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日薄西山,暮色渐晚。
一个俏丽的身影跌跌撞撞从墙头翻下,踩到地面时,蹭进一处水洼,脚步一滑,跌了个大跌头。
娄暖春在屋里听见动静,探身出来一看,斥责道:“好好的大门不走,你翻什么墙。”
“我看阿姐每次翻得轻巧,我怎么就不行了。”吴梅青扶着腿爬起来,拧巴着一张脸,苦兮兮道:“阿娘,我脚扭了。”
“活该。”娄暖春骂了一句,“一会儿让你阿姐给你摸摸骨,要是真扭了,也能给你正回来。”
吴梅青一瘸一拐入了正堂,四下看了看,问道:“阿姐呢?”
“在你屋里睡觉,她今日累了一天了。”娄暖春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从吕家出来,没被人发现吧?”
“吕家的家丁们个个比我还爱偷懒,他们收回餐盘后,聚在一起投色子,我大摇大摆从旁边走过,他们都没发现。”吴梅青抱怨道,“那吕家的饭菜可真难吃,顿顿清汤寡水,难怪我阿姐那么瘦。”
“不是个个都像你一样爱吃肉。”娄暖春道,“落栗受了点伤,我熬了点药膳汤,给她补补身子。你要是想要再吃点,自己去添一双碗筷。”
“阿姐受伤了?怎么弄的?”
“无意中摔倒,脑袋上一个大口子,看起来就很严重。”娄暖春叹道,“落栗脸都白了,也不喊疼,她从小就这样,凡事都爱忍耐。”
“我去看看阿姐。”
“别打扰她,她好不容易才睡着。”娄暖春劝住道,“碗柜里有冰糖葫芦,你阿姐特意给你留的,自己去拿。”
话音还未落,吴梅青就单脚跳着溜出去了。等她再回正堂,已经吃掉了两颗糖葫芦。
吴梅青鼓着腮帮子说:“阿姐真好,知道我爱吃冰糖葫芦……”
娄暖春道:“你个馋鬼,天底下就没你不爱吃的东西。”
两人细细碎碎的谈话声传进卧房,床幔后人影微动,乔落栗醒了。
她下了床,踢踏走了两步,娄暖春察觉到了,掀帘进来:“睡饱没?饿了没?”
乔落栗披上外衫,边走边说:“有些饿了,梅青回来了?”
“阿姐。”吴梅青坐在四方桌前,举着冰糖葫芦对着她摇了摇,“你屋子里好生无聊,我就实在憋不住,就先回来了。”
“委屈你了。”乔落栗在她旁边坐下,见她翘着一只脚,问道,“你脚怎么了?”
吴梅青单手点燃一盏油灯,闻言,可怜巴巴道:“刚扭了一下,阿姐,你快给我看看,我是不是伤到骨头了。”
乔落栗卷起她的裤腿,捏着她的脚踝根,吴梅青受不住,一声声喊着疼。片刻后,乔落栗道:“骨头没事,只是脚踝处扭到肿起来了,过几日便会好。”
她躬身之际,头垂下来,吴梅青注意到了她的伤,拨开头发,细细看了看,很长的一道伤口,肿起来一块大包,虽擦了药,但残留的血迹让伤口看起来仍旧触目惊心。
吴梅青朝伤处吹了一口气:“吹一吹,好得快。”
乔落栗直起身,笑着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本就不是什么重伤,不妨事。”
“你们两个,一个撞到头,一个扭到脚,真是不省心。”娄暖春把饭菜端上桌,乔落栗欲起身帮忙,被她按住,“快些吃吧,你不是还有话要讲?”
“恩。”乔落栗肚子确实饿了,接过娄暖春递过来的药膳汤,一口气喝了个光,然后慢慢说道,“张洪放家中关系,比想象中复杂。他的娘脑子虽不正常,但我总觉得她应该知道些什么。任新萍……她个性率真,不是会撒谎之人,但容易被情愫左右。而张文华,他脾气暴躁,说话三分真三分假,许是心里藏着事,不愿坦诚。”
“凶手会不会是张文华?”吴梅青道,“听你的意思,就他最可疑。”
“那张洪放的死,不是意外?”娄暖春还记得乔落栗先前的推断。
“啊,为何又是意外?”吴梅青听得稀里糊涂。
乔落栗咬着筷子,目光懒懒地放在堂外漆黑的夜空,神色困顿:“我觉得是,不过还需几日,不,再过一两日,倘若来得及……”
她与上官檀的赌约还在,不能怠懈。
现如今那些线索在乔落栗脑海里,如团成一块的渔网,看似杂乱无章,只要理顺了,真相便会浮出水面。
“张洪放院中的那把带血砍刀,并非凶器,他头骨的伤,也不像是刀砍而致,倒有些像……”乔落栗想到这种可能,无奈笑了笑,“跟我撞头的伤吻合,当然,他是更严重,颈骨也折了。”
娄暖春给乔落栗夹了一块萝卜,乔落栗吃下后,继续道:“我一直在琢磨,张洪放死在何处。他的尸体在城郊废宅枯井里,他的鞋子落在山林野道。他若是自己深更半夜出城,守城官兵不至于没印象,所以,他一定死在城内,而且极有可能是死在家中。”
吴梅青更糊涂了:“倘若他死在家中,又是如何到了废宅枯井?”
