流,无数的生存竞争。
  在希望谷的角斗场中,便隐匿着一个名为“破晓”的组织。
  “破晓”,寓意曙光、新生。
  尽管名字听来崇高,所行却是暗杀、借贷、情报搜集、非法交易生存物资等见不得光的勾当。
  “破晓”的成员时常出没于酒吧、角斗场、地下交易所等场所。
  他们以“灾星”、“毁灭者”等末日符号为代号,会佩戴特制的面具,或进行特殊的伪装,让人无法识别他们的真实身份。
  萨尔先前提及的“希望之星”,则是他们的首脑。
  他们宣称,只要有足够的物资,就能探知废土世界的任何秘密,也能消灭七阶生存者以下的任何人。
  对此,萨尔最初嗤之以鼻。
  因“破晓”完全可以通过标出天价的方式,拒绝对他们无法完成的任务。
  但后来,不少萨尔家族成员出于好奇,向“破晓”打探了一些无聊的问题——诸如废土都市幸存者交易所首席交易员的防护服颜色,诸如废土研究院院长私底下有多少伴侣和养子,诸如末日公主的体型数据,诸如二王子与多少位女仆有过交集……
  对于这些问题,“破晓”皆给出了答案,并且大部分在不久后得到验证。
  这使得萨尔心头泛起一阵寒意,仿佛整个废土都市的秘密都被“破晓”一览无余,无处藏身。
  它掌握的废土都市内部情报,甚至超过萨尔家族自身的侦查网络。
  按理而言,在仲裁者和末日贵族的眼皮底下,不应存在这般违法乱纪的组织。
  但近几十年来,“破晓”却始终深深植根于废土都市的地下世界,从未遭到末日秩序的彻底剿灭。
  这无疑暗示,“破晓”要么有强横存在坐镇,要么背后有深厚背景——当然也可能二者兼具。
  然而直至今日,萨尔依然不知“希望之星”究竟是谁,亦不知“破晓”幕后究竟藏有何方神圣。
  …………
  “抱歉,‘希望’大人此刻不在此地,”灰衣女子温文尔雅地回应,“阁下有何需求,尽可直言。亦或我可以将您的诉求转达给他。”
  “你的代号唤作何名?”
  赵长缨向灰袍女子要来了砂纸与墨水,写下几个名字。

  他的字迹如同废墟上的断壁残垣,透着铁锈与硝烟的气息,彰显着末世的冷峻与决绝。
  “有趣。”灰袍女子接过他写满名字的砂纸,扫视一眼,嗓音沙哑地评判。
  随即她亦拿起蘸满墨水的破旧钢笔,在每个名字旁标注了一个数字。
  赵长缨垂首审视。
  “戈伦”旁的数字是“一百二十”;
  “艾琳娜”旁的数字是“二百五十”;
  “灰烬僧侣”旁的数字是“三百六十”;
  “夜莺”旁的数字是“六百八十”;
  “萨拉”旁的数字是“八百二十”;
  “雷诺斯”旁的数字是“一千六百”;
  这些数字并非代表尘封的金银,而是指向一种名为“辐射灵丹”的稀有药剂。
  其配方独特、炼制艰辛,能缓解辐射侵蚀、修复基因损伤、稳固精神力,成为废土世界中五、六阶生存者不可或缺的资源。
  残存的部落或联盟,常在大规模交易中,以“辐射灵丹”充当货币流通。
  “据我所知,萨拉的资质与实力都不及夜莺,为何刺杀她的代价反而更高?”赵长缨眉头微蹙,发问。
  “因为取她性命,我们需要付出比对付夜莺更大的牺牲,”灰袍女子漠然回应,“若你想深究其缘由,需额外支付代价。”
  “不必了。”赵长缨嘴角勾起一抹笑。
  他今日踏足此地,那些名字不过是迷雾,掩藏他真正的目标。
  很快,他的视线锁定最后的名字。
  “为何这个名字旁没有标价?是否他身上携带某种令你们忌惮的存在,无法对其下手?”他语气沉稳地质询。
  这个名字,便是“凯恩”。
  铁血公爵赵长缨不得不承认,自从凯恩在末日教会巨头面前,奇迹般传递出求援信号那一刻起,他对这个青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当初他曾派遣手下探寻凯恩的过往,得知其出身平民,双亲皆为普通幸存者,与各大废土势力并无关联。
