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烟火
二人在街上走着，日头渐渐西沉，路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多，沿途的商家开始将灯笼挂上去，点亮。
“吃个晚饭吧，想吃点什么？”
“将军有什么推荐呢？”
江奇然本想带着她去酒楼吃饭，想了想还是决定带她去别的地方。“我知道有个地方的馄饨挺不错的，带你去尝尝。”
“好啊。”韩烟絮欣然答应。
他们在街上走着，人群渐渐拥挤，卖糖葫芦的货郎身边围着一群小孩子，少女们结伴在胭脂摊前调笑，书生在看文房四宝。而他们两正穿过热闹的人群，江奇然突然伸手，将她的手牵住。韩烟絮心头一跳，错愕地看向他，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江奇然回头冲她一笑“人多，别走散了。”韩烟絮闻言却低下了头，任由他拉着自己向前走去，光线昏暗，没人看见少女微红的脸颊，和男人含羞的耳朵。
他们穿过热闹的人群，向静谧处走去。走了好一会，在一座石桥旁独有一个冒着热气的摊子点着灯，四周人很少，天已经完全黑下去了，河里飘来孤零零的几盏河灯，一位老人守在摊子前。走到了摊子前，江奇然放开她的手，对老板说：“来两碗馄饨。”
“好嘞，您稍坐。”老板转身去煮馄饨。
江奇然拉着她坐下，让她面对着河流方便看河面的景色，自己坐在她的左边。韩烟絮看着河对岸，那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与这里的漆黑安静截然不同，但却觉得自己好像终于有了活着的感觉，第一次知道一个活着的人不该是被困在院子里的。
“我甚少出院子，因为身子不好，姜棘不怎么让我出去，以前更是从来没出来过，我总是听着外面的热闹喧嚣，什么节什么日，却是从来不庆祝的。”韩烟絮看着对面，忍不住露出笑容，那是发自内心的喜悦，少女的心思就是这么简单。
江奇然听她这么说却很心疼“以后我常带你出来，逢年过节都带你出来玩。”
“可你办完案子就要去北疆了啊。”韩烟絮有些好笑道。
江奇然却冷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回来办案子的？”
韩烟絮挑挑眉，有些嚣张：“我可是天机楼的楼主。”
江奇然笑了：“目前还没什么线索，只是知道他在京城里有人接应。想必以你的手段，恐怕早就知道是那些人了吧。”
“是又如何，可惜这个我是不会告诉你的，有钱也不给。”
“馄饨来喽！”老板将两碗馄饨端上桌，香气一下子就扑了满鼻。紫菜和虾米撒在上面，馄饨皮薄如蝉翼，看得见粉红的肉，咸香味一下子就勾起了韩烟絮的馋虫。拿着勺子小心翼翼地舀起一个，吹了两下就要往嘴里送。
“诶，小心烫，多吹几下。”江奇然提醒道。
韩烟絮于是又放下来，小心地吹了十几下，等到馄饨不再冒气时就一口咬下一半，没想到内里还是烫的，连忙呼气，在口中细细咀嚼，简直是唇齿留香。肉的鲜味夹杂着虾的咸腥味，香气四溢，吞下去之后嘴里还留有虾味，而表皮极薄，没分走内馅的鲜味，却中和了咸味，厚一分太淡，薄一分略咸。
韩烟絮两眼放光望着江奇然：“好吃。”连忙将剩下半个也吃下。
江奇然得意道：“好吃吧，这地方我每年回京都回来吃，是之前和二殿下一起发现的。”
韩烟絮不由得好奇：“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那还是七八岁的时候，我两跟着陛下去大慈恩寺参拜，夜里饿了跑出来找到的。殿下也喜欢吃。”
“这里离大慈恩寺可不近。”
“贪玩跑出来的。”江奇然说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了。
两人吃完馄饨，江奇然付了钱，一碗馄饨三文钱，令韩烟絮没想到的是，江奇然身上带着的都是零钱。
“倒是没见过身上带铜板的将军。”
“本就是打算带你出来玩的，自然要多准备一番，若是都带银子，店家多是找不开的。”
江奇然拉着韩烟絮走上石桥，在桥中间时，韩烟絮忍不住停了下来，河中的河灯变多了，从上边留下来的，往下游流去，河面都被照亮了，韩烟絮转身，那里灯火阑珊，映在韩烟絮的眼睛里也发着光，河面的河灯一大团，像天上落下的星子在河里聚集成片，汇成一条温柔热烈的灯河。
“真好看啊。”
“你知道你像什么吗？”江奇然背着手，温柔地看着黑夜里，灯火下的她。
“像什么？”韩烟絮抬头疑惑的看向她。
“像落入凡间的仙子。”
“砰——”
韩烟絮吓了一跳，抬头看向天空，五颜六色的烟火在夜幕下绽放，韩烟絮的侧颜被烟火镀上各色的光。
河面倒映出天上的烟火，两人在桥上立着，一人看烟火，一人看着看烟火的人。
江奇然看着她，眼里流露出的喜爱与宠溺仿佛要化为实质，将人活活溺死，他忍不住低下了头，韩烟絮愣住了，看着他的脸一点点靠近自己，近距离观看，这个人真是英俊无双，浓密的睫毛又长又翘，从他的眼睛里韩烟絮看见了她自己，带着光的自己，那温柔的目光带着韩烟絮不懂的情意。
呼吸扑在脸上，两人的鼻尖越靠越近，韩烟絮的心跳越来越快，她甚至分不清是烟花爆炸的声音响还是自己的心跳声更响。嘴唇因为惊讶微微张开，就在两人的唇快要碰在一起时，鼻尖先亲到了，陌生的触感让韩烟絮顿时脸上发热，耳朵发烫，连忙后退了一步，避开了这个快要到来的吻。
