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015

芮小柔突然间变得行踪飘忽，早出晚归，两名室友问了几次，她总神秘地笑笑，也不说话，她们于是又问蓝萧萧，蓝萧萧索性告诉她们，自己和芮小柔已经不是朋友，性格不合，让以后关于芮小柔的事情，不要再问她。

        周五的线代课临时调到了周四，但似乎芮小柔早已准备好了一封情真意切的检讨书，上课之前不卑不亢地主动交给了教授，教授一言不发地看了，而后神情柔和了许多，竟颇有些欣慰地冲她摆了摆手，让她回座位。

        包佳恨恨地看着，倒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那件事仿佛就此揭过，唯独芮小柔的人际关系一下子差了很多，基本无人敢跟她说话，见了她都远远躲着，她只能一直独来独往。

        蓝萧萧也吃一堑长一智，除了跟景千熟了起来，有事没事都会聊几句外，对其他同学的主动示好，无论男女，她一概婉言谢绝。

        开学才短短的时光，她终于真正意识到了大学和高中的不同，或者说，理工大这样的象牙塔和二中那种混子的天堂，是截然不同的。

        这里的人，惯于明哲保身，每个人都似乎有着目标，各自努力，没人愿摊上事，不像二中是一个自由散漫的地方，从来没有威严的以成绩衡量学生的老师，也没有所谓的目标与竞争，人和人的关系更加简单，路见不平一声吼，看不爽时打一架，再没有更复杂的问题。

        那里的热血和义气，在如今这里，她找不到，或者说，暂时还没有找到，所以，也就不想白费功夫了，和所有人都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不好不坏的关系，或许是，她在大学里，学会的第一课。

        中午，她拿着景千给的名片，先是给画室老板打了个电话，而后直接找了过去，画室离学校果然很近，以蓝萧萧的步行速度，约莫十分钟就到了。画室不算太大，两间门面房，中间打通，简洁敞亮。

        沿街一排是全玻璃的设计，但拉上了白纱帘，适度遮光，显得内里环境很是清雅。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瘦削，白皙，戴一副金丝眼镜，笑容可掬，瞧着很儒雅。

        蓝萧萧心道：景千那个人，办事还挺靠谱的，方方面面，既细致，又高效，若论盟友，他该是一等一的那种了。

        老板带着笑打量她，极肩的黑色短碎发，素面朝天，白皙干净，高挑纤瘦的身材，着一身湖蓝色短袖运动套装，平底的白鞋……

        景千深夜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就敏锐地察觉到了那小子语气里的在乎，今日一见到这女孩，他便心如明镜了。老景跟他是多年的故交，平时言谈之间没少跟他们几个打招呼，若是发现了什么苗头，要第一时间告诉他……如今事摊在他跟前了，他却觉得，还是不要轻易得罪景千那小子比较好。

        “你是蓝萧萧吧？快请坐，稍等一会啊，我给你倒杯茶。”他一边说话，一边低头弄着手中的檀香，辅一弄好，屋子里悠然一股淡淡的香气袭来，蓝萧萧吸了吸鼻子，这香味很能叫人放松，觉得心情平静。

        “谢谢。”她自在地坐在了沙发一角，继续打量画室，架子上有很多工艺品，木雕、陶瓷，还有玉制的各类精巧小玩意儿。

        老板将一杯温热适度的茶水轻巧地摆放在蓝萧萧面前的茶几上，而后在她对面坐下，“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许平洋，是这间画室的负责人，这里有好几位老师，我本人已经很多年不教学生了——”他顿了顿，笑道，“除非是非常重要的朋友介绍来的。”

        蓝萧萧有些疑惑地望着他，一时没听明白，这意思是他本人教呢，还是给安排别的老师来教？她讪讪一笑，故作大方地说：“没事儿，谁教都一样，我就学点最简单的，能在比赛时凑合着用就行。”

        老板被她逗乐了，坐那哈哈大笑，蓝萧萧一头雾水，忐忑地问了句：“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景千那小子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再三嘱咐，让我一定要本人亲自教，一定要教的好，还说他要拿第一名来着——”

        “搁你这儿一说，又挺轻描淡写的，我有点儿……”他忍笑顿了会儿，“有点儿拿捏不好这个度。”许是实在忍不住了，他笑着问了句，“你要不然直接告诉我，是不是那小子逼你来学画画的？一起参赛什么的，是他给你下的套儿吧？”