  然而今日,废土议会领袖“猎鹰”在了望塔上的态度,却让赵长缨惊异万分。
  尽管凯恩的潜力堪称罕见。
  然“猎鹰”面对其他天才,却从未如此和颜悦色。
  这使得赵长缨开始揣测,凯恩看似平凡的身世背后,是否潜藏着鲜为人知的秘密。
  故而他选择了联系“暗影”。
  “非也,”灰袍女子摇头,“只因有人付出了巨额代价,委托我们保护凯恩。在此期间,我们不会执行任何可能危及其安全的任务。”
  “你们的合约期限有多久?”赵长缨追问。
  “尚余十二年两个月。”
  “如此漫长!的确是一笔天文数字的报酬,”赵长缨略一停顿,再次将一张破旧的信用凭证塞入灰袍女子手中,“能否告知,是何人支付的这笔巨款?”
  灰袍女子坚决地将信用凭证退还赵长缨:“很抱歉,阁下,依照‘暗夜仲裁者’制定的规则,我们必须对所有客户的身份保密。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无法奉告。”
  “无妨。”赵长缨淡然一笑,不再追查。
  不久后,他悄然离开破败剧院,卸下脸上锈迹斑斑的金属面具,将其重新钉回“废墟之路”的墙面上。
  此刻,废土剧正在舞台上激烈上演。破碎乐器奏出哀伤旋律,演员们涂着厚重妆容,嘶哑地吟唱着末世悲歌,那声音如枯骨之蝶在废墟间盘旋挣扎。
  观众们皆聚精会神,不敢有丝毫懈怠。
  赵长缨从战士腰带上取出破旧酒壶,大口灌下一口烈酒,随后身影消失在原地。
  ………
  两天之后,按照约定,凯恩领取了元宵竞技场的奖赏。
  其中包括一百枚“抗辐射丸”,以及一张象征一百单位信用点的破旧凭证——几乎等同于他未来八个月的薪酬。
  既然如今已晋升六阶生存者,且即将被授予废土爵位,凯恩自然无法继续栖身废土议会总部。于是趁今日空闲,他乘上改装战车,踏上了寻找新居所的旅程。
  马车沿着破损的石桥,穿越了洛河的南岸。
  荒芜破败、棚户林立的贫民窟逐渐消失在后视镜中,映入眼帘的是开阔平整的道路,以及一处处铁丝网环绕的坚固堡垒。
  “右侧是‘信仰区’,”萨拉指向车窗外的景象,向凯恩和时小寒讲解道,“大领主的要塞便矗立于此;继续前行则是‘正义区’,内有内阁首脑哈特曼博士、皇室顾问阿德曼先生和治安署长罗克的据点……”
  凯恩静静地聆听她的叙述。
  他的视线投向窗外——不止在欣赏废土景观,更在审视洛京废墟的风水格局。
  按照《末世风水论》所述,洛京废墟位于大齐残局的核心地带,四周被山脉与废流环绕——东有泰坦峰如青龙盘卧,西有巨岩山似白虎俯瞰,南有火峰似朱雀展翅,北有冰川宛如玄武镇守。四峰为阳,废河为阴,洛京废墟恰处于这山河围抱的“废土宝地”之中,故能吸引散落各地的微弱生机,成为“龙跃之地”。

  大齐末代帝王亦在遗诏中提到:“洛京废墟,古之都邑,废土之心,阴阳交汇。”
  而洛京废墟内部的布局规划,同样遵循风水原则。
  凯恩曾研读过古籍,“惟王者建城,辨方定位,以为民表”。
  对于废土核心而言,中轴线至关重要。它犹如城市的脊梁,支撑废墟骨架,保护核心中枢,构建能量网络,使废土龙气得以向四方扩散、循环不息,成为“废土巨龙阵”的动力源。
  天街、要塞入口、大祭坛、能源塔、净化池等,皆位于洛京废墟的中轴线上。
  ………
  马车一路南行,经过一处正在施工的新基地。
  高墙之内尘土漫天,门口停靠着数辆装载着废墟建材与珍贵能源的改装战车。
  凯恩忽然微微拧眉。
  “萨拉道友,这座新建的防御工事,属于哪个势力?”他开口询问。
