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到了晚上,两日未归的贺尚书终于回了家,饭桌上气氛沉默,两日不见,贺尚书好像苍老了几分,鬓边白发刺眼,夫人的眼眶是红的,老太爷和老夫人也都眉头紧锁。
不就是出个差,古代交通不便,有两三个月也就回来了,李依依小心翼翼的开口缓和气氛,
“贺楼去赈灾救济,必会尽心尽力,灾民安置妥当了,也就能早些回来,父亲何必这么担忧,我们安心才是。”
贺尚书叹一口气,这孩子太过天真,不懂官场险恶,虽然他一直催贺楼离开翰林院,去六部任职,但也没想过让他当钦差,钦差大臣官职不高,权力却大,真触及了那些贪官污吏的利益,难保有人要动歪心思。
灾难当前,大丈夫为国为民是应该的,赈灾不难,查贪却不易,两浙富庶,做官的风气却不好,贺楼此行恐怕诸多险境。
不过这些也没必要告诉李依依,少一个人担忧也是好的,贺尚书缓和面容,安抚的拍拍夫人的背,
“好了,都别苦着脸了,吃饭吧。”
嘴上说着不担心,心里如何能不挂念,一家人这顿饭都吃的食不知味。
晚上李依依回了房间,突然觉得屋里空落落的,贺楼不在,隔壁的房间没点灯,竟然有些不习惯。
芸儿依旧每晚都陪着她,京城的雨停了,窗外月光明亮,同往常无二的月亮,但好像今晚觉得格外孤单,李依依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拉着芸儿说话,
“你说贺大人他们都在担心什么啊,怎么晚上吃饭的时候每个人都怪怪的…”
芸儿怎么知道,她不过是个小丫鬟,还想知道钦差大臣是个什么官,比公子原先在翰林院厉不厉害,芸儿挽着李依依的手臂,提出问题,
“姐姐,钦差大臣是什么官啊,听说皇上还给公子赐了刀,公子往日出门都是松哥陪着的,可松哥说这次凶险,老爷不让他去。”
困扰李依依的谜团被芸儿一句话点破,怪不得每个人都忧心忡忡,此钦差非彼钦差,贺楼奉命南巡,若只是督查赈灾,那倒不用担心,可要是带上了御赐宝刀,恐怕不仅仅是督查赈灾这么简单,除了清查贪腐,肃正官场,李依依想不到第二种可能。
不怪连贺尚书都担忧地多生了白发,触及利益,这些官员铤而走险,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贺楼此去,当真是凶险万分。
想清了这一茬,李依依如何还能睡得着,长夜漫漫,贺楼人已经出了城,干着急也没用,她从书房翻出来几本记载往年灾情处理的文书,就着烛光与月光恶补起来,占上脑子没空瞎想就好了。
京畿十三驿
江南情势危急,贺楼带队日夜兼程,为防累死马匹,每过驿站都要停下来换马,马歇人不歇,骑兵与步兵轮换休息。
拉着重物,马车行得慢,京畿附近驿站密集,到第二个驿站换马的时候,贺府的家奴追了上来。
见到这几个精壮魁梧的汉子,贺楼已经明白了父亲的意思,这几人都是贺府家奴,从小习武,是当做护卫养的,名字也简单,从一到十按年纪大小排,一共十人,这次来了八个。
是父亲在提醒他,此行凶险,须万事小心,但也不必束手束脚,有人护着,不必留情,不负皇命才是。
想着包袱里有夫人特意嘱咐给公子的信,当先的贺一从马背上把贺楼的行李解下来递过去,
“公子,出来前夫人特意嘱咐了,包袱里有给您的信。”
李依依?
哪有人才刚出门就写信的,等着换马还需要一些时间,贺楼索性现在拆开来看。
包袱最上面是光秃秃一个信封,没有落款也没写谁收,信封触感光滑,不知道是涂了什么东西。
看得出写信的人着急,字迹潦草,笔法也是错的,他的小妻子啰啰嗦嗦,写了足足三页纸。
先交代了衣服问题,跟他认错,说行路辛苦,一路风尘仆仆,他的衣服颜色又浅,吟诗弄墨合适,赈灾走访不行,于是自己做主给他带了好多旧衣服,凑合穿,可以穿了就扔。
撑场面的新衣服也有,就是不是他惯常穿的颜色,深色耐脏,适合与众人打成一片,请他多担待。母亲和祖母新做的衣服颜色太浅,不适合他到处跑,暂且放在家里,等他回去再穿。
还挺会勤俭持家,贺楼失笑,他肯定要去看着修筑堤坝,堵塞缺口,人手不够估计还要亲自上,到处都是泥水,穿着一身白算怎么回事啊,忘了跟报信的人说拿深色衣服,没想到李依依已经替他想到了。
贺楼接着往下看,衣服说完了,话题直接转到救灾,李依依开头写明了只是自己的想法,让他当做参考,从长江决口堵不如疏,到灾民安置与疫病防控,占满了剩下两页纸。
洪水自古以来都是堵不如疏,雨如果一直不停,一味填土堵塞缺口不是良策,若水位居高不下,不如选地势低洼的地区,疏散民众,炸开河堤泄洪。
虽然是夏季,长时间淋雨容易失温,要注意保暖,安置灾民尽量选择地势高的地方,要搭的牢固些,多生火堆,多备床褥。
还有水,李依依不懂什么寄生虫之类的,只知道水不能随便喝,没有干净水了宁愿喝雨水,洪水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喝,非要喝一定要先煮沸。
死去的禽畜千万不要吃,就地深埋,如果有人不幸受难,什么纲常伦理都不如性命重要,不要犹豫,一并深埋处理。
若有大夫,务必不要让他们跟着难民去逃难,请也好,抓也罢,一定要把大夫跟灾民放在一起,若有突发疾病也好应对,从京里买的那些估计不够。如果时间允许,可以沿路买些日常药材。
……
最末嘱咐说信封涂蜡可以防水,如果怕重要文书被雨淋湿,晕了墨迹,可以将未燃着的蜡烛当做颜料,用力涂在纸上,只不过要记得先写字,涂过蜡的纸不吸墨。
后面的内容都是关于灾情的,这半个月来,只有晚上有空和李依依见面,两人除了下雨也没聊过别的,李依依倒是隐约提过一点关于救灾方面的,没有信里写的这么详细,不知道她从哪里学来的。
宣德帝临朝后还是头一次出现水患,贺楼也没处理过这种情况,不过他瞧着是有些用处的,等带过去结合当地情况再进行决断。
一封信贺楼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确认关于自己的部分就开头那寥寥几句,李依依想对自己说的话一句也没有。
贺一看着他来来回回的翻着这三页纸忍不住开口,
“公子,您找什么呢?”
没听夫人说还有什么夹在信里带过来了啊。
找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贺楼摇头失笑,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他将这三页纸仔细折好放回信封里,扯开前襟塞进去,冲着后面扬起声音,
“换好马了吗?江南等米救灾,咱们该走了,这趟安置好了灾民,我奏明圣上,给你们十倍发响。”
大旻多是募兵,太平年代,军功不好求,这些人入伍从军求的不过是钱,贺楼说给他们十倍发响,一下子就抓住了这些兵的命脉,人人都精神抖擞,巴不得明天就把粮食送到灾区。
这人明明是翰林院的探花郎,天天和书本文章打交道,混在行伍中却也如鱼得水,贺一看着被他一句话就鼓舞起来的兵士,怪不得老爷总说,公子不适合做读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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