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方茗看着阿音说：“睡一会吧，睡醒了慢慢想。”七点，天才微亮，阿音穿上了方茗的加厚的旗袍，有些地方微微有些大了，不过整体来说也算合身。脸上肿起的伤消了下去，眼睛却也流了太多泪而红肿了，失了往日的韵味。方茗拿了一件长外套给阿音穿上，“回去吧，姑娘，没什么大不了，你得坚强。”阿音后来才知道她不过是个三十二岁的女人了。

        阿音失魂落魄地往学校走去，一阵寒风吹过，裹着清晨特有的清新。远处的天际线露出红色，说明着今天是个好天气。阿音裹紧厚重的外套，一个人走在还未苏醒的大道上。还未八点，阿音打开寝室门。屋里静悄悄的，似乎没人。阿音脱下大衣，换下旗袍。穿上了那日日夜夜抱着的绿色长裙，钻进了被窝。阿音闻着那裙上她小心翼翼，自欺欺人保留的林夕的味道，情绪崩溃，捂在被子里失声痛哭。太阳从建筑里爬了出来，屋子里有些许了光亮，但阳台上的衣物挡住了太多光线，使得屋子还是灰蒙蒙一片。阿音的哭声从被子里传出，像午夜里索魂的女鬼，顾颜起身骂道，“哭什么哭，要哭滚出去哭。吵死了。”阿音愣住了，她的声音消了下去，但还是有着无法控制的哽咽，她猩红的眼眶里起了一片恨意，里面还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阿音蜷缩着身体，全身的冰冷与疼痛让阿音不得不抱住自己。默默地流着泪，源源不断地注入床单，浸湿了一大片。涕流满面，呼吸急促，苦痛堵塞在心口，难以排出，像是要被怨气噎死一般。如此不知过了多久，阿音一直在床上躺着。顾颜起床洗漱之后走了。日光浮上半空，寝室的门又开了。阿音正坐在阳台上，阳光照着那白皙里带着擦伤的小脚。盖住脚背的绿色裙摆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的，就像那碧绿的湖水在阳光下被风扫过而荡漾着。上半身穿着白色的毛衣，薄薄的小方毯搭在身上。一头黑发垂在胸口上，微微起伏着。看着窗台上的向日葵失了神，散乱目光无法再聚集也早已四处纷飞。脸上的红肿散了许多，细微的伤口擦了药，凝上一层黄胶。厚重的妆让那伪装下的伤变得不易察觉，空留微红的眼眶在那脸上住着。郑元嘉禾和江琳从门外走近，满脸春风。在她们身上多了一种成熟的韵味。“阿音不冷吗？穿得这么单薄。”郑元嘉禾看着坐在阳台上的阿音说道。声音里带着被沾湿过的愉悦，似乎看什么都不一样了，就好像昨天的饭真的让人将那过去不开心的种种都咽下了。阿音的脸从阴影里探出，“不冷，晒着太阳。”声音里带着嘶哑。像是久未说话，喉咙被黏住后用力撕开的姿态。“你们回来啊。”阿音接着说道。“昨晚我喝醉了都不知道你们不在。今早才知道。”“昨晚我也喝醉了，头脑不太清醒，我们俩是跟着男朋友走了的。当时我看着你倒下了，还犹豫了，后面顾颜说会带你回来的，我们就走了。我还担心你们俩呢，看着你在寝室就放心了。”郑元嘉禾说道。“顾颜呢？”江琳坐到了椅子上，问着阿音。阿音一愣，眼里闪过一丝水光，可是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和往常没什么不一样。“出去一会儿了。”江琳看起来有些不高兴，“她去哪儿了？”“可能吃午饭了吧。”阿音起身回道，“我也去吃午饭了。”依然是往常冷冰冰没有起伏的语气。江琳看着阿音的那张脸听着那话一脸不耐，还想说什么却被郑元嘉禾抬手挡了下来。江琳转身背向她们，摆弄出桌上的护肤品。阿音放下毯子，踩着白色的加绒拖鞋一手拎着饭卡准备出门。“你还没吃午饭啊，你该打电话给我和江琳说的，我们可以带吃的回来。”“没事的，我去食堂吃。”留着背影，阿音走出门，眼里瞬间充满了猩红。阿音知道顾颜昨晚回来了，听了郑元嘉禾的话阿音证实了心中的猜测。阿音拖着虚弱无力的双脚下了楼。满身散发着无法诉说的悲伤，感染了周围的每一刻。同时一种别样的东西滋生在她身上。“你为什么昨晚不拦着！”“他不是你的男朋友吗？”“我当时喝醉了！喝醉了！你看不出来吗？”“关我什么事，你现在来责怪我，你和他上床又不是我逼的。”门没有关严实，留了一丝缝隙，阿音站在门外的走廊上都听见了里面激烈的争吵声。