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上官檀在宅院一露面,里面就没了声。
打更人才见过上官檀,知道他身份尊贵,手中的藤条一扔,便磕头行礼,口中说道:“大人亲自造访寒舍,真是蓬荜生辉。不知大人前来,所谓何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对衣衫不整的儿子使眼色,待人穿戴整齐后,回过头,正好看到上官檀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儿子看。
打更人下意识挪了挪身体,挡住了上官檀的视线。
“罗兴学。”上官檀讥诮笑了笑,说道,“这位是?”
罗兴学不得已,又让开,将他那已经比他还高且壮硕的儿子拉了过来:“这是我儿罗承福,承福,还不快见过大人。”
罗承福手脚无措,被罗兴学踢着腿,才后知后觉,向上官檀行了礼。
上官檀道:“他是做错了何事,你发这么大脾气?”
罗兴学讪笑道:“是家中小事,方才正管教他,让大人见笑了。”
上官檀神色冷峻,不怒自威,问道:“我分明听见你说杀人放火,兴许不是小事吧?”
罗兴学冷汗涔涔,急切解释道:“大人误会了,我这儿子向来不务正业,不求上进,前些日子我让他去做帮工,他倒好,偷奸耍滑被雇主撞了个正着,雇主气极,银子也没给,就把他打发走了。我是恨铁不成钢,才将话说得重了一些。”
上官檀瞥了一眼罗承福,他始终低着头,上官檀只能看见他的头顶,发根又粗又硬,乱糟糟耷拉着,犹如鸡窝。上官檀问道:“罗承福,你来说,是否是这样?”
罗承福抬起头,先看了罗兴学一眼。
罗兴学掐了一下他的胳膊,气道:“大人问你话,你好生回答。”
罗承福长了一双如鼠般眼睛,溜溜转着,贼眉贼眼,让人心生厌恶。罗承福被他爹掐狠了,吃痛叫了一声,说道:“是,我爹说的没错,是我坏了事,我爹该打也该骂我。”
上官檀道:“没有杀人,也没有放火?”
罗承福低下头,似乎在心虚:“没有,绝对没有。”
乔落栗从上官檀身后上前来,上官檀与她对视片刻,点了点头,于是,乔落栗开了口:“海棠死的当晚,你在何处?”
罗承福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道:“我没……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罗兴学连忙接话道:“大人,我知道你们在查花旦之死,只是这事与承福无关,子夜三更时,他早已歇下了。”
乔落栗道:“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能作证?”
罗兴学又擦了一把冷汗,说道:“承福的娘因难产而死,这二十多年,家中只有我和他相依为命。承福在家中睡觉,除了我,确实无他人作证。”
“可是当晚,你离家打更,罗承福是否真在家中,你也并不能作证。”
“……”罗兴学无言以对,看了罗承福一眼。
罗承福慌忙道:“我对天发誓,那晚我是在家中睡觉,绝对未外出。”
赖英毅查的事,很快有了结果。
石天骄意外出事那天,木棉与石天骄对酌,席间,吃了不少下酒菜,据阁楼的小二所说,石天骄一人便喝了好几坛酒,还是他们那里最烈的酒。
石天骄酒后失态,在阁楼乱跑乱跳,耍酒疯,惹恼了阁楼的其他人,小二来劝,还被踹倒在地。石天骄掉入水潭,其实也并非失足,而是发着疯,直接跳下去的。
那小二说,兴许是石天骄醉后不辨方向,脑子稀里糊涂,以为阁楼是平地,就这么出了事。
赖英毅道:“那小二还说,木棉当时也呼了救,只是大家都不会水,贸然下去救人,自己都会没命,就没轻举妄动。”
所以,大家眼睁睁地,看着石天骄溺水而亡。
倘若石天骄的死只是意外,又或者说他并非杀害海棠的凶手,那真正的凶手又是谁?
上官檀命人画了一幅罗承福的画像,交给赖英毅,又吩咐道:“此人叫罗承福,你将此画像带去梨见园,询问有谁见过他。”
乔落栗趁着四周无人,溜回了那处租住的宅子。
宅中小院,任新萍正卷起长袖,提了一桶水来给院中新栽的花草浇水。
“任姐姐。”乔落栗蹲在任新萍旁边,用手从水桶里捧起水来,倒在了形单影只的兰草上,“我只在此地暂住,其实不必以水养花。”
“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任新萍擦了擦额头的汗,说道,“这两日我将宅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总觉得还差点什么,就找人要了几根兰草,栽种在宅子里,还能添一点生气。”
这兰草虽小,但仅仅一抹绿色,真真就让宅子焕然一新。
“也好。”乔落栗道。
“仙子。”任新萍注意到她裙摆下的污泥,问道,“仙子的衣裳要不要换一换,我顺带洗一洗。”
乔落栗的这种白色衣裳,一向是娄暖春洗的,她也不想麻烦任新萍,可任新萍执意要帮忙,她实在拗不过,便回了房间,换了一身衣裳。
吴梅青在房中,几乎要憋坏了,她看着乔落栗系好腰带,随后从脏衣裳中,取下一个香囊,重新挂在腰间,好奇道:“阿姐,这个香囊是你新买的?”
