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被咒者(2)
实花一挥刀,若不是那个声音太过稚嫩,她已经下了死手。
身高只及她腰部的女孩子跌倒在地上看着她。
她满身的灰尘,穿着不知道是哪个学校的校服,裙子的边角开了线也没有补。
被实花吓到了,女孩子睁大眼,眼里蓄满水雾。
将其杀死的决心一瞬间灰飞烟灭。
实花问:“你是谁”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女孩子的脸鼓成了一个包子——还是沾满灰尘的包子,“我是青,青色的青。”
“你不可以吵到我姐姐睡觉,”名叫青的女孩这么说着,抬手指了指空间中央那颗肉瘤,“就是那个,姐姐没睡好的话,会发脾气的。”
实花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噎住了。
她看了看那颗散发着不详气息的肉瘤,在看了看不过八岁左右的女孩子,半晌,才吐出一个词,“姐姐”
青满脸都是小孩子的单纯,见实花问,她便答,“对啊,我姐姐,名字是白。”
这很奇怪吗?
她的表情写在脸上,一双眼睛闪着疑惑的光。
实花被看得心里发麻——她能清楚地感觉到,眼前这个小孩子身上浓重的诅咒的气息,如同无形的锁链,将其与咒胎连接到了一起。
是血缘的原因吗?
但是不管怎么样,那个咒胎便是这次事件的源头。
这个小孩子估计也是参与到其中的元凶之一。
理清楚这点,实花便再次狠下心。
“你知道她是什么吗?”甩了甩刀,她转身面对着青——咒胎暂时没有反应,实花得先处理掉眼前这位名叫青的孩子。
不知道是什么术式……估计是标记一类的吧?她回想着死去的十个警员。
“人啊,”谁知道青回答得理所当然,她抬头看着肉瘤,有些失落,“虽然现在不是了,但是以前姐姐是很好的人。”
实花顿了顿,“怎么回事?”
小孩子的样子不像是在骗人。她在心里问自己,怎么回事。
不该犹豫的,万一是骗人的。本来打算架在对方肩膀上的刀依旧被她单手提着,实花静立在原地,青皱着眉,“因为大人说她没有用了,就把我们赶了出来。”
这句话中隐含的信息量实在太大,实花第一时间没有选择相信。
她一挥刀,在青柔软的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线——仅仅只是破了皮而已,但若是实花想,青此时早已身首异处。
明白这一点,青害怕地后退一步,伸出手,“不许动!”
实花感受到了极其微弱的束缚效果,稍稍用咒力强化一下便可挣脱。
“怎么会?”青看着她向自己走来,连连后退,没有注意后方情况,她因此被骸骨绊倒。
毫无准备地摔在了坚硬的石块上,青稚嫩的小脸皱在一起,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实花的身影便盖住了她,声音轻如耳语,“强制束缚类的术式,那些人是你杀的”
“我……我没有!”青满脸的恐惧,以至于泪水流了下来,“姐姐被诅咒了,我想要别人帮帮她!”
“但是,但是,”她开始抽泣,实花的刀锋逼近她的命门,青被压迫得几乎不能呼吸,“她太饿了,所以就……就……”
“就把那些人都吃掉了。”
实花突然感觉到手腕一疼,低下头,裸露的皮肤上不知何时沾了水。
她没有在意,收回刀锋,她依旧不知道青所说是真是假。
但是那样的眼神,怎么都是骗不了人的。
青是彻底的弱者,在咒术界,这种小孩若是没有庇护,沦落到眼下这种地步并不奇怪。
“你不觉得做错了吗?”实花问她。
“我……”青犹豫着,思考说什么样的话能在实花手下捡回一命。
实花叹气。
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青好像没有明确的善恶概念。
小孩子不像大人有自己的判断能力,这个年龄段,父母的教育相当重要。
很明显,青没有父母。
甚至于影响她的人,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我不知道,拜托你不要杀我!”
青的话直接反映了她的求生欲。
她想活下来,因此要向实花求饶,她要找到证明自己的东西,于是她搜了全身上下所有口袋,搜到了一枚小小的纽扣。
青小心翼翼地将其递给了实花。
那是一颗,有着同咒术高专的纽扣相似的颜色,花纹却完全不同的纽扣。
保存得并不好,边角有些掉漆了,不过大体图案还能看清。
“这是……大人给的,每个人都有……姐姐以前也有的。”
青抽抽搭搭地说着,蒙着水雾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颗扣子,仿佛那是什么相当重要的物品,被作为保命符交了出去,她相当不舍。
实花将扣子握在手里。
现在,要怎么办?
这个小孩子是极恶的诅咒师,骗了如此之多人的性命,但她却毫无感觉。
因为她对此不知情,没有概念,只想要姐姐和自己活命,是纯粹的孩童的恶。
但若她所言为实,那这次事件则另有一个源头。
那个大人……
实花对此半信半疑,她没有足够的人脉网,为了证明青的话,只能拜托别人帮忙调查。
要不拜托下五条老师
实花在心里做此打算,当然,在带着青离开前,她必须得将此咒灵袚除。
防止青上前干扰,她半跪下身,“你知道姐姐是被谁诅咒了吗?”
