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江湖
顾平幽仔细打量着眼前倒下的仆人。
若是他没认错的话，这应该是一具僵尸，准确的说，是一具等级最低的“紫僵”。
根据顾平幽从《道藏》中了解到的，“紫僵”是指身体呈现出暗紫色的僵尸，这是僵尸的不完全形态，是力量最弱小的僵尸。
在它上面应该还有着白僵、绿僵、毛僵、飞僵等不同形态的僵尸，而不同等级的僵尸，它们的能力也是有着天壤之别。
等级低的僵尸，如顾平幽杀死的这一具，也只不过是身体比常人要坚硬些，动作要快些，可是进化到后面，那些等级高的僵尸，不但身体刀枪不入，更是能够飞天遁地，具有诸多不可思议的神通……
这时，已经快吓傻了的王鉴，这才一脸惊魂未定的走了过来，哆哆嗦嗦的道：“多谢道长相救！”
顾平幽摇头示意没事，大有深意道：“兄台，你家中怕是出了变故啊！”
王鉴神色一变，这才反应过来，顿时再也顾不得什么，推开门就冲了进去。
不过片刻，屋内便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哭声……
顾平幽一边打量着四周的环境，一边朝屋内走去。
院子里杂草丛生，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
在一处阴暗的角落里，一具棺材静静的摆放在那里，那棺材盖却是开着的，想必刚才的那一具僵尸便是从那里爬出来的。
顾平幽走进堂屋，便见王鉴正抱着一个灵牌嚎啕痛哭着。
“母亲啊……孩儿不孝……”
那声音饱含深情，无比凄惨，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王鉴正哭得伤心时，顾平幽便见一个看上去有些憔悴，衣衫褴褛的老妇人从屋后轻飘飘的走了出来。
“母亲啊——”
王鉴还在那大声的哭喊着。
老妇人见了，脸上神色颇为怪异。
“鉴儿！”老妇对着王鉴轻轻的呼了一声。
王鉴却似乎还沉浸在悲伤当中，竟是毫无反应。
老妇又叫了几声，王鉴还是没听到。
这下子，老妇怒了，一把扯住王鉴的耳朵，“臭小子，你鬼哭什么呢？！”
王鉴被扯住耳朵，顿时一愣，继而一怒，就要发作。
这时老妇的声音响起，王鉴脸色一变，回头看去，顿时吓得跌倒在了地上。
“母亲……你……你不是……”
老妇看见王鉴这幅狼狈像，一时颇为尴尬，对着顾平幽满是歉意的说道：“道长见笑了……”
顾平幽微笑着摇了摇头。
“你还未想起吗？”老妇转过身，看着王鉴，声音幽幽的说道。
“想起什么？母亲你……”
就在这时，顾平幽上前一步，手捏法诀，口中念咒：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
咒音落下，王鉴的目光开始变得恍惚。
他想起自己十七岁走出家门后，先是遇到了黑店，全身的盘缠被洗劫一空，就连小命也差点丢了。好不容易逃出来，他又被官兵抓去服劳役，瘦的只剩皮包骨。
这样过去了几年，在一次内乱中，王鉴趁机逃了出来，结果没等他高兴，他又遇上了山贼……山贼倒是没有为难他，事实上，他也没有什么可以被为难了的——全身上下拿不出一点值钱的东西……于是，王鉴被留在了山寨，干起了杂役。
“脱离苦海，转世成人。”
这时，王鉴终于发现香案上还摆着一个倒了的牌位，他走上去扶起，便见上面写着：故男王鉴之灵位。
我原来已经死了么？
记忆继续回溯，王鉴想起，自己在山寨里安生日子没过多久，有一日，附近忽然来了一股乱军，他们来到山寨招降，劝说山贼们跟他们一起去攻打县城，承诺破城之后，可以让他们尽情掠夺……
山贼们和乱军一拍即合，很快，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杀向县城。
只有王鉴，因为厌恶杀伐，一个人在山寨里留了下来。
让王鉴没有想到的是，没过几日，那群乱军和山贼们又回来了——他们换上了一身崭新的铠甲，这一次，他们叫作官军！
作为新被招安的军队，为了立功，他们主动请缨，剿灭了这座只有一个人的匪寨。
就这样，王鉴稀里糊涂的成了一个刀下鬼，他的头颅被割了下来，悬挂在旗杆上，用来“震慑”附近的山贼……
