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中秋佳宴
半刻钟后,大喜在前院书房,拱手朝谢衍之禀告:“……今日辰时二刻,二公子在入城之后,得甲三传来的谍报;辰时三刻,二公子在前院与四喜说话,而后往后院寻女公子。”
“谍报呢?”
大喜从怀中取出,双手奉上。
谢衍之接过一看,乃是益州发兵十万攻南阳。荇之虽糊涂了些,但就是小孩心性,于这事儿上头肯定不会做甚。
“女公子现今如何了?”
“仍旧在书房,不曾出门。”
谢衍之话一出口,便知不好。攻南阳,南阳卫氏,乃永康父母兄弟亲族也。一想到此,就知谢荇之做了甚!定是将这等消息告知淼淼,惹了伤心。
祝掌柜跟前,都已十来日功夫,半点消息也无;今儿还有这个夯货拖后腿。现下这局面是越发难解。
谢衍之气急,一章拍在身前的书案上,上头笔墨砚台摆件陡然跳了老高,落地的落地,乱窜的乱窜。好一阵响动。
才刷马五日,太便宜这货了。“吩咐下去,二公子一路行来,着实辛苦,就刷马五日,好好歇歇。”
大喜忍住发麻的头皮,提醒:“大公子,这还有两日就中秋了!”好歹过了中秋再赏也行,这半句话,虽往日大公子无甚公子脾气,待人甚为亲和,但今儿这话,大喜觉得还是保住自己重要。
谢衍之听罢,忍不住心酸:这是自己有幸回幽州的第一个中秋,就不在阿爹阿娘身边。自己一行,拢共就这几个人,荇之好歹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兄弟,遂说道:“那日,就给二公子两坛子东阳酒!也算作庆贺。”
依旧拱手于一旁的大喜:大公子这君子美誉,是绷不住了。
话说回谢荇之。从谢衍之身边眼睁睁溜走后,就直奔马厩。勤勤恳恳刷马,未曾有一丝懈怠,连午膳也未用。
直到被臭得呕了五次,谢荇之这才想起来四喜这厮可害苦了自己。抬眼看天,这都已然伸手不见五指,顿觉,是时候找四喜要个说法了。
当下便将鬃毛刷扔进水桶,只听“扑通”一声,水溅起老高,扑了谢荇之半张脸。
眨了眨眼,这破烂玩意儿也跟我过不去。不过还是找四喜重要,扯了袖口往脸上一抹,快步而去。
臭气熏天,进得前院。
气急的谢荇之,忘了隐身。不过,隐了也无用,实在过于刺鼻了些,引得侍卫仆妇纷纷侧目闪躲。
霉运当头,挡也挡不住。进了前院,刚走两步就又被谢衍之发现。
这次可没早间那般好运,现下的谢心衍之,要不是有几个喜看着,恨不得当下便出门跑马去。余淼淼打从早间进了后院书房,就再未出来过,连午膳也不曾食用。
见着这狗头狗脑模样,横在半空的那股子气,“腾”地窜了起来。“荇之!不好好刷马,又要往哪里鬼混!”
一身怒吼,直叫谢荇之吓破了胆,颤抖着老实道:“弟弟我来……寻四喜的。”
谢荇之:太吓人了这!大哥都快成土匪了!