寝室里只有江琳和顾颜在，阿音推门进去，江琳脸色瞬间变换。她们停止了说话，各自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阿音走进去也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山坡上半面阴雨半面晴，敲锣打鼓的声音萦绕在耳边。一半阳光正好，不知是哪儿来的女孩坐在坟墓前期期艾艾，脸上断线的珍珠随着身体的颤动掉落在干涸的土上。而那坟墓倒是一片湿土，不知是流了泪，还是被翻新过。同这边的冷冷清清不同，隔壁的锣鼓喧天让苍天呼风唤雨的哀悼。一对新婚夫妻站在那边的墓前大声争吵着。就像是对比鲜明的两个世界。狂风掀开了幕帘，夫妻转身是顾父顾母年轻时的模样，但顾母的眼睛像是被人挖出的空洞，黑漆漆的一片。顾父还是曾经的仪表堂堂，不过那心口处是空荡荡的景象。而随着变得机械的两人的错身，他们之间的墓碑得以显现，冰凉的石碑上俨然刻着“顾音之墓”，四个血红的大字如此明晃晃展现在视野里。推进视野，看到石碑上溢着血，直至淹没了那里的整个世界。伴随耳边的喜乐也被淹没，只剩那少女的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在空旷里飘荡。在那黑暗里的回荡，像寂寞与孤独被恐惧缠绕。女人猛地睁开眼，额头上一片冷汗，心跳得很快。夜晚，12月24日凌晨一点三十三。阿音按亮了手机。墙壁沾上清冷的手机光，随着一声按键声又消了下去。听着不远处火车驶过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独奏着乐章。阿音睁着眼睛，躺在床上，落寞地沉醉在这夜色的温柔中。轻轻地下床，外面的月光洒在阳台上，装饰着。满地的清冷映得屋子明亮，也像是在预示着明天是个好天气。笔筒里发出细微的钢铁碰撞的声音，在这寂静里却是显得刺耳了，不过好像并未引起起床女人的注意。一双白皙修长的手从桌上撤离。阿音踏上木板搭起的小道，窄窄的梯子发出吱吱的呼救声。一片白皙在黑夜里若隐若现，阿音站在最顶层的阶梯上，轻轻掀开厚重的床帘。屋里的清冷趁机钻进了狭隘的空间，一张黑影在清冷里显现。阿音站了许久，身体早已失了温度。她听着那微弱的丝丝呼吸声，轻轻抬起了手臂，一把剪刀影子落在那脖子的上空。忽然一片银光闪过。“阿音，阿音。”一片空灵的声音将那还未下落的银光硬生生停在了半空。阿音回头，什么都没有，还是原来的模样。一丝微风吹进，拂过江琳床帘上的薄纱，在寂静里飘荡。阿音再次抬起手，准备落下，可久久未动。阿音收了手。绿裙扫过阶梯，最后落在了脚踝处。门在空气里晃着发出吱吱的响声。光脚踩在冰冷的地上，脚背上的筋骨明显。顶楼，地上积攒的尘土以月光为被静静地躺着。月光皎洁，将人的影子射在地上。一身清冷伴着一片肃杀之景。凉风四起，楼下的树影在其中摇晃，展示着那曼妙的身姿。一片银色，纯洁无暇。阿音没有闻到腊梅香，不知这楼层太高，还是花不再香。早已感觉不了夜里的寒冷，一片水波在风里飘荡。绿色连同寒冷的皎洁将皮肤衬得愈发冷白，像早已失去生命的人儿表面无光的白。银色的照射也晒不出一片上釉的平滑。迎上月光，脚步虚浮，似是要坠下，还好风向后拉着。一片白色将阿音带下，那是个眼里毫无光芒的姑娘。奶白色的羽绒服裹着一身白色，连同鞋子也是。阿音想她一定是个爱干净的女孩。阿音同那个女孩坐在天台粗大的输送管上，一起望着天上。阿音双腿缩着，用手抱住，这样像是暖和些，而那沾上灰尘的脚踩在管上，藏匿在裙摆里。女孩将宽大的羽绒服脱下，搭在两人身上。长久无言，阿音开口打破宁静，“你呢？上来也是和我一样吗？”“我哪是想死的人，你看我还穿着羽绒服呢，我就想上这天台上坐坐，看看这月亮。”女孩说道。无缘无故怎会上来看看这半夜无人知晓的夜色，阿音怎么会不知道她想的什么呢。似乎话断了，又要恢复那份静悄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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