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你好,请问是白亚宁吗?”
“是的,请问您哪位?”
“我是城北区照明街派出所的,你现在有空过来一趟吗?关于彭奶奶的事。”对面人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
“彭奶奶?是谁?”白亚宁满脑子都是高数,一时没反应过来。
“吴青青的奶奶。她有……亲戚过来,说要找你。”电话那边吵吵嚷嚷,听不清说什么,打电话的警官吆喝一声,“都闭嘴,人来了再说。”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他揉着太阳穴,把面前的笔记本合上,夹到书里。
“怎么了?”寂莱听到声音,从画室走出来,看他脸色不对。
“学校有事,我去一趟。”白亚宁说。
“说实话。”寂莱直视他。
“……真的。”白亚宁笑着躲开她的视线。
“白亚宁,我知道你怕我担心,可对感情来说,谎言比担心更致命。”连名带姓叫人,果然杀伤力更强,寂莱觉得言语都铿锵有力了。
白亚宁犹豫了一会儿,说:“奶奶那边有点麻烦事儿,派出所让我去一趟。”
“嗯。”寂莱回画室放下笔,换下画室专用白大褂,“我和你一起去。”
城北区是市郊,坐车过去要一个半个小时,照明街在城北区的郊区,又是半个小时行程。路边风景从高楼大厦到市井民居,穿过一片人烟稀疏的荒野,远远一片灰白色的城市出现在眼前。
那是小白生活过的地方。
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两个人在一起,总有一天要扯开面纱袒露过往,知道、明白、了解,然后全盘接受或者彻底割裂。相爱是两个人的一瞬,相处却是两段人生的融合。
出租车开得飞快,灰白色的城市在眼前膨胀,白亚宁莫名有些紧张。
电话里分明是些市井无赖,一个人的时候他无所畏惧,可现在不一样。他后悔带寂莱过来。她那么完美,怎么可以去见那些人?她怎么能卷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一路上,他都在想怎么可以让寂莱置身事外。
两个小时的路程,因两个人的沉默显得格外漫长。把司机憋得够呛,小长途不聊天也就算了,那个年轻小伙子连音乐也不让听,说是怕吵到女朋友。真的是女朋友吗?那还一前一后坐着。
这一趟跑下来真是太无聊了。好容易到达目的地,放下他俩,司机一个漂移飞驰而去,跑出半里地,还能听到凤凰传奇飙高音。
“累了吧?”白亚宁问寂莱。
她戴着一顶色黑色棒球帽,遮住了大半张脸,下车后,原地伸了个悠长的懒腰,笑着说:“不累。”她环顾四周,“就这里吗?”
派出所是一座两层小楼,院子挺大,停了几辆警车,还有两辆公务车。楼体却一副年久失修的样子。幸而整洁,花坛里的小花小草也都被照顾得很好,颇有些为人民服务的精气神。
白亚宁来过一次,熟门熟路。他犹豫了一下,说:“不然,你到附近转转,我处理完事情去找你?”
寂莱从包里掏出糖盒,挑了一块含在嘴里,把棒球帽往下压了压,拉起白亚宁的手:“走吧。”
“你们坐,坐,坐下说。彭奶奶家的情况,我们也知道。寡居多年,从没听说有亲戚上门,这几个人听说她过世,吵过来要继承房子和存款。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你,非说你拿了彭奶奶的钱。实在是吵得不行,我想你过来一次性说清楚也好。”接待他们的温警官是个微胖的秃顶男人,端着保温杯,努力把嘴角向上运动,可惜工作原因,习惯了向下的走向,看着颇为勉强。
“什么亲戚?”寂莱问。
寂莱的帽子压得很低,几乎看不见脸,存在感极弱。
她蓦然开口,温警官愣了一下,问白亚宁:“这位是……”
“……”白亚宁刚要开口,寂莱说:“我是他姐姐。”
“哦,你好你好。”一听是白亚宁的亲属,温警官倒是有些放下心来,本来还担心白亚宁一个大学生没有社会经验应对不来。
“是远方亲戚。绕了半天,说的又是方言,我们也没太听懂。”温警官说。
“远房亲戚没有继承权。”寂莱说。
“……对,确实没有。”温警官说,“但是他们实在太能闹了。”
温警官说着,自己都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这事儿太让人憋屈了。
白亚宁这小孩养了彭奶奶这么多年,每年都回来看她,这是街坊邻居都知道的事。老人过世,派出所打了一圈电话,只有白亚宁一个人来收尸下葬。现在突然冒出的所谓亲戚分明就是无理取闹。
“请你们体谅。他们天天来坐着,只说要见白亚宁。我们又不能抓人,也实在是没法子。”温警官尴尬得连喝几口水,“见一面,再想办法打发他们。”
哪怕他们吵起来,打一架,也算是有可解决的角度。
寂莱点点头:“行,那就见。”她站起来,“人在哪?”
会议室不大,靠窗放着立式空调,墙上贴着马克力的党建文化,正面讲台上挂着投影屏幕,最上边拉了个横幅,上面写着“为人民服务,做人民守护者”。下面几排暗红色的木纹桌椅,一看就是贴皮的,有几张桌面已经露出里头的木渣板。
三个农民工打扮的人,东倒西歪地坐在第二排。
讲台上坐着两名警官,男警官二三十岁,黑着脸,眉头紧皱。小女警看起来刚毕业,留着短发,满脸通红,也不知是热的还是急的。
看见有人进来,下面那三个人坐不住了,纷纷站起来,为首的一个四五十的男人操着不知哪里的方言对着白亚宁说:“你就是叫白亚宁的?”