青看着她,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
过了会儿,又似想到了什么,再度点了点头。
“我不确定是不是……”她警惕地看着实花,生怕对方再动刀。
实花叹了口气,“那我现在让她解脱,你不过来,我就不会杀你。”
“别。”青立马跳了起来,伸手抓住了实花。
实花看着她。
在她带有压迫力的视线下,青缓缓松开手,小孩子低着头,咬着嘴唇不说话。
实花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青没有停留在原地,而是跟了过去,站在边缘不敢靠近。
咒胎鼓动着,澎湃的咒力蕴含在其间,可以想象当它成长完成后,出来的将是多么棘手的诅咒。
实花跳了上去,尝试性地砍出了第一刀。
没有反应,刀刃被弹开了。
她再砍出一刀,一样的效果。
咒胎表面,覆盖着一层极薄的咒力膜,隔绝掉了外界所有攻击,将咒胎保护在其中。
不是吧。
实花动用了术式,在咒力接触那一刻——她的咒力被弹开了。
也就是说,即便里面的咒胎再脆弱,她的咒力没有办法击穿这层膜。
就算是术式也无可奈何。
几分钟后,实花回到了青面前,“你姐姐的术式是什么”
青看着她,犹豫了下,“是……徒水操术。”
顾名思义,是会提取出水流,来进行攻击与防御的术式。
下水道这种地方,对于这种术式来说,可以说是极佳的主场。
在环境加持的作用下,术式效果得到大幅度提升,实花无法击破防御也很正常。
先出去,然后联络辅助监督派人解决吧。
实花想起来对方曾说过,这次任务高层可能会派人前来援助。
“先出去吧,”她示意青跟自己离开,“‘帐’是你设置的吗?”
“是……”大概是不肯离开,青站在原地不动。
于是实花便将太刀再度架回她的脖子上。
开什么玩笑,她可不会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
因此,即便没有那个意思,青还是被她吓得哆嗦,“对不起……”
“我,我会听你话的。”
不要杀我。
将其威胁着带至外界,实花没有刻意解除‘帐’——她已经知道进出方法,目前地区封锁还没到位,因此还不如将它留着。
电波恢复后,她成功联络了伊地知,辅助监督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得到了解决,带着东堂便匆匆赶往此处。
按照实花的方法,东堂进去了一趟,出来后身上带了点擦伤——脸色也不太好。
看来他也拿那个咒胎没有办法。
“那个术式联通咒胎的主观意识,只有它允许的事物才可以进入其中。”东堂道,他拿出手机,高田的屏保亮起,解锁后,他给实花看了一组照片。
是关于他所前往那处地区的调查,大概是流水线一类的地方,各色纸箱堆了一地,大门口的位置贴了张停工告示,日期在两个个星期前,内容是员工间爆发了传染性极强的流感。
翻到其中一个地方时,实花停顿了片刻,放大照片,她注意到了一件衣服上,缀着一颗金色的小纽扣。
太小了,手机的像素并不足以看清图案。
见她皱眉,东堂疑惑,“怎么了?”
实花将刚刚青给的纽扣拿了出来,东堂脸色跟着一变。
警方的报告上,能查到这一处工厂,是通过各种蛛丝马迹结合得出的结果。
但是这个纽扣是什么东西?是诅咒的载体吗?
“没有残秽,生病员工不是进医院就是回老家了,其他的人也没几个待在厂里。”东堂道,他调查到一半便被实花喊来了这里,因此并没有很仔细。
“等解决了咒胎再去看看吧。”实花叹气。
青的术式是束缚类,按道理无法以这种方式使用。
一定还有个幕后主使。
但现在首要的是,要处理掉这个咒胎。
她和东堂都没有办法。
这么等下去实在不是上策,实花主动询问伊地知,“不是说会派咒术师来支援吗?”
“那是高层的安排,目前还没具体通知,”伊地知看着身边戴着特殊限制咒具的青,擦了擦自己额角的汗,“目前能调派的咒术师,最高等级为二级。”
实花:“……那算了。”
一级都无法解决的事情,让二级来不是纯添乱。
事情就此陷入僵局,时至傍晚,地区封锁以及相关人员疏散完成,实花站在废墟上,看着低头发呆的青,搭话道:“那个大人,名字叫什么?”
青呆呆地看着自己手上的两只黑圈——限制咒力的咒具,没有说话。
哦,实花想起来,自己在几小时前,还把刀架在人家脖子上呢。
于是她改变了策略,“饿了吗?”