乔落栗勾着香囊的吊穗,鼻尖是香囊淡淡的香味,她想起上官檀将香囊递给她时,眼中那若有若无的笑意,有种粘稠的温柔,软软地贴在肌肤……
乔落栗晃了晃头,将思绪拉回,摸了摸吴梅青的头,问道:“你闷坏了吧?”
吴梅青眼睛一亮:“阿姐,我能出去吗?”
乔落栗目光转向门外,任新萍还在院中,不过也无妨,她道:“你想出去就出去罢。”
吴梅青兴冲冲跑向门口,可到了门边,她却不开门,而是趴在房门前,看了一会儿任新萍忙活的背影,最后叹了一口气,说道:“那位任姐姐在宅子里忙前忙后,一刻都不停歇,她将每个屋子打扫了一遍,惟独我这里,她没有进……罢了,等她离开了,我再出去吧。阿姐,今日你是不是可以留下,陪我说说话?”
明日辛永嘉的案子便要审理了,她还不能休息。
乔落栗道:“我就只呆一会儿,日落后,还要出门一趟。”
罗兴学似乎有事隐瞒,罗承福也十分可疑,她必须暗中查探。
吴梅青哀怨道:“是不是等案子了结了,我才能出去?”
乔落栗道:“案子了结后,我们就一起回家。”
可到底是以疯癫姑娘的身份回上官府,还是将一切暂且放下,回娄暖春家,她还没想好。
不管是哪个选择,大概都不会那么简单。
上官檀已经知道她回了京城,若是顺藤摸瓜,查出了她是蒙面仙子,得知她一直在装疯卖傻,这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此乃后话,眼下,还是尽快查明杀害海棠的真凶。
乔落栗把脏衣服给了任新萍,任新萍直接用水桶里的水,开始洗起来——
她从张洪放家中搬了一些物件过来,有锅碗瓢盆,大大小小几个桶,都是些常用之物。宅子里的灶房也用了起来,她每日生火做饭。
“我听说了,这两日你在查半月前花旦遇害一案。”任新萍忽然说道,“仙子,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乔落栗抓了一把草木灰,撒在衣裳上:“你说。”
任新萍拿了一块搓衣板,一边洗一边道:“我在集市上,碰见一个醉醺醺的男子,听买菜的老婆子说,他酒后吹牛,说自己杀了人。”
乔落栗眼神一凌:“杀了人?”
任新萍道:“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老婆子也说他可能是吹牛,我就觉得那人挺不正经,说不定是酒后吐真言。”
乔落栗直起腰来:“你可知那人是谁?”
任新萍道:“我跟老婆子打听过了,他好像叫罗承福。”
日暮西斜,已是黄昏。天空霞光万道,余霞成绮。
上官檀捏着一根树叶,在石缸中划出一道又一道水痕,引得金鱼张大嘴,随着水波来回游动。
赖英毅被家丁引领着,急匆匆走了过来,还未到跟前,他便亟不可待说道:“上官大人,查到了,海棠遇害那晚,罗承福去过梨见园,他似乎想浑水摸鱼,潜入宴席,被人发现后,被撵了出去,还有人看见他徘徊在梨见园后门,不知何时才离开。”
上官檀将树叶往石缸中一丢,问道:“他几时出现在梨见园?”
赖英毅道:“亥时。”
亥时,夜色已深,罗承福根本不可能如罗兴学所说,早早入睡。
这罗兴学撒了谎。
上官檀沉吟道:“赖大人,罗承福或许就是杀害海棠的真凶,罗兴学包庇了他。”
“……”赖英毅迟疑道,“上官大人,在我过来之时,便打算让人去了罗承福家中抓人,没成想碰到了仙子,她说罗承福像是要畏罪潜逃,收拾了行囊,被她堵了回去。”
“她又快了一步。”上官檀无奈笑了笑,少顷,他敛起神色,说道,“赖大人,你将那二人带去顺天府,务必谨慎小心,最好不能让多余的人知道。罗承福和罗兴学奸狡诡谲,需连夜审讯,让师爷记录其罪证,再签字画押,不能有丝毫纰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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