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这不是简单的网上谣言，最先发出的账号明显有备而来。
首先他以萤火铁粉的身份，很专业地分析了画风，带节奏称萤火应该是个男性。
然后他列出了萤火大神所有作品发布时间，证明萤火大神虽然发图慢，但基本保证一年一本画册。大神已经一整年没有发过一张新图，这个时候出现在他从未涉足的领域不合情理。
接着，他发出了九张大秀现场布置照片，各个角度圈出了戴红帽、戴口罩的寂莱，指出这就是“假萤火”。
如果是单纯场景设计，可以理解。萤火大神亲自下场做场景制作，做导演……怎么可能。而且，这个纤弱的女人从头到尾都没有露出全脸，如果不是心虚，完全不必在大夏天戴口罩和帽子。
最后得出结论，世帆公司涉嫌欺诈、抄袭。
林帆一句国骂脱口而出。欺诈、抄袭，这个罪名太大了。
“别着急，网上舆论现在还好，我找人先把热搜撤了。你等我电话。”张伦因挂掉通话。
几百个回复就上热搜？
林帆皱着眉，是这次大秀太火，同行相忌？
这个名为“替天行道”的账号注册于八年前，八年发帖不过百，都是些养生、风景，关注人数一只手数得过来。
她又翻了翻评论，现在前排大多是萤火粉丝，主要争论方向还在是萤火大神究竟男是女上。还有部分兴风作浪带节奏的，大多是小号。
这个事情麻烦在萤火大神没有任何官方账号，无法网络途径发声辟谣。
张伦因电话很快打回来：“热搜已经撤了。先用公司账号发布律师函，然后把和寂莱签订的合同发上去。”
“不行，合同上有寂莱的签字。”林帆斩钉截铁。
“……什么时候了……那就先发律师函。”张伦因叹口气，欺诈、抄袭……处理不好，世帆多年积攒的口碑就全毁了。
“这个时候，即便发出合同，上面寂莱的签名也无法证明她就是萤火大神。”林帆说，解决不了问题，还白白把寂莱牵扯进来。
律师函发出，原帖下的水军闻风而动，马上冲了过来，要求公司拿出确切证明。
有人自称秀场工作人员，提出质疑：“现场只听人叫这个红帽子的女生是萤火大神，没有听说姓名。难道现实生活里也叫笔名吗？这不合理啊。”
有些萤火粉丝开始游移了。
【小白说，见过萤火大神。】
【说不定，他也被蒙蔽了。】
【李枫是设计师，他不会也被骗了吧。】
【白亚宁跟世帆公司压根就是一伙儿的。】
【听说世帆公司老板是个女的，还挺年轻。】
…………
这都哪跟哪？这么好的想象力，怎么不编剧本去。
林帆面前落满了叶片，桌上的文竹快被薅秃了。文竹碾碎，发出雨后青草味道，她脑子里满是割草机的轰鸣声。
她拿起手机，打电话给凯哥，他手里有水军。
水军下场，很快舆论朝向场景专业度和艺术性转变，短时间内压过了各种谣言。
形势貌似好转，但凯哥却眉头不展，除非有明星出轨离婚的消息曝光，不然这事没完。
……或者寂莱出面。
凯哥和林帆心知肚明，不到万不得已，他们都不愿牵连寂莱。
“拖着吧，也许网友没那么大耐性，毕竟模特和插画都是小众圈子。应该翻不出大水花。”林帆心存侥幸。
果然，24小时过去了，网上声浪渐消。林帆正要松口气。
“替天行道”又爆出猛料：白亚宁和“假萤火”是情侣。
底下放出一段现场视频。
白亚宁长身玉立，站在舞台角落，微笑着看着前方，镜头晃动着转头，“假萤火”的身影赫然出现在镜头里。他在痴情地看着她。
视频足足有五分钟，白亚宁竟然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目不转睛看了她五分钟，说出大天来，这也是爱情。
白亚宁的粉丝炸了。
有粉丝把采访那天的视频剪辑出来：
“萤火大神……就是世间美好。”视频里的白亚宁，眼睛里万千情谊缱绻缠绵，很明显就是爱人啊
评论区沸沸扬扬
【刚火就谈恋爱？】
【我的心啊。】
【孩子，看看妈妈吧，专注事业啊。】
【两人设套了吧。】
【说不定世帆也是被他俩骗了。】
【这女的什么来头？竟然敢假装萤火大神。】
……
各种猜测、谣言四起。
没人奢望神秘低调的萤火大神出来发声，矛头对准白亚宁和世帆公司。
“对方也有水军下场，账号不比我们少。”凯哥皱眉。
水军节奏带得飞起，再加上粉丝发力，局势快速翻转。