乔落栗道:“是有人将他的尸体搬过去,他的致命伤两处,后脑勺和颈骨,但他脚踝有骨折,说明那人搬运尸体时,可能跌倒过,而他的脚踝就是那时骨折。张洪放脚踝骨折之地,也是他鞋子掉落之地。”
说着,乔落栗站了起来,闭上眼睛,想象着当时的情境:“张洪放体重不轻,那人搬运尸体时,为了省力,就将他拖着走,所以,张洪放两只鞋子前头有划痕。他们一起跌倒,压住了张洪放的脚,导致张洪放脚踝骨折,同时张洪放鞋子掉了一只,那人就把另一只,给扔进了不远处的山坳中。”
乔落栗睁开眼,眼眸对着油灯,如星辰般闪耀,她笑了起来:“鞋子是证物,我把两只鞋子故意遗忘在张文华家中,想看看他会如何处理这双鞋子。”
娄暖春道:“你怀疑张文华便是搬运尸体之人,是凶手?”
“他能神不知鬼不觉将一具尸体搬出城门,一定用了什么手段。”乔落栗重新坐下,拿起筷子抵住额头,苦恼道,“我现在还暂时想不到,也不知他为何要这么做,娄姨,我有些着急了……”
娄暖春很少见她忧愁苦闷的样子,安抚地搂住她的肩,说道:“离迎亲之日还有半月,不着急,来得及。”
乔落栗摇头:“我跟上官檀打了赌,要比他先破案,我说到就一定会做到。我不能让人看轻,也不想被人认为自不量力,不可一世。”
她与上官檀的赌约,一开始是故意激将,后来被挑衅,她便认了真。
她想要证明自己。
吴梅青言辞恳切道:“阿姐,我能为你做什么吗?”
乔落栗黯然无语,少顷后,她才道:“今晚我就回吕家,梅青,你脚受了伤,不宜走动,在家好生休养,后日卯时,你来吕家换我。”
吴梅青点头:“好。”
翌日,上官檀下了早朝,直接去了顺天府尹的府邸。
赖英毅还未归,上官檀等人的功夫,也没闲着,接过家仆递来装鱼饵的勺子,惬意地喂着石缸中的金鱼。
等赖英毅急匆匆赶回府时,上官檀刚好喂完金鱼,背着手站着,他挺着秀颀身姿,剪裁精细的紫衣官服,衬得他一身凛然正气。
“上官大人,久等了。”
赖英毅行了礼,正要走近时,上官檀抬手制止了,他最后看了一眼欢快游来游去的金鱼,抬步向赖英毅走了过去:“找个清净的地方,我约了顺意王见面,不想被过多人打扰。”
赖英毅愣住了:“顺意王?”
他知晓上官檀与顺意王是好友,却不明白他们私下见面,为何会约在自己府上。
“为了屠夫一案,我让他帮忙查了他府上一位下人,顺意王会带着王府的管事过来……”上官檀说着,无奈叹了口气,“原本只需他管事过来就行,但他闲来无事,一定要同来,他怕是也对屠夫一案也生了兴趣。”
赖英毅道:“那位下人,是与屠夫之妻有牵连那位?”
“正是。”上官檀道,“昨日我与那蒙面仙子去了一趟他家中,蒙面仙子想要从他口中套话,但他极不配合。王府对下人管理严苛,兴许有他的一些过往记录。”
赖英毅没想到昨日居然还有这么一出,他想起上官檀与仙子针锋相对的场景,不由打了个寒颤,小心翼翼问道:“上官大人,你与那仙子……”
有没有起争执?
只是话还没问出口,他便止住了。
赖英毅心想,上官檀在公事上虽行事乖张,但私下也算是位风度翩翩的贵公子,不至于当面与一姑娘家翻脸。
思及此,赖英毅立刻转了话头:“你觉得这位仙子如何?”
上官檀道:“颖悟绝伦,傲骨嶙嶙,有大丈夫的坚韧不屈,也有女子的温婉细腻,是位不可多得的人才。若是能为我所用,定将大有裨益。”
赖英毅感叹道:“上官大人对仙子的评价颇高啊。”
上官檀云淡风轻道:“我不过是据实而言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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