  萨拉稍加思索,答道:“是幽州赵氏的新基地。据我了解,赵家的赵嫣小姐近日率队来京备战洛水大会,嫌原先的据点过于破旧,便在此购置土地重建。毕竟赵家强者如云,搭建一座新基地用不了多久。”
  “真是财大气粗。”凯恩心中暗叹。
  自己还在为在废土核心购置首个据点积攒物资,他人却已开始大肆扩建第二座豪华基地。
  随后他沉思片刻,开口道:“我感觉这座基地的风水存在异常。”
  “异常?”萨拉挑起眉头,展现出求知若渴的表情,“凯恩道友,你认为何处异常?”
  她深知凯恩博闻强识,期待从凯恩口中听到独到见解。
  “这座基地与相邻废墟的外墙贴得太紧,仅留下一条狭长且深邃的裂隙,远观之下,如同被巨斧劈开一般,”凯恩平静解释,“这在风水学中称为‘废土裂斩’,会导致废土煞气直冲入口,引发血光之灾——裂隙越窄,灾祸越烈。
  “尽管洛京废墟有‘废土巨龙阵’,能在一定程度上抑制煞气聚集,但这‘废土裂斩’也会干扰废土龙气的运行。”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瞬间,微笑道:“然而,既然是赵家新建的基地,其中必然藏着我不知晓的布局。毕竟,我仅粗略研读过几本风水典籍,在这方面的领悟远不及赵家内部的风水高手。”
  萨拉沉默不语,内心却再次为凯恩的学识感到惊叹。
  一旁的时小寒则满脸困惑。
  凯恩刚才的话语,对她而言就像一门外星语言,她完全无法理解。
  为了掩饰自己的无知,她只能歪着头看向窗外,装作自己正全神贯注地欣赏废土风光。
  “唉,要是我有凯恩一半渊博,处理废土议会的文书工作岂不是易如反掌?”她在心中暗自感慨。
  回忆起前几日为了通过晋升考核,窝在资料室里狂记资料的煎熬时光,她不禁轻轻一叹。
  对她而言,知识犹如沙漠中的幻象——费尽力气将其捕捉,却又在眨眼间消失无踪。
  待次日醒来,脑海中只剩一片空白。
  若非为了留在废土核心,她宁愿夜以继日地练习枪法,也不愿翻开那些枯燥乏味的文献。
  ………
  萨拉总共为凯恩挑选了三处据点。
  一处位于希望区,临近交易市场,交通便捷,与萨拉和夜莺的基地相邻。
  一处位于宁静区,紧靠洛河废流,靠近防护墙,与昭宁公主的要塞相隔不远,周围种植着许多变异植物,想必待到废土春天来临,将是一片生机勃勃。
  另一处位于平等区,贴近南城废墟,距离废土议会稍远一些,与废土大学仅隔数条废墟巷道,周边居民多为普通幸存者。
  三处据点均为双层防御工事,主楼、副楼、哨塔等设施完备,占地面积大致在六百平方米以上。
  “我孤身一人,无妻无子,无属下,需要这么大的据点吗?”凯恩微微眯眼,心知这些据点规模不小,位置尚可,价格必然不菲。
  “当然需要,”萨拉毫不犹豫地回答,“凯恩道友,你现在是大齐六阶生存者,且很快就会被赐予废土爵位,步入废土贵族之列——大齐废土的建筑规范极其严格,你的住所必须与身份相符,否则不仅会被同行轻视,甚至会被强制整改。”
  “唉,真够麻烦。”凯恩轻轻摇头。
  这些烦人的规定,总是变着法子榨取他的资源。
  “这三处据点,你更青睐哪一处?”萨拉轻笑一声,接着问道,“我个人很希望你选择希望区的那一座——如此一来,我们便是邻居了。平日若遇困境,可以相互支援,相互守护。逢废土节日,也能方便聚在一起享用盛宴。”
  凯恩笑了笑,回应道:“那座据点的确不错……环境好,朝向佳,周边餐馆也多……”
  “但它有一个缺陷……”
  “什么缺陷?”萨拉好奇追问。
  刚才凯恩口中那番关于风水的解析令她深深折服。她十分渴望能够再度从凯恩口中汲取更多冷僻高深的学问。