另外两个年纪也在四十上下,跟着吆喝:“老太太的钱赶紧拿回来。”“你个小偷,拿钱。”两三个人吵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嘴上说着,还想上前动手。
白亚宁上前一步,把寂莱护在身后。
“都给我坐下。”黑脸男警大喝一声。
两个年轻的明显被唬住了,声音渐弱。
为首的那个胆气大,对几位警官点头哈腰,说:“谢谢警官,真是青天大老爷啊。剩下的我们自己解决。不用麻烦你们了。”
“你打算怎么解决?”温警官从进门就收起温和的表情,嘴角找到了熟悉的角度,轻易就展现出不怒自威的气势。
“很简单,把钱拿回来就行了。”为首的那个打量着白亚宁和寂莱,“这位白同学看着也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不用多了,我舅妈在城里这么多年,十几万块钱应该有,我们也不多要,十万就够了。”
“你们这是敲诈!”短发小女警怒喝。
“警察小同志,你可不要乱说,我都知道,这些年白同学没少给我舅妈寄钱。给出去的钱就是我舅妈的,可不能拿走。”
白亚宁冷笑道:“你们有什么资格要钱?养过奶奶一天吗?”
“血缘啊。”为首的那个试着挤出眼泪,未果,只好干擦了擦眼睛,“我舅妈就我这一个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了,我怎么没有资格?”
“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没有遗嘱,法律不支持旁系血亲继承遗产。”短发小女警说。
“你怎么知道没有遗嘱,也许遗嘱让这小子烧了。哎呦,我的亲舅妈啊~~~”为首的哭得山路十八弯,剩下两个也跟着嚎叫起来,“你们不能偏向有钱人,欺负我们这些劳苦的苦命人啊。”
黑脸男警脸色越发难看,把手铐往桌上一拍:“谁再闹,寻衅滋事罪进去关起来。”
嚎叫声戛然而止。
“警官,我们也不难为您,我们自己解决。”为首的那个说着,上手要拉柔弱的寂莱,“走走,我们出去,别烦警官们。”
白亚宁早就怒火冲天,见他要动寂莱,上去一把推开,挥拳要打,被寂莱紧紧拉住手腕,扯了回来。
为首的男人被推了一个趔趄,后腰顶在桌子上,疼得龇牙咧嘴,就势躺在地上耍赖:“警察同志,他打人了!你们管不管?”
几位警官眼观鼻鼻观心,有本事你还手啊,拘留所欢迎你。
寂莱对为首的男人说:“动手的话,你们占不到便宜,而且只要你动手,我们马上走,保证你再也找不到我们。”
为首的眼珠转了转,后腰也不疼了,利利索索站起来,尬笑着:“一看这位小姐就是讲道理的人,不动手不动手,咱们好好谈。”
寂莱淡淡地说:“我是白亚宁的姐姐。我有钱,但一切要等律师到了再谈。在这之前,谁都不许闹。我怕吵,再闹我们就走。”
为首的一听有律师,生怕占不到便宜,赶紧说:“这点小事,找什么律师呀,你们是老板,你们谈就行了。十万,对你们来说不是小钱嘛。”
“谈?还是不谈?”寂莱声音低沉,一字一句问道。
“谈,谈。”但凡谈,总能拿到些钱。为首的冲身后两个人使了个眼色。三个人回到第二排座位坐下,脑袋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短发小女警冲寂莱和白亚宁使了个眼色,带他们到另一个房间。
“你们真的要跟他们谈?”短发小女警问,她从柜子里拿出两个一次性杯子,倒了两杯热水,递给他们。上次白亚宁来认领奶奶尸体的时候,小女警见过他,前后跟着跑了几趟,也算是熟人。
“只能谈。”寂莱品茶似的轻轻抿了口水,说,“不然哪?”
“要是我,找人打他们一顿。”短发小女警倒是性情中人。
寂莱不由得笑出声来,提醒她:“你可是警察。”
短发小女警朝门口望了眼,没见领导,放下心,叹了口气:“这种泼皮最难办了。要是给钱,一次就有第二次,以后没完没了。”
“谢谢你,我们知道了。”寂莱笑着说,“先谈,不行再说。”
短发小女警点点头,她低声说:“他们已经闹了半个月了,每天过来只说要找白亚宁。还去市z门口坐着,要告我们不作为。有些事我们真的没办法处理,不然也不会让你们过来。真对不住了。”
白亚宁点头,说:“理解,已经很感谢了。”
寂莱手机响起来,她接起电话:“嗯,你来了,上来吧。”
她走到窗台边,两辆黑色牧马人停在楼下,车上下来四个穿黑西装的男人。为首的那个拿着电话,正抬头往楼上看。
寂莱冲他摆了摆手,那个人挂掉电话,朝后挥了挥手,带着人往楼里走。
“啧啧,这个架势,不是黑吧?”短发小女警咋舌。白亚宁也有同感。
寂莱笑:“这可是警察局啊,哪个黑敢来这?是我的律师。处理这种事情,气势往往比律师证更有用,你说哪?”
短发小女警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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