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是兄弟了
大晋存于世间已是数百年,沉疴弊病,内乱不止,各方割据,已是时候成为过去。
天顺十八年冬月,先帝亲告□□,为万民择新主。
选定雄踞一方一心为民的建国将军幽州牧谢琅,亦选定当时还是质子的谢衍之。
如此,才有指婚,才有师昭的撤职归乡。
师昭含泪瞧着打马护卫在自己身侧的谢衍之,欣慰一笑,转头,策马而去,任由风雪吹去脸上的泪水。在心中默念,甚好,终究是等到今日,总算没有辜负先帝重托。
主帅一马当先在前,副将等见状快马而去。谢衍之与卫齐相视一眼,亦是跟上。
半个时辰之后,便到洛阳城北邙山脚下,两路人马齐聚,各自精神抖擞,只等鹬蚌相争。
待谢衍之、师昭并卫齐等人杀退谭志,已是第二日夜间。
清点人马,整顿布防完毕,一行人往如意楼拜见新帝和吴太后。
三长两短敲门,须臾,门内探出个脑袋来,见外间一行人各个浑身是血,差点跌倒在地,还是卫齐上前,低头轻言:“是我,快去禀告赵掌柜,师公并谢大公子前来拜见新帝,拜见吴太后。”
下仆这才缓过劲儿来,拱手朝众人见礼,开门,抬手邀请状,领着众人进门。
七拐八拐,到一库房似的门前,又是一阵暗语,这才进门,见着新帝、吴太后并李昇等人。
师公领着谢衍之、卫齐进门便跪倒在地,朝新帝叩拜。
“陛下,臣等来此,还望陛下恕罪。”
三人皆是眼含热泪,唯独师公分外激动。
无他,因着先帝遗命,眼睁睁看着洛阳城被围,看着新帝生死不知,有兵有粮的师公,这月余,不知握了多少次□□。
新帝高坐,见着来人叩拜,抬眼示意李昇。李昇上前,一一掺扶起身。
“出了宫门,我就已不是陛下,师公,谢公子,卫公子,请起。”
小小孩童,努力声情并茂的背诵着去年先帝教导的话语。
而后在众人错愕之间,走到三人跟前,长揖见礼,“晚辈在此谢过几位救命之恩。”
“陛下!”
师公再一次跪倒在地,哭嚎。
新帝吓了一跳,回头望向吴太后,见笑着示意,这才回神,将师公掺扶起身,拉着往吴太后跟前来。
吴太后出言安慰道:“师公,做得很好。想来先帝泉下有知,定当非常欣慰。”
师公还想说甚,却被吴太后一把拉住,“大晋走到今日,本就该如何,何况吕信出兵突然,师公莫要往心里去……。”如此这般,好一阵安慰。
见着师公情绪渐缓,转头吩咐李昇,“谢大公子在此,且将东西交出来吧!”
谢衍之抬头,望着吴太后,这是怎的,还有甚?
只见李昇将外袍脱下,翻转过来,取一小刀划开后背,伸手在里间摸索片刻,摸出个羊皮纸。双手递与谢衍之。
“这是先帝在指婚当日交于我的,如今完好无损交于谢大公子,也算是不负先帝所托。我这辈子,也无甚遗憾,有脸去见先帝了。”
谢衍之双手接过,翻开一看,心中激动之情,比师公方才更甚。
兵力布防,山川矿产,乃至都内钱、少府钱并水衡钱等座下所有,全权交付,这是将大晋仅有的司隶悉数交到阿爹身上!
双手颤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头埋入地,“太后,当不得如此,还望太后收回成命!”
吴太后心中暗气,千里送传国玉玺之时,未见有何异样,都已然这般时候,才来说道万万不可,“哼”了一声,“谢大公子这是想让我违逆亡夫遗愿?!”
谢衍之:这话从何说起来着?
“衍之未敢有此意,只是这过于贵重……”
“我自是知晓这物件贵重!我刘氏皇族如今虽不在,送个东西的实力还是有的!谢大公子且就拿着,若是得闲,护着我们母子便是,权当是回报。”
不等谢衍之答复,又朝一旁的卫齐道谢,“卫公子,此番辛苦,我在此代亡夫谢过。永川公主现今有孕在身,你且去瞧瞧吧!”
