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1章
永平十年。
时年，东陵风调雨顺，长治久安。
无论是官宦、还是百姓，大都过得惬意、舒适。
当然也有少数例外……
清远伯府三房。
六岁的宋嫣然，漂亮、聪颖、富有，却有许多的烦恼。
她的父亲宋德宣，经商、常年奔波在外。
她的母亲裴念柔，脸上常有忧色。
她的兄长宋明燊，在城外的书院读书，为了不耽误学习，连休沐日都不大回府。
宋嫣然早慧，知道父亲、母亲、兄长这般都是为了什么——
她嫡亲的姐姐，清远伯府排行第二的姑娘宋悠然，三年前失踪了！
姐姐失踪时，她才三岁，所以，她对那个大自己五岁的姐姐没什么印象。
父亲最近有些咳嗽。
嫣然学着做了一道药膳，川贝鹧鸪汤。
清燥润肺，化痰止咳。
她带着婢女，婢女端着汤，去了爹娘住的院子。
一进院子，她就觉察到了异常。
爹爹出门时总带的那个木箱，正放在日头下面晾晒。
嫣然有些委屈：“爹爹又要出门了。”
他就不能多在家住半个月吗？
再过半个月，是她的生辰。
爹爹为了找姐姐，总是不在家。
虽然每次爹爹回来都会给她带礼物，可是……
她更想要爹爹在家。
爹爹在家，娘亲叹气的次数会少一些，哥哥回家的时候会多一些。
不过委屈归委屈。
她也知道，找姐姐的事更重要。
姐姐是个好姐姐，
她有一个小木箱，里面装的都是姐姐给她做的东西。
彩色的铃铛布球，大红色的布老虎，小肚兜，小衣裙，小荷包……林林总总。
姐姐喜欢做针线，她的针线师傅是名满盛京的玉娘子。
玉娘子的手艺很好，巧夺天工。
所以，姐姐的手艺也很好，尽管姐姐做这些东西的时候，才六岁、七岁、八岁。
嫣然收敛情绪，继续往前走。
靠近正房，她听到了娘亲的哭泣声、爹爹的安慰声。
“夫君，都怪我，都是因为我这个当娘的懦弱，害了幽儿。”
“念柔，怎么能怪你呢？是我的错，若不是因为我要读书参加科考，老太太她们怎么能用孝道拿捏住你我。”
“那日嫣儿发烧，幽儿也有些不舒服的，可是怕嫣儿跟着罚跪、挨冻，她还是答应大姑娘出去了。”
……
“哐啷。”
嫣然心惊，慌忙转身。
却不小心撞翻了婢女手上的汤。
瓷碎，汤洒。
宋德宣、裴念柔快步走出房门。
“嫣儿，你要不要紧？”
嫣然眼睛犹如两汪清泉，泪水汩汩涌出：“姐姐是因为我，才失踪的吗？”
裴念柔慌乱安慰：“当然不是……”
然而，无论宋德宣、裴念柔如何解释。
嫣然心中都认定了：姐姐的失踪，与她有关。
生辰那日，她去了广济寺。
趁着外祖母和娘亲听方丈讲佛经。
嫣然走进大雄宝殿，跪在了佛祖像前，虔诚祈祷：“信女愿折寿十年，不，信女愿折寿二十年，换姐姐平安归家。”
身穿橙色僧袍的少年和尚从佛祖像后走了出来，他面庞清秀，眼神清澈：“阿弥陀佛，小施主，佛祖慈悲为怀，普度众生，不会用你寿命换取你家人的平安。佛祖大慈大悲，不忍心食众生肉，你可以茹素为家人积攒功德。”
静谧的大雄宝殿。
阳光从窗子透过来，照在少年和尚的身上，神圣，而温暖。
脆弱的心灵得到了抚慰。
嫣然重新向佛祖祈祷：“我佛慈悲，信女愿一生茹素，换姐姐平安归家。”
五体投地，虔诚的向佛祖叩拜九次。
……
永平十二年。
八岁的嫣然，冒着大雨赶到广济寺。
她眼眶通红，痛彻心扉，对着佛祖控诉。
“两年来，信女一直茹素，从不沾染一丝荤腥，佛祖为何没有保佑姐姐平安。”
“心存善念，慈悲为怀，福报自然来，为何作恶的宋安然无事，我姐姐却无辜丧命。”
“佛祖，你当真糊涂……”
年轻的和尚，身姿比两年前更修长挺拔。
似匆匆赶来，橙色僧袍被大雨浇湿，失去了神圣之感，反倒让人觉得亲切。
“阿弥陀佛，小施主，可否与贫僧说说发生了何事？”
嫣然瘪瘪嘴，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鹿：“慧净师傅，有人说我姐姐一年前就去世了，被人虐待致死。”
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双肩一抖一抖的哭个不停。
问明状况后，慧净温声道：“贫僧以为，那人所言疑点重重，并不可信。”
“慧净师傅，此话当真？”虽然口中质疑，但嫣然心中已信了大半。
慧净点点头，深邃的目光中，充满了智慧的光芒：“小施主回府请家人查证一番便知。”
……
本也是要查证的。
只是嫣然得了消息，一下慌了心神，才忿忿的跑去了广济寺。
等过了几日，亲自去查证的父亲穿了消息，那人纯粹是为了十两悬赏才满口胡言的。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裴、宋两家因为这件事，连忙修改了悬赏条件。
嫣然则带上丰厚的香火钱，跑去广济寺大雄宝殿，向佛祖认错。
还有，向慧净师傅致谢。
小姑娘腼腆的问：“慧净师傅，佛祖会因为上次的事生我的气吗？”
慧净面带微笑，平和而真诚：“小施主无需多虑，佛祖不会的怪罪的。”
“那就好！”小姑娘长吁一口气：“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多上一些香油钱吧！”
……
初识，她六岁，他十七岁。
一个乳牙还未掉完的小女孩，与一个年轻和尚多说几句，并没有什么。
可小女孩儿会长大。
她亭亭玉立，她花容月貌。
有人群的地方就有八卦。
哪怕那些人是一群和尚，原本该六根清净、四大皆空的和尚，也会在人背后嚼舌根子。
于是，嫣然再来广济寺，就甚少能见到慧净。
偶尔遇见，慧净都是与慧清、慧能同行。
他，想见她。
“慧净师傅，别来无恙。”
“阿弥陀佛，贫僧一切安好。”
想见，却不敢多见。
……
再相见。
是在镇国公府。
“慧净师傅，您还俗了？”
“回宋姑娘，在下的确已经还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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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
我磕长头拥抱尘埃
不为朝佛
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
那一世
我翻遍十万大山
不为修来世
只为路中能与你相遇
——节选 仓央嘉措《那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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