谢衍之也不问为何,径直吩咐四喜一同刷马去。
中秋前的两日,谢衍之照例往后院去寻余淼淼说话。虽有来有往,但眼见得越发郁郁沉沉了。
八月十五,中秋这日,因着在博平县也无甚亲朋故旧,余淼淼早早起身,与明锦明霞,以及歆娘,一群已婚未婚的年轻女眷,同厨娘一起,打月饼,蒸桂花糕,炒田螺。好一阵热闹。
话说这歆娘,乃祝掌柜之妻。打从祝掌柜去往益州办差,余淼淼就依言将歆娘邀来,在这小院,便于照顾。
几个女郎,除了歆娘会些许做些简单饭食之外,其余人等皆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半点未曾进过厨房。
今儿兴起,一道来此,可是真真为难了厨娘。
厨娘眼见女公子这般有兴致,也不好说甚。拿出早早准备的杏仁馅儿,让学着打月饼。
余淼淼难得有心从前些时日的苦闷中脱离出来,一马当先,拿着厨娘备好的梅花模具,准备左右开弓。拿起面粉就放入模具,被厨娘高声制止:“女公子,这般可是不行。这粉面可还得先行和过才行。这般如何使得!好好的粉面就这给糟蹋了!”
一面说着,一面摇头,看着这已然进了模具的粉面,一脸惋惜。说罢,顿觉自己多嘴,怎能当着女公子面,这般说话,这份差事怕是过了今儿就没了。如此这般,楞在原地。
余淼淼一听,当下便是老脸一红,双手一抖,僵在原地,倒是粉面撒了许多。暗道一声“糟糕”,转头看向明锦明霞,二人亦是一脸懵。
正茫然无措之际,歆娘上前,笑得温婉非常:“女公子,奴虽无甚本事,比不上厨娘,这和面的功夫还是我来吧!女公子且稍宽座,等会儿就能打了。”
虽来这小院时日不长,但往日余淼淼颇为照顾,一丝女公子的脾气也无,二人时常闲话。是以,歆娘这才胆敢如此上前说话。
有人解围,余淼淼活了过来,抬头往歆娘看去,笑道:“歆娘,你来教我可好?”
余淼淼一是真心想学,二是觉着有事可做,好歹能暂时不为无能为力之事费心。
如此这般,余淼淼跟着歆娘学和面,明锦明霞二人打下手。
直至正午,不知废去了多少粉面,余淼淼这厢才堪堪拿出一团能用的。
余淼淼双手端着这面团,向歆娘、明锦明霞以及厨娘,一一展示,笑得如朝霞般灿烂。见众人亦是笑着对自己点头,表示认可,沉闷了好些时日的余淼淼,当下便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几人兴致依旧高昂,厨娘依旧迫于饭碗敢怒不敢言,如此,厨房依旧热热闹闹一团和气。
晚膳时分,柳树胡同这小院,分作三处,余淼淼并谢衍之兄弟二人,在大厅用膳;明锦明霞并歆娘在歆娘屋内用膳;大喜等侍卫,但凡未当差的,在前院侍卫房用膳。
单说余淼淼这处,几人并排而坐,各自一案,案上摆着胡饼、炒田螺、桂花糕、野鸡肉羹、熬牛肉汤,当然,还有桂花酒和各色果品。
谢荇之独一份儿,案上摆放的乃是东阳酒。
如此佳节,谢衍之率先开口,亲自打破这“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今儿佳节,本该阖家团圆之日,我等三人别家在外,远离故土。”转头,望着余淼淼,声音沙哑继续道,“淼淼,我兄弟二人为幽州奔走,这无可厚非,但此行,也连累你如此。我心中,颇为难受。在此,我自罚一杯。”
余淼淼此行,本是为了稳固少主之位,想以一二分功绩来号令诸位大执事的。眼见谢衍之如此这般言说,分外不好意思起来。
瞧见谢衍之抬手就是一杯桂花酒,当下便喊道:“伯渊!你这伤还未好,怎能饮酒。”
谢荇之在一旁高声插话:“大哥,你还伤着。这杯酒,弟弟替你。”
此话一出,兄弟二人各饮一杯。
谢衍之闻声,先是开怀于淼淼终于又关心自己,遂连忙道:“淼淼,无事。这桂花酒,不碍事的。”眼见余淼淼仍旧盯着自己,“你若是不喜,我这就不饮了。”