  然而此刻,她却听见凯恩皱着眉说:“……它的唯一不足,就是它的价位。如果我想购入,恐怕还要再参加五场元宵竞技赛。”

  萨拉轻声叹息:“唉,近年来,洛京废墟的房价地价确实在疯涨。五年前我在希望区购房,只需不足四百信用点。未料现在竟飙升至六百多信用点。
  “不过,凯恩道友,你身为大齐废土的官员,享有信誉担保,这笔费用无需一次结清。此外,废土议会还会给予外调官员一笔相当丰厚的补贴……”
  “你说的这些,我早先也有所了解,”凯恩笑着打断她的话,“但别忘了,数月后‘神机营’便会开启。届时我们不是在营地里专心修炼,就是在外界执行任务——这废墟中的据点,多半会沦为摆设。
  “像我们这类战斗者,赚取资源本就艰难。既然如此,更应把钱花在关键之处,生活消费适度节省,将更多资源和精力投入提升自身,为废土议会的除鬼大计奋勇拼搏。”
  萨拉一时无言以对。
  她显然未预料到,有人竟能将“节约”说得如此堂而皇之。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缓声发问:“那么你的选择是?”
  “我选平等区的那座,”凯恩毫不犹豫地回答,“同等面积,它便宜二百五十信用点。”
  实际上,除了省钱之外,他还有一条理由未曾明言——
  洛京废墟的大人物们多聚居于洛河附近。
  凯恩只愿安静修炼,不愿与他们过分亲近。即便位置稍显偏远,他也毫不介意。
  ………
  不久后,马车驶至位于洛京废墟南端的平等区。
  此时阳光已攀上废墟的残垣。
  寒风吹过街道,拂动路边光秃秃的变异植物,发出低沉的沙沙声。远处传来的诵读声穿透废墟的寂静,忽远忽近,若有似无。
  萨拉率先下车,凯恩与时小寒紧跟其后。
  三人步入一条巷道,拐过一个弯,停在一座黑铁大门前。
  由于这处防御工事的原主人是一位富有的商人,没有官方身份,故不敢在住所上过于奢华——他不敢建造威严肃穆的“荣耀门”或“坚毅门”,仅建了更为低调的“避难门”,门上也无任何装饰。
  待凯恩表明购房意愿,商人脸上浮现出喜悦之色,随即热情洋溢地引领凯恩参观这六百多平方米的双层防御工事。
  同时,他口吐莲花般介绍着屋内每一件家具、工事内的每一处布置,耗尽所有辞藻,将其赞美得天花乱坠。
  “凯恩大人,墙上悬挂的那幅画,出自十年前洛京废墟绘画大师杰森·陈之手,真迹难得。我当初花费巨资,从他人手中购得……”
  “凯恩大人,您看到桌上那具瞄准器了吗?别看它外表粗糙,表面锈迹斑斑,实则是一件历经七百多年的古董,价值连城。它诞生之时,大齐末代帝王尚未降生,废土仍是大楚文明的疆域。据说,此瞄准器曾为废墟女战士所用,后赠予一位挚爱的探险家。待探险家去世,瞄准器流落民间……直至数年前,我高价从市场购入……”
  “凯恩大人,主楼内的这些桌椅床铺,皆为珍贵的红松木制品。原料采自遥远的东方森林,并由废土顶尖工匠精心制作。其珍贵程度甚至超越某些贵族据点中的紫檀木家具,木质稳定,无论酷暑寒冬均不变形、不开裂、不扭曲……”
  “凯恩大人,储物架上的那些容器,均为官窑出品的釉陶罐,数量稀少,即使有财力也可能在市场上寻觅不到……”
  “……”
  商人将工事内每一件贵重物品都详尽描述许久。
  直至他们将整座防御工事游览完毕,商人才稍作休息,继而满脸堆笑对凯恩说:“凯恩大人,只需三百五十信用点,这座工事内的一切都将归您所有。在洛京废墟的其他区域,您绝对找不到如此超值的价格。”
  凯恩静观四周,未立即回应。
  他的眼神骤然深邃如渊,仿佛包容万物,令人难以窥探。
  数分钟后,他转向商人,笑而不语,眼神意味深长:“你看起来似乎急于从这里搬离,竟愿接受这般亏本的交易!”