        蓝萧萧对他的情绪变化有点儿措手不及，只感觉莫名其妙，很谨慎地答道：“不是不是，我自己想参赛，我也想拿第一名，我只是……不好意思太麻烦你。”

        “噢——这样啊。”许平洋终于止住了笑，仿佛这才弄懂了的样子点了点头，“因为你们这比赛，时间实在太紧，国画呢，没有基础的人，学起来没你们想的那么容易。”

        “这样吧，我这里有两个方案，你听听啊。”

        “第一，我直接帮你找我们这儿最好的老师，用最短的时间，按你的要求，帮你完成这幅画，当然，我知道你们的节目创意哈，景千都有跟我在聊……我这儿其实有一种特殊的墨，它画出来是不显色的，只有用专门的灯光照射才能使它呈色，比赛时，你可以通过调节舞台灯光来使画显色，配合你设计的动作，可以百分百地以假乱真……”

        蓝萧萧想也不想地摇头，“这不成作假了吗？这样真的不行，这比赛，我其实和人打了赌，赢一等奖只是表面目标，真正的目标是，我要靠实力来赢这场赌局——因为，我不喜欢输！”蓝萧萧一口气说了许多，而后认真地望着他。

        许平洋笑吟吟的，心道这小姑娘的确挺单纯，随口那么一试探，什么都给说出来了，怪不得会被景千那头狼崽子给盯上，还不惜下了血本，按市价包了他整整一个月的一对一授课费用，要求他这个月内随时有空，二十四小时待命呢！

        许平洋点了点头，“懂了！第二个方案就是，你跟我细聊一下你对这个节目的构思，我帮你选几幅契合的主题，又是你能够短期内上手的难度，你从中定一个，我们就只精学这一幅。”

        蓝萧萧不假思索地说：“我选第二种。”

        “ok，我也有一个要求，从今天开始直至比赛之前，你必须保证每天有两个小时可以来这儿学，这是最低时长，多多益善……”

        蓝萧萧当下就答应了，大不了，以后每天早上五点四十就出门，学完画，赶在八点之前回校上课，中午要是有空，她也过来。

        许平洋抚了抚额，“行，那我这阵子就住这儿了，舍命陪君子！”他指了指二楼，蓝萧萧这才注意到，原来二楼有一整层楼都是画室，还有间临时起居室，她心道，景千这是花了不少钱吧，到时候，那一万奖金，就先紧着给他报销再说吧，计划赶不上变化，她现在只想赢，别的都先放一放好了！

        晚上，景千没有再过问蓝萧萧吃饭的事，只照旧在六点三十分的时候，准时在巷子里等她，仿佛他们之间已经形成了默契。

        准时抵达排练地，一进门两人先是以水果和牛奶快速填充肚子，而后进入今天的排练。今天的第一个重要流程是试装，敲定造型，左丹准备的大箱子也从一个变成了三个。

        蓝萧萧问：“这么多？”

        左丹说：“因为要试，我的故事线还在细化当中，总还有些不满意，所以我想看看，从造型上能否找出些新的灵感。”

        蓝萧萧按要求戴上了假发，头顶简单的发髻，底部长发及腰，而后换上了一袭鹅黄色的薄纱裙，袖口绣着寒冬腊梅，领口饰以素色兰花，银蝶装饰的束腰与裙摆，看起来相得益彰，窈窕又不失风华……只是，她对着穿衣镜左看右看，总感觉有哪儿不对劲。

        景千静静地看着她，只是不说话。

        终于，蓝萧萧无语地从镜子里白了左丹一眼，“你又把神女改回仙女了？”左丹嘿嘿一笑，“下凡前是仙女，下凡后是神女不就行了？”

        “那神女啥造型？”

        左丹给蓝萧萧又罩了件百鸟朝凤的金丝战袍，她个儿高，长长的袍子往身上一系，颇有种英姿飒爽的味道，只是，“这袍子是不是太华丽了？我咋看着不像是要带兵打仗，反倒像要入朝受封呢？”

        “你干脆扮个太监，捏着嗓子喊一声「皇后驾到」得了！”蓝萧萧一句话，将左丹逗得哈哈大笑，直不起腰来，“得！就你损，不过你真的给了我灵感，这种战袍很适合你，换个款式就成了，我先记一下。”