白亚宁粉丝开始脱粉回踩。
萤火粉丝本就是小圈子，猜男女猜身份是圈内常态，这会儿着力为偶像维权。是否抄袭大神作品，一定要世帆给个说法。
很快，两条帖子再次冲上首页。
林帆电话不停响着。好在大多都是多年合作单位，问问情况也就罢了。有两家委婉提出暂停合作项目，观望一下。
林帆表示理解。都是生意人，谁都不愿意拿自己的名誉去陪别人赌。
又是一个不眠夜。
……
清早，世帆公司。
空气里弥漫着颓废的气息。所有人都精神不振，打了半宿唇枪舌战，各个看见键盘就反胃。
小助理说，他们都不走，受了这么大委屈，大家都憋着一股子气。
公司员工都是年轻人，平均年龄不过25，平时boss待下不薄，有目共睹。这会儿并肩作战、同仇敌忾，效果比团建好多了。
算是“多难兴邦”吗？林凡苦笑。
公司门被大力推开，夏日清晨湿闷的热风冲进来，带着包子、豆浆、油条、馅饼……复合早餐的香味让众人为之一振，肚子不约而同咕噜起来。
几个靠门近的员工，欢呼着迎向门口。
张伦因背着双肩包，两只手里大包小包拎了一堆早餐，笑容满面、精神抖擞，是她踩着七彩祥云从天而降的英雄。
办公区猿声四起，“恭迎张总！”、“张总威武！”、“叩谢张总投喂”……
手里东西分发完毕，张伦因看见林帆倚靠在办公室门口。他微笑着，朝她张开双臂。在众人起哄欢呼声中，红发boss扑向自家男人。
如果这都不算爱……
“不管怎样，先吃点东西吧。”张伦因从背包里掏出林帆最爱吃的油条、豆腐脑，边打开外卖盒边得意，“怕他们抢光，我先藏了一份。”
林帆确实是饿了，抱着豆腐脑一鼓作气喝了大半碗，满足地擦擦嘴：“因祸得福，早了三天见到你。”
张伦因敲了敲她的红色短发：“什么时候了，还没心没肺。”
林帆咧咧嘴，大不了公司业绩下滑，总不至于开不下去吧。话是这么说，眼底却满是红血丝。
张伦因心疼自家女友，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再度进言：“实在不行，把寂莱的姓名盖上，合同发到网上，先证明公司清白。”
林帆叼着油条摇头：“不行，那样矛头就冲白亚宁和他的女朋友去了。寂莱仍旧脱不了干系。”
如果张伦因和寂莱同时掉进水里，林帆一定会先救寂莱。张伦因早八百年前就认清了这个事实。
现在唯一希望是等待网友们记忆消退，前提是对方不刻意挑事儿。
很显然，不能够。
九点整，水军上班了，词条蠢蠢欲动，狼烟四起，战争一触即发。
网络战争不见硝烟，却杀人于无形。一句污蔑，毫无来由的谣言，无需论证，只要把世帆公司关联上抄袭欺诈，并且停留在人们视线里足够长的时间，就足以带来致命伤害。
不能争论，不能反驳，争论、反驳只会让对方水军欣喜若狂，他们会撒泼打滚将你拉入泥潭，路人懒得去看解释，只会在一次次争论中烦躁，加深恶劣印象。
只能用正面消息来压。
凯哥带着水军头目入驻世帆大本营，方便随机应变。专业水军团队整理话术，利用科技力量，快速在网络铺开。公司员工活人出征，发动亲朋好友，共同面对这场舆论战。
原则：不对骂，不纠缠，叙述事实，传达观点。
事实证明，有底线的一方，在任何战争中都会呈现弱势。
战况逐渐焦灼。
无人在意的角落，一封公告，悄悄爬上萤火大神的广场。
“公告：本社承蒙萤火大神青睐，多年间出版承印大神所有作品。现经大神同意，不日即将召开最新画册签售活动。这也是萤火大神首次现场签售，敬请期待。
另，受萤火大神委托，本社谨代表萤火大神对近日网上言论进行回应。萤火大神与世帆公司合作非常愉快，也对李枫设计师表示感谢。现场照片的确为萤火大神本人。请大家不信谣不传谣。
对于网络谣言，萤火大神保留诉讼的权利。
感谢大家对萤火大神的关注。签售会具体时间地点，将在今晚八点准时发布，请留意官方消息，多谢。”
……
公告一出，大局已定。
大神亲证：世帆公司没有欺诈，秀场没有抄袭。
更重要的是：萤火大神即将展现真容，萤火粉丝欣喜若狂，奔走相告。
萤火广场盛况空前。
之前被水军冲到角落的帖子，此时也被人挖了出来。
【图里的人真的是萤火。我可以作证，那些藤蔓是她现场画出来的。】
配图：戴着小黄帽的女孩趴在脚手架上，专注地画藤蔓。