吩咐完毕,领着先帝并李昇径直离开,好似甩脱甚包袱一般,脚步轻快。
三人在屋内,相互望了一眼,卫齐率先出声,“师公,伯渊,永康这厢有事,先行一步。”
出得外门,请外间候着的下仆引路,并问道钱二之事。
当日出祁阳城,未见着钱二,这一路不便,未能打探,现今诸事已妥,便询问起来。
下仆回禀,当日在城外,钱二并一帮兄弟见着师公等人悄然而至,自知不是对手,便躲了起来。而后相安无事,早就趁着破城之际,回到各自住处。望卫公子莫要担心。
说罢,下仆频频回头,犹豫甚久,“卫公子,仆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卫齐仅是一顿,继续快步往前,“有何话,说来便是。”
“卫公子这般模样,还是沐浴更衣再去,公主现今闻不得怪味儿。”垂眼瞧着,未见不乐意之处,这才放下心来。
卫齐大步迈开的脚,突然定住,低头往自己身上来回看罢,颇为尴尬朝下仆拱手,“请问,可有合适的地儿,借来一用。”
如意楼虽是个酒楼,但后间带了偌大个院子,专供贵客歇脚下榻的,当然是有地儿。
待梳洗完毕,回房之时,已是深夜。
卫齐屏气凝神掀开帐子,瞧见永川公主睡梦中眉头紧皱,颇为不安模样。
坐在塌边,抬起双手,搓了搓掌心,觉着未见寒冷,这才抚上睡颜,从眉心到眉尾,再到脸颊,来来回回,试图抚去这愁容。
当初临走之时,说好的三五日便归来,如今已是月余。卫齐揪心得很,又怕吵醒佳人,遂蹑手蹑脚褪鞋袜,去了外衫,在外侧小心翼翼侧身躺下。
缓缓将头埋入颈侧,闻着发丝的香味,贴着爱人的脸颊,这才觉得安稳下来,一路上的风风雨雨总算过去。
谢衍之瞧着卫齐远去的背影,心中异常羡慕,不禁再次想起远在博平的余淼淼,也不知现下在作甚,已经月余未传信,不知得担心成个甚么模样。
战事稍歇,思念如同潮水般袭来,再无法抵挡,与师公道别,带上三五侍卫,朝博平县而去。
一路急急如行军,到第三日一早,便到了柳树胡同小院门口。
翻身下马,刚朝里走两步,就觉得甚是安静了些,当下便是脚步一顿。想到余淼淼答应过自己,这才佯装坦然快步向前。
到垂花门,脚步又是一顿,低头往自己身上看去,风尘仆仆,一股子怪味儿,遂转身,往前院卧房沐浴更衣。
前院中,如今仅留下大喜等三五人在。一见谢衍之归来,皆是激动异常赶上前来,将其团团围住。
谢衍之摆手,“去井里提桶水来!”不理会众人,进门沐浴。
待谢衍之解了衣衫,冲了凉水,换衣之时,这才觉得不对劲来。脑中回想这从小院门口,到自己进房门之间的一切,委实过于安静了些。
“大喜!滚进来!”
心中不安更甚,又想起钱二所言的“公子”,一声怒吼。
大喜打从余淼淼离去之后,一直在后悔,待听闻已经及冠,行男子事,这才恨不得自己当场去世。
当日余嫣娘之事,还是自己亲自报与大公子知晓的,如今事情落得这般情形,大公子的怒气可想而知,想到此处,大喜恨不得再死一次。
转头又想着余淼淼的交代,那一匣子东西,或许有救,这才未能死去。
如今听见谢衍之怒吼,恐惧半月之久的心,稳稳落下来,怎么个死法,终究有数了。
心情异常平静迈进门,跪地,不待问话,径直说道:“大公子,奴有罪,但凭惩罚,您切莫为了奴这等蠢货伤了自己。”而后,将这月余之事,一一道来。
谢衍之的心,一丝挣扎也无地直直往下沉去。
还未听罢,朝着大喜又是一声怒喝:“拿来!”
如同暴怒雄狮。
大喜不敢起身,就颤抖着跪地往一侧的柜子走去,万分小心取出当日的匣子。双手递过去。
真真到这时候,谢衍之却变得畏缩起来,不敢靠前,只盯着这匣子发呆。
好似不伸手去接,就能当从未发生过一般。
堂堂幽州大公子,即便是在洛阳城为质子之时,也从未这般畏缩害怕过。
大喜托着匣子,双手高举,头埋得低低的,大口喘气也不敢。
直到双手僵硬,这才垂眼瞧见一双黑色锦履一步一顿朝自己走来。
这双锦履一步一顿踩着大喜的心跳往前,好容易到近前,却忽然定住。
而后,黑色长袍层层叠叠往青石地板上来。
良久,匣子沉了几分,好似有双手抚摸在上。
青石地板上渐起浪花,一朵,两朵……
每朵都如同刀剑,毫不怜惜往大喜胸口刺来。
“去吧!”
谢衍之终于接过匣子,声音缥缈朝大喜吩咐。
将匣子托在左手掌心,右手来回抚摸,前后左右,每个角落皆不放过。
打开来,内里整整齐齐躺着条虎头纹样的黑色金边腰带。
“谁在后院织布,几时之事,谁瞧见了,哪个丫头。伯渊,莫要听外间那几个丫头胡说,这是从未有过之事。”
“哦!我明了了。伯渊这是在诓我不是?怎的,见着哪家娘子夫人的,给自家夫婿织腰带了。告诉你谢伯渊,我余淼淼从来不会去做这等事情,你要是想要,早日找别家去,可别在我这儿晃荡!”
……
当日之言,犹言在耳。
如今,你是顶门立户的公子,而我承袭先帝遗命。
你即将招赘,而我……我却还想让你回头再看一眼。
只看一眼,如何能够。
我想与你朝朝暮暮,生儿育女,相伴一生。
淼淼,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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