        “里面的裙子也换了吧，最好简单点，利落点儿，不然我那些隔空翻的动作做下来，怕是要走光。”蓝萧萧一本正经地提建议，左丹连连点头记下，左翔无事发生，倒是景千一个人，颇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

        “我这边差不多了，他的呢？”蓝萧萧指着景千问，左丹一把打开另外两个大箱子，里面装得满满当当，“对对对，他的造型，我给准备了三种。”

        “咋比我的还多？”蓝萧萧十分迷惑。

        左丹咬着笔帽，眉飞色舞地说：“因为——我想给他再加点戏！”

        景千的第一套造型是白衣仙尊，尽管只是套上假发，换了服装，脸仍是本来的样子，但他俊美的五官加上颀长的身材，冷白的肤色，生生把这个简单的造型衬得有种芝兰玉树、宛如谪仙的味道。

        蓝萧萧眉开眼笑地瞧着他，点点头，竖了个大拇指：“风华绝代！”景千被她炽热的目光和毫不掩饰的赞美弄得有些不自在，低头抿了抿唇角。

        而后，左丹指着箱子说：“黑色这套是魔尊的造型。”

        “魔尊？”三人齐齐望向她，蓝萧萧问，“你又改了剧情么？”左丹吐了吐舌头，“先换上看看，合适的话，好说。”她有个顾虑，蓝萧萧瞧出来了，让她有话直说，左丹说，“仙尊造型不化妆已经很完美了，但魔尊么……”蓝萧萧懂了，转头问景千，假如造型需要搭配妆容，他是不是介意，景千只说了句，洗得掉就没事。

        景千套上魔尊的墨色长袍和束腰，换了顶假发套，头发不再是高高束起，而是倾泻在肩头，只在发尾处松松束了一道，左丹又花几分钟给他弄了个简单的妆，眼尾上挑，长眉入鬓，额间一点妖异的朱砂，唇上还加了道美人裂……

        蓝萧萧惊得说不出话来，半晌之后蹦出一句鸟语，“真他娘的绝绝子啊！”景千没绷住，一下笑出了声，蓝萧萧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刚有点激动，莫怪！”

        左丹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这个造型，本来她只是冒险一试，想不到，景千这活脱脱的衣架子，驾驭起来比她设想的还要惊艳三分，这下，她心里已经有谱了，对故事的灵感也开始源源不绝起来，在小本子上快速地记着。

        蓝萧萧望着箱子里剩下的那套紫色衣袍问：“那这套呢，是干什么穿的？”左丹忽然一个箭步冲上前，神秘地将箱子合上了，“天机不可泄露，这套得等最后一次排演故事的时候，才能揭晓！”

        见蓝萧萧不解地看着她，左丹笑嘻嘻地说，“我作为总策划，也要保留一点神秘感么，反正呢，这套造型和舞剑、画画、题字都是没关系的，不影响你们的排练，放心吧。”

        蓝萧萧这才没有继续追问，左丹办事，她向来是放心的，这次给她的惊喜已经不算少了。左丹飞快地瞧了她一点，又笑吟吟地打量着景千，心道：她一定要给这故事，设定一个堪称完美的结局，但是，绝对不能让蓝萧萧提前知道，否则自己可能会被打得满地找牙。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她既然是故事的编写人，总该有点特权，左丹得意地想。

        接下来，依然是按顺序简单排演了一遍，主要是核心流程，动作与音效、琴声等的配合度。蓝萧萧问景千，那一箱子琴谱是干什么用的，景千说：“前半场的背景音乐，我想从中挑几首，自己弹。”

        原本他们是打算，直接用音响播放前半段的背景音乐，但考虑到舞台效果和故事的完整性，景千决定还是在场上直接弹。

        这晚大家好似忘了时间，结束的时候，蓝萧萧一看手机，喊了句：“糟了，十点关校门呢，已经九点四十了！”

        景千二话不说就拉起她的手跑了，“走！”两人一口气跑到摩托车边，动作神同步地戴上头盔，而后启动车子，风驰电掣地跑没影儿了。

        左丹靠在店门口，一脸迷茫地仰头看天，天幕上繁星点点，竟隐隐圈成了一颗“心”的形状，左丹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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