王鉴临死的时候，看着那雪白的刀光，他忽的想起了自己少年时那个荒唐的愿望；想起了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那个劳什子江湖；想起了那个被自己抛下的年迈的母亲……
原来……这就是江湖……
呵……江湖……
……
王鉴的神色终于清醒过来，这时他原本鲜衣怒马的服饰不见了，全身上下却是变得破破烂烂；脸上也没有了之前的飞扬，看上去颇为木讷。
王鉴苦笑一声，先是对着老妇行了一个礼，叫了一声“母亲”。接着走到顾平幽身前，鞠躬道：“我这番丑态让道长见笑了……”
顾平幽摇了摇头。
这时，老妇拉着王鉴，跪倒在顾平幽身前道：“多谢道长为老妪除去恶奴，若非道长相救，老妪还不知要受苦到何时！”
“老夫人客气了，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二人只是不住地磕头，一直磕了三下，方才起身。
这时他们的身形开始慢慢消散，王鉴用手紧紧握着母亲的手，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幸福。
几个呼吸后，就在王鉴的身形快要完全消失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急声道：“道长，我想起来了，顺着那条官道走上大概二十多里，那里有处人烟聚集之地，唤作‘梅村’，道长可以前往。”
说完，二人化为点点白光消失不见。
顾平幽点了点头，对着二人消失的地方打了个稽首。
…………
在院子里寻了一处位置坐下。
顾平幽从书箱里拿出培元丹，倒出一粒服下，开始运功修炼起来。
说来自小村一别，顾平幽在外面跋山涉水已有近月之久。
这一个月来，顾平幽白天赶路，晚上便进入梦境修炼。这些日子，却是感觉那境界又有了突破的迹象，所以每日更加苦练，不敢稍懈。
一夜就在顾平幽的修炼中度过了。
次日清晨，顾平幽收拾好行李，继续上路。
这时，金色的阳光刺破云翳照射下来。
阳光之下，原本看上去萧瑟、残破的王家庄，登时如冰雪消融般，化为一处遍地枯骨的巨大废墟。
顾平幽面无表情，毫不理会，似乎早已知道，他只是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
时间匆匆，这天中午，顾平幽终于到达了王鉴口中的“梅村”。
梅村果如其名，村中随处可见的便是一颗颗梅树。
村里人丁颇为兴旺，比先前顾平幽路过的那个无名小村人数要多出几倍。
顾平幽刚一进入村子，和以往一样，立时引来了不少目光。
顾平幽毫不介意，自顾自的走着。
没走几步，便见一个青衣长袍打扮的中年儒生急冲冲的跑了过来。
“道长有礼了！不知道长是何方人士？”
顾平幽被问得一愣，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回答。
“道长来自哪处道观？”
顾平幽还是没吭声。
“道长师承哪位高人？”
顾平幽挠了挠头，正要回答，便见那儒生急得跺脚道：“却是晦气，莫不是碰上了一个野道士，还是个哑巴？”
顾平幽脸色一黑，“这位先生怎么如此性急！贫道是清微派掌门，法名昭明。”
儒生脸上一喜，“道长可会降妖除魔？”
“那要看是怎样的妖魔了。”
“长相极丑，喜欢强吻男子的妖魔，道长可能降服？”
“你说什么？强……强吻男子？”
儒生老脸一红，艰难的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既是尴尬，又是痛苦的表情，接着便又目露期盼，一脸紧张的看着顾平幽。
“应……应该能吧。”
顾平幽各种鬼怪也是见过不少了，这喜欢强吻男子的鬼怪却是听都未曾听过，一时回话有些犹豫。
那儒生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好消息一般，也不去求证，直接对着顾平幽纳头就拜。
“道长救命啊！”
那声音无比凄惨，宛如字字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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