  商人抓了抓头,笑得憨厚:“凯恩大人,我即将离开京城,返回老家发展。这座工事以后无用武之地,不如尽快售出,换取资金购买新货源。”
  听闻其解释,凯恩眯起眼,笑意愈发深沉:“你叫什么名字?”
  “约瑟夫。”
  “约瑟夫先生,你可知在废土议会官员面前撒谎,触犯了大齐废土的法则?”
  “可是……”
  “没有‘可是’,约瑟夫先生,”凯恩放缓语速,严肃道,“你的眼神已经暴露了你。若你想我宽恕你,那就请尽快说出实情。”
  商人约瑟夫深吸一口气,沉思良久后,才磕磕绊绊地道出实情:“凯恩大人,这……这是因为近来我诸事不顺,接二连三遭遇各种麻烦……后来花钱找了个预言师,他说我家风水有问题,导致我的运势下滑……”
  此后一段时间,约瑟夫向凯恩倾诉了自己时常在楼梯摔倒、频频出门忘带钥匙、寄信时误送他人、市集上被盗走两张信用凭证、行走时被废墟鸟粪砸中、仆人不慎摔碎几个珍贵陶罐、生意莫名陷入低迷等一系列霉运连连的事。

  “那你为何不向废土议会反映情况?”凯恩微微皱眉问,“你应该清楚,风水问题关乎废土煞气的流动,关乎废土龙气的流转与妖魔鬼怪的滋生,大齐废土议会对此一直高度重视。”
  是啊,我为何没想到要去向废土议会反映?
  商人约瑟夫垂下头,只觉头脑一片混沌。
  商人约瑟夫僵立原地,一动不动。
  凯恩不再理会他,而是转向旁边那堵高墙——墙面上爬满了密集的蔓藤,相互交织,形成一张巨大的网。
  靠近墙边的地方,还矗立着一棵古老榆树,树干也被青藤紧紧缠绕,远远望去如同一只披头散发的异界生物。
  强烈的风刮过,榆树上挂满的藤枝随风摇曳,犹如暗夜中恶灵的哀嚎。
  “在风水学中有个古老的谚语,‘壁生蔓草,家势难固’,”凯恩思索片刻,对身边的萨拉解释道,“若家中围墙出现杂草丛生或被藤蔓类植物覆盖,这称为‘覆藤厄运’,不仅视觉上阴森可怖,还会引来阴邪之气汇聚,导致主人厄运连连、纷争频发。
  “院内如有大树被其他植物寄生或被藤蔓缠绕,则被称为‘妖风厄运’,同样会阻滞风水流转,使运势受阻。
  “如果我判断无误,约瑟夫先生近期接踵而至的诸多不幸,正是源于这‘覆藤厄运’与‘妖风厄运’的影响。”
  萨拉专注地听完他的分析,心中仍存疑惑,不禁询问:“可是,凯恩道友,庭院内种植藤蔓,在洛京废墟权贵的园地中,是极为常见的现象——甚至驱魔议会总部和我家的围墙上,也遍布爬山虎。但我们并未像约瑟夫先生这样遭受如此多厄运。这其中是否还有其他因素?”