眼见余淼淼点头,这才放下心来。而后,转头往谢荇之看去:“荇之,今儿是中秋,允你休息,可别忘了你的差事。”
谢荇之:“大哥,这等时候,能不能不提这事。你看,女公子都……”
谢荇之本想说,你看女公子都原谅你,又开始对你好了,刷马这事儿能不能罢了。话说到一半,被谢衍之一个煞气腾腾的眼神,咽回肚里。
忽然间,本该在前院侍卫房用膳赏月的大喜,额头冒汗,急冲冲而来,朝谢衍之点头。
谢衍之会意,冲冲与二人言语一声,跟着大喜往前院而去。
到了书房,确认安全之后,大喜从袖中取出一竹管;“大公子,甲二来信。”
这甲二,如今专供与兖州周氏联络所用。
谢衍之取出信来,打开一看,上书:梅氏长子已亡。
梅氏,乃张戴发妻。打从张戴宠爱周氏起,梅氏在前院乃至后院渐没了权柄,这许多年,全靠着长子幼子才有活下去的希望。如今,梅氏所出长子,张戴嫡长子已亡,不论张戴是否看重,这后院之火,终究有了漫天之势。
待谢衍之在前院忙碌一番,再回大厅之际,老远就瞧见,谢荇之并余淼淼二人已命人将案几摆放在海棠树下,各色瓜果肉干月饼散落一地,二人各自瘫倒在案几一侧,一人抱了一坛子酒,吵吵嚷嚷个不停。
二人鬼话连篇。
“参差荇菜,参差荇菜!谢荇之,谢二公子,你就是颗水草!瞧不起我……看你瞧不起我。没了我,你还焉得有命在!”
此时的余淼淼,已然没甚理智,忘却了规矩礼仪,连往日愁苦之事,也一并忘却。就如同谢衍之刚在洛阳识得之时一般。整个人活泼娇俏,笑得像个太阳,骂人也如同往日般利索。
“你还有脸瞧不起我,我就算是颗水草,也是阿爹阿娘翻了三月的《诗经》取的。少看不起我!”
说罢,耷拉着脑袋试图往余淼淼身旁靠拢,无果,伸长了脖子嘟囔:“悄悄给你讲,我大哥,小时候可受阿爹嫌弃了。我阿爹阿娘才成亲几个月,我还娘就……就怀上我大哥。那时候,阿爹气了三五日功夫。
谢衍之在靠近,谢荇之丝毫未觉危险来袭。
“给大哥取名衍,乃多余之意。你知晓否!哼,看我多好!阿爹阿娘希望我,不同大哥一样……风吹雨打都不走。”
谢衍之气得咬牙,还有脸说,别家孩子哪个不是三岁之前就有名字了,偏生这个夯货,快到四岁上头才有名字。当时自己已在洛阳,还是阿爹亲自写信告知的。
不知这等事情,有何高兴的。
余淼淼听到“多余”二字。怒气冲冲朝谢荇之喊道:“说甚胡话,你才是个多余的。我早早就看上伯渊了,他铁定是我的,哪里多余。你才是多余的,没个人要你。哼~~”
谢衍之脚步顿住,走到余淼淼身边,望着这月色下越发耀眼的脸庞,不忍打扰。
月下美人,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你……你……你个六条河,五行缺水你!”无法,谢荇之着实还没人要,辛辛苦苦攒了十六年的二百两银子,还未找到人接手。遂人身攻击起来。
“你……你个水草,污水沟里的臭草。”
“排俩轮,也没有大哥长,还妄图做我大嫂。你个矮冬瓜!”谢荇之终于机灵了一回。
这都已然十五年,居然还有人胆敢在这上头挑战余淼淼,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余淼淼即刻踉踉跄跄起身,抱着酒坛子,一步一晃,走到谢荇之跟前,打算动粗。
……
谢衍之美梦破碎,听不下去,左手抱起余淼淼就走。
谢衍之计较的,就只一点,第一次说情话,怎能让外人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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