下面有人附和：【没错，萤火亲自雕刻，就在我旁边。手都被磨破了，一声没吭，好样的。】图片评论：一只染了血的手套。
萤粉哗然，这可是拿画笔的手啊。
认真、敬业、心疼、优秀之类的词开始刷屏。
这时，有个时尚博主发出一张照片
镜头正对舞台，黑暗里，舞台灯光勾勒出一个美女的头部侧影，骨相精致，鼻梁高挺，睫毛根根分明。
配文：【彩排时拍摄的现场导演，应该就是你们的大神。】
一石激起千层浪。
有专业的萤粉把原帖中九张图逐一放大，小红帽、戴墨镜、戴口罩，完全不妨碍他们脑补。冷白皮、高鼻梁、一双美眸……衣着宽松，也能看出身材姣好。
大神不但是女生，还是个大美女！
幸福来得太突然，萤粉被快速更迭的信息冲昏了头。全民狂欢几个小时后，才想起造谣者。呼朋唤友，冲向“替天行道”账号，发现原帖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删除了，而且账号被锁。
萤粉们义愤填膺，锁号也不能放过他，全力支持大神和世帆维权。
仅仅半天时间，网上只有部分女友粉还在纠结白亚宁女朋友的事，被众多亲妈粉姐姐粉连哄带骂收了声。
毕竟第一个帖子貌似有理有据都是谣言，后面仅靠一个视频、一个眼神想坐实恋爱也不容易。
再者，自家小白毕竟只是个刚出道的小模特，跟萤火大神不是一个级别。萤粉尚且没说什么，自家扒着不放，难免被说蹭热度。
一场大战销声匿迹。
公司名声保住了！办公区欢呼声此起彼伏，除了几个熬不住，跑到休息室抢床补觉，其他人张罗着要吃大餐庆贺。
小助理哼着小调，端着冰咖啡，步伐轻盈欢快，敲门走进boss办公室。她惊讶地发现，办公室里气氛仍然凝重。
林帆趴在沙发上，脸朝下，把自己埋进靠垫里，只露出蓬松红发。
最后还是要让寂莱走到台前吗？她那么想保护的人，最终却独自担下了一切。如果没有拉她做这场秀就好了，林帆肠子都悔青了，狠狠捶着沙发。
想不开的时候，有两种解决办法，一是哄，二是放。比如白亚宁，容易钻牛角尖，就得及时哄。如果是林帆，现在哄只会成为导火索，最好放她自己待一会儿，她自己就能想明白。
张伦因接过咖啡，示意小助理出去。
他递了一杯给对面的凯哥。朋友里只有寂莱喝茶，其他人都喜欢咖啡，尤其是凯哥，视咖啡如命。
凯哥皱着眉看了看杯里的冰咖啡，对这种冰凉的甜饮料毫不感冒，小孩子才喝这种东西。这么多年，林帆对咖啡的品味仍然停留在速溶上。
他喝药一样，一口闷下，擦了擦嘴，感慨道：“寂莱这丫头，看着柔弱，骨子里刚得很。”
是啊，她只是被容貌掩盖了本性。张伦因摸了摸手边坚硬的红发，半是安慰道：“不然我家女人也不会这么欣赏她。”
凯哥点头，想起操场上和军训死磕的寂莱。
刚上大学，凯哥就注意到班里这个绝色小妹妹。
寂莱每天穿着黑衣，黑长直发里塞着无线耳机，见人不说不笑，眼底冰霜、拒人千里。冰山美人，更惹人遐想。但凯哥从来不想，他坚信，美到这种程度的女人总是恃美而娇，没有一个是省心的主。
要说宜室宜家，还得是隔壁环艺班花，不妖不艳，珠圆玉润，好看得恰到好处。
凯哥心有所属，木人石心，只求小美人不拖班级后腿，不作不闹，顺利完成军训。
很快，他发现自己小看她了。
寂莱顶着烈日，发着高烧，愣是不吭声，倔犟着不肯离队。就算晕倒，倒下之前，最后一个动作也要做得标准漂亮。
虽然倔犟的结局不怎么样，寂莱在医院躺了两个星期，完美错过军训阅兵，但能拼能抗的精神还是让很多人刮目相看。
大学时期，寂莱是真弱啊，一周七天，三天在医院打吊针。每次见她都面色惨白。1500米是她的软肋，压根跑不完，她天天练，手上带着针眼一样练。
凯哥挺服气，体育老师也服气，就没见过这么弱的孩子。可寂莱的努力有目共睹，体质如此，又不敢逼太紧。最后凯哥跟体育老师商议，只要她跑过终点就算及格。
考试当天，寂莱跑完全程，虽然龟速，却当真是一步没走。
人要自强，才配得到别人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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