  凯恩略加思索,回答:“的确。单一的‘覆藤厄运’与‘妖风厄运’,引阴之力并不显着——在‘天龙屏障’的庇护下,它们对风水的干扰极其微弱,完全可以忽略。
  “我猜测,可能是有人暗中施展了某种能放大风水效应的秘术,使得‘覆藤厄运’与‘妖风厄运’的引阴效果显着增强,从而明显地影响到这片区域的运势。”
  “影响风水效应?世上竟有如此奇特的术法?”萨拉顿感眼界大开。
  “确实存在。”凯恩微笑着回应,“比如,宅前有瀑布,被称为‘哀歌厄运’——瀑布流水声持续不断,宛如有人在门前悲鸣。居住于此,易致阴气凝结,财气消散,家庭关系紧张,生活困苦。
  “通常情况下,‘哀歌厄运’对居民的影响极小,几乎可以忽略。但很久以前,有一位名为尼尔森的富商,为了在商业竞争中击败对手贾森,不惜重金聘请了一位精通风水秘术的修行者。
  “恰逢贾森的宅邸内有一座假山,假山上设有瀑布。那位风水师便借助瀑布施法,将‘哀歌厄运’转化为杀局,笼罩整个宅院。
  “接下来的数月里,贾森的生意日益衰败,同时家中每日因琐事与配偶争吵不休。
  “一年后,贾森因无力偿还债务,被关押进囚室。其配偶亦离他而去,成为废墟某富豪的伴侣。”
  “这样的术法……真是防不胜防!”萨拉沉默片刻,低声感叹。
  事实上,萨拉博览群书,见识广博,身怀多种技艺——她不仅精于剑术,医术亦是高超,对世间各类毒素的运用了如指掌。废土议会的众多年轻官员对她无不敬佩。
  然而,在凯恩面前,她总觉得自己学识浅薄。
  她默默决定,回到废土议会总部后,定要找些关于风水堪舆的书籍研读。
  这类秘术太过阴险,即便是她的“天机”神通也无法精准捕捉。她不愿将来在这方面栽跟头。
  此时,凯恩继续说道:“其实,这座工事内的‘覆藤厄运’与‘妖风厄运’很容易化解,只需清理掉墙壁和树木上的蔓藤即可。
  “现在真正让我头疼的是约瑟夫的表现。
  “他不仅没有选择向废土议会报告此事,甚至还无意识地对我们进行了欺骗和隐瞒。
  “我认为其中必有蹊跷。”
  “你认为可能是什么原因呢?”萨拉询问。
  “有两种可能,”凯恩伸出两根手指,“第一种可能,是因果类秘术造成的影响。
  “不久前,我探访过崂山遗迹,见到空玄遗留在山顶的一门名为‘溯因’的秘术。通常而言,世间万物遵循‘因先于果’的规律。但使用‘溯因’秘术,却能设定结果,逆推过程。
  “如果有人以‘溯因’秘术设定了‘这座工事的问题不能被废土议会知晓’的结果,那么在秘术影响下,约瑟夫就会在潜意识中忽视‘我可以向废土议会报告’的想法。”
  “但据说因果类秘术极难掌握,”萨拉微微蹙眉,“在这个世界,懂得‘溯因’秘术的人应当寥寥无几吧!”
  “确切地说,只有空玄一人,”凯恩回答,“虽然我也继承了这一遗泽,但我尚未完全领悟‘因果之道’,目前尚无法使用。
  “按司首的说法,空玄无法踏入‘天龙屏障’的范围,且他此刻并无理由针对约瑟夫这样的普通商人施术。
  “我个人认为这种可能性较小。”
  “那第二种可能性呢?”
  “第二种可能性,是心理暗示类秘术,”凯恩解释道,“比如有一种名为‘幻蝶’的秘术,它能通过梦境为介质,在他人脑海中植入某种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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