青很瘦,看起来就是没正常吃过饭的身板。
估计生活和流浪汉没有区别。
没得到回答,实花跳下废墟,找伊地知帮忙买来一份面包——烤得泛黄的面包中间夹着热狗,表面淋了一圈番茄酱。
包装就那样,味道也就那样。
但青看见的一瞬间,双眼无法克制地亮起了光。
实花将面包递给她,小孩子一口下去,差点噎住。
于是实花只好又拿来了一瓶水。
大概是这辈子没吃到过这样正常的食物,青嚼着嚼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我不知道,”她说,“我有记忆以来就是和姐姐在一起。”
但是姐姐被抛弃了,她也一并被赶出来。
然后突然有一天,姐姐的身体发生了变化,青受到过相关教育,知道那种情况是什么。
被诅咒了。
或许是谁看她们不顺眼,或许是那位大人怕她们活着会暴露自己。
青想要求救,但每个相信她的人都变成了姐姐的养分。
姐姐本来已经不会说话了,但神奇的是,每次当她吞噬完一个人后,她都会吐出几个字音。
第一次是“青”。
第二次是“我”。
有时候她不会说话,大概是那人的咒力不足以支持她这样的行为。
青以为,这样她就能好起来。
她没有受过多少外界的爱,如何知道怎么去爱别人呢?
于是,就变成了如今这样。
……
实花听完,一下子不知道该做何表情。
和青相比,她的生活简直就是另外一个极端……可以说,要不是意外,她都不会选择咒术师这条路。
但现实就是有些人除此路外,已无路可走。
实花垂下眼,青的手很脏,指甲里都是泥垢与血块,“我的名字是桃濑实花。”
算是回答了青一开始的问题,她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借着未喝完的一点水,实花擦拭的动作认真且轻柔。
“呜呜……”然后青看着自己干干净净的手,忍不住又哭了。
她这一天哭了不知道几回,脸上都是泪痕,实花一边安慰,一边替她擦掉眼泪。
“其实……我也。”青掀开了自己的衣角,在腹部的位置上,一条鼓起的黑色斑纹如蜈蚣般攀附其上。
是诅咒,恐怕和姐姐的是同一种类型。
实花内心沉入谷底,以她的能力,目前还不能随意干涉这样的术式——以青能活着为前提的情况下。
因此,思考了片刻,她伸手揉了揉青的发顶,“没关系的。”
话是这么说的。
实花找了个借口,走远后拨出了一个电话。
她没办法解决,只好将任务的情况和信息如实汇报给了目前最信任的人。
“可爱的学生难得拜托我,就包在我身上了。”对方似乎是在对抗什么,电话那头爆炸声不绝于耳,但语调一如往常。
“麻烦你了。”实花不再打扰,挂断了电话。
正巧伊地知走了过来,他没有独自一人,一名身穿白色大衣的男子以及东堂一前一后跟在他身后。
“龙崎见一,是负责支援的咒术师。”伊地知帮忙做着介绍。
龙崎淡漠地撇了实花和东堂一眼,意识到在场的都属于未成年后,他掐灭了手里的烟头,漆黑的瞳孔阴沉沉的,像无底的黑洞。
在场所有人的脊背,不约而同地浮起了一股寒意。
东堂立刻意识到这和术式有关,“术式是”
实花看了眼吓得脸色苍白的青,又看向龙崎。
“幽灵操术,”龙崎道,显然刚刚那阵寒意便是所谓的,幽灵的触碰,“我的术式可以将并不存在的幽灵带入现实,作为我的式神使用。”
“幽灵攻击力不强,没有咒力,不过有身体,”抬起一只手,虚空中有什么东西靠了过来,龙崎的半张脸隐没在空气之中,“像这样的事可以轻易做到。”
“原来如此。”东堂轻拍一下手,位置并没有发生变化——他的不义游戏可以捕捉任何细微的咒力,但却对幽灵无效,看来龙崎所言不假。
是同完全的天与咒缚一样,没有一丝咒力的存在。
“需要我们开示术式吗?”实花问道。
龙崎看了她一眼,“不必。”
“九十九由基的徒弟,”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打了个圈,“和特殊术式的拥有者,我还没有孤陋寡闻到那种地步。”
实花和东堂在交流会上都开示过术式,内容已不是什么秘密。
“那就开始吧。”实花垂眼,因为她提供的情报,龙崎赶来时,也带上了能够干涉徒水操术的特殊咒具。
他自己本人是一级咒术师——经验相当丰富的类型。
因此,袚除咒灵的任务,便交到了龙崎和东堂手上。
实花则负责保护青,小孩子的证言,很可能涉及了一方势力。
等咒灵被袚除后,就将青带回去,调查清楚。
她是这么想的,但万事总是难料。
下放‘帐’时,伊地知不知为何,突然痛苦地俯下身。
实花一怔,连忙去扶,辅助监督本身就没有多少战斗力,身体素质也就稍强于普通人,受到莫名的攻击,一下子几乎都站不起来。
‘帐’没有成功放下。
实花内心深处,不安感在作响。
她伸手想将青带到自己身后,地面却突然开始震动。
此震感不亚于地震,青没有站稳,倒在地上滚了几圈后试图跑回实花身边。
但还没等她跑到,写字楼的方位突然传来了一声霹雳般的炸响,一时间地动山摇,实花勉强站稳,自爆炸的轰鸣中听见了龙崎的喊声。
“不好!咒胎孵化了!”
水流冲天而起,天地相接,雨雾腾空,实花抬起头,奔涌的流水中,特级过怨咒灵·白,第一次显露了她狰狞的面容。
【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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