而烟火也恰巧在此刻停了，夜空又变得黑暗且寂静，
江奇然停住了，漠然地抬起头，只是说了一句走了，就下了桥，向人群走去。韩烟絮跟在他身后，面无表情。二人沉默着走在人群中，江奇然没有再拉着她的手，只是带着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人声鼎沸好想就此安静下来了，两人之间是生硬的沉默，韩烟絮感到无能为力，她不想这样，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办，第一次觉得自己好笨。
等走到一个卖河灯的摊子前，韩烟絮停下来了，江奇然并未察觉，继续走着。她想买一盏河灯，一朵祈福的莲花，可是身上没带钱，正要放弃离开，一只手伸过来，拿下了一个河灯。
“老板，一个河灯。”然后将钱递给老板，拿着河灯转身要走，却牵起了韩烟絮的手，带着满脸错愕的她向前走去，喧闹声一瞬间又回来了，耳边是货郎的叫卖声，少年少女们的嘻嘻声，开心的，生气的。还有江奇然温柔地叹息：“我该那你怎么办啊。”
韩烟絮只是沉默地回握住了他的手，江奇然紧了紧。
带着她往河边走去，很多人还在河边。江奇然带着她找到一个空位，蹲下，拿出火折子点燃再递给她。
“放下去许个愿吧。”
韩烟絮接过，默默地许了个愿，将河灯一放下去，松开手，它就慢慢地顺着水流飘走。
而江奇然自始至终都温柔地看着她，看着她的脸，看着她许愿，看着她望着河灯。
“许了什么愿？”
“希望你平安。”
江奇然笑了：“怎么不给自己许个愿，而且说出来就不灵了。”
韩烟絮却摇摇头，站起身，江奇然也站起来，离开河边。
回去的路上，江奇然又给韩烟絮买了一个胖头鲤鱼的灯笼，韩烟絮提在手里，明明喜欢的很，脸上却不动声色，江奇然觉得好像也不说什么，就带着她在街上慢慢转悠，最后将她送回院子里。
“你也早点回去吧，明日还要上朝吧。”
“嗯。我走了。”
江奇然转身要走，推开门。
“诶—”江奇然闻声回头看向韩烟絮，笑着询问她怎么了。韩烟絮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只要他路上注意安全。
“嗯。”
江奇然走了，韩烟絮看着被合上的门，思绪万千。她在想那个没有碰到的吻，以及江奇然看向自己的眼神。
一夜好眠，第二日仍旧是朗朗晴天，一大早翠玉姜棘和送饭的少年就在敲门叫她起床等她起来用饭，韩烟絮烦得很，将翠玉叫进来伺候自己洗漱，让姜棘在外面稍等。
“小姐，今日还做平常打扮吗？”
“嗯。”
韩烟絮没什么好打扮的，只一会就好了，翠玉将送饭的少年和姜棘一起叫进来。
“你叫什么名字？”韩烟絮问他，送了好长一段时间的饭了，韩烟絮却没问过他叫什么，今日突然想起来才发现自己连人家叫什么都不知道。
“回韩小姐，属下孟飞霜。”
“孟飞霜，”韩烟絮念了一下他的名字“这段时间幸苦你了。”
“不幸苦的。”孟飞霜有些惶恐地看向韩烟絮，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将这位大小姐惹怒了。却见韩烟絮只是唤了翠玉，翠玉了然，伸手从荷包里拿出了二两银子，递给孟飞霜。孟飞霜吓一跳，自然是不敢接，连忙推拒。
“小姐使不得，将军府上没这规矩。”
“没事，你拿着吧，就告诉将军是我给的，他不会怪你的。”
孟飞霜犹豫道：“这”
“拿着吧。”
“是。”孟飞霜只得收下，再拒绝下去就有些不识好歹了。然后起身告退，回将军府去了。
孟飞霜走后，翠玉将食盒打开，里面是一碗热腾腾地馄饨，可惜放的有点久了，有些糊了，但是韩烟絮并没介意，端出来就吃了。
等吃完了，看向姜棘“什么事一大早就来找我。”
姜棘苦笑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六皇子也在天机楼买那细作的消息了。”
韩烟絮挑眉：“皇后也不蠢嘛，还知道要六皇子去抢功，”喝了口茶清清口腔“看着给吧，别让他在二皇子前面查出来就行了。”
“嗯。”姜棘看了看她，犹豫道：“你昨晚是不是出去了？”
“嗯，怎么了？”韩烟絮听他这么说大概是晚上来找自己是怕是没见到人。
果然姜棘说昨晚上来过，却没见人。当然，姜棘没说，自己回去的时候恰好看见她和江奇然在桥上接吻。其实没亲到，但是姜棘那个角度看就是像亲到了，他没说出来，韩烟絮自然没法解释。
又谈了一会鸡零狗碎的小事后，姜棘就走了。随后翠玉将药端来，韩烟絮看着黑乎乎的药却是怎么也喝不下去了。
“小姐”这还是翠玉第一次看见韩烟絮不想喝药。
在翠玉的催促下，韩烟絮还是咬咬牙将药一口喝下了，苦的很，立马喝口茶压压苦味。
那边孟飞霜回去后就直接去了江奇然的书房找他。
“参见将军。”
江奇然正心情好，在看话本，见他来了便问道：“怎么了，是烟絮那里有什么事吗？”
“回将军，韩小姐给了我赏钱。”
江奇然愕然，随即笑了笑“她给你就收着吧。”
“是。”孟飞霜觉得将军的心情好像比刚才更好了。
“没什么事了就下去吧。”
“是。”
江奇然心情甚是愉悦，连平时觉得无聊的话本都有趣了起来，但是一想，不能光自己一个人开心。于是就打算去找二皇子李云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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