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上门奚落（修）

冬月廿日，大雪初霁，冷彻心脾。

        这日，洛阳城南面吉祥巷余家，余淼淼在听雨楼中醒来。梳妆之际，问侍立于一旁的明月：“今儿可是廿日了？”

        明月恭敬答曰：“女公子，是冬月廿日了。”

        “也对，这已五日。今儿趁着天儿好，是时候处置这等好事。”转头，朝明月吩咐道：“吩咐钱二，即刻往如意楼来。我有事吩咐。”

        这如意楼，是余淼淼近年来在洛阳城中一手搭建起来的。逢五便是出门查账的日子。

        如意楼雅间，余淼淼查账毕，对着早已恭候在一旁的钱二问道：“这几日，在外间盯着的人可还在？”

        “回女公子，兴庆里派来的人手，虽说一日一换，但逃不出仆这双眼睛。每日来的都是生面孔。且回去禀事，必是在洛阳城小巷中晃荡一番，再回兴庆里。”钱二一脸肯定地说着自己最近的发现。

        余淼淼听罢，怒上心头。这谢中郎也委实不识趣了些。打从指婚第一日起便派人查探，这已整整五日。打量着我余淼淼最近些年脾气渐好，还是估摸着我傻。这大晋十三州，就算再翻遍前朝，也找不出一个这才堪堪赐婚，就成日里刺探未来岳家的。

        正是气煞我也。

        当下便写信一封，递与明月：“明月，且将这信传给谢中郎，这未婚夫妻头次交锋，我余淼淼可是比这满洛阳称赞的君子，君子多了。记得，在外间礼仪规矩的，不能落下，万不可失了我余府的脸面。”

        明月接过信件，揣在怀中，暗道：女公子每每收拾人，都是这般规矩。先礼后兵，甚好甚好。

        待明月走后，余淼淼端坐于塌上，继续问道：“钱二，坊间传闻如何？”

        “回女公子，从指婚之日起，外头留言颇多。大体上都是说建国将军有不臣之心，逼着今上指婚，看重的便是咱商号的银子。不过还有些人说，乃是因为咱家商号想要高攀谢中郎，来个一步登天。往外间传建国将军胁迫今上的，乃是兖州张家。而传咱家闲话的，乃是洛阳城老商户建阳里的无盐家。”

        余淼淼听罢，愁上心头。这盯梢的谢中郎，传人闲话的商户无盐氏都是甚好解决。这兖州倒是难办得很。

        阿爹如今就在兖州陈留，若是这厢动手，那厢难保兖州张戴不会对阿爹下手。真是艰难。

        想到此处，开始埋怨起今上来。

        我一介商户之女，指婚于建国将军幽州牧谢琅长子，不知今上是何打算。

        这幽州可是穷苦得人尽皆知。拿我余家的银子填这个窟窿，令幽州有钱有粮还有人，今上应当不会这般愚蠢才是。若非如此，那就是惹得各路藩王州牧群起而攻之，不破不立。倘若如此，我余家与谢家都是祭天的命。

        当日接旨，阿娘也是这般想的。还提醒道可以早早派人前往永和里，寻谢中郎说道一二。还是自己立时给拦下了，想到这就算天塌下来，建国将军府也是那个高个。

        再说，如今政令不出司隶，建国将军府领不领旨还未可知呢。

        哪料，第二日这本该一同祭天的谢中郎，不仅领旨了，还遣了人来，不过是派了几个刺侯查探这同为祭天之人的余家。

        余淼淼当下便感叹，同为祭天之人，不知能苟到何时，真是相煎何太急。

        当时便想遣人过府慰问谢中郎，可转头又想到自己阿爹。幽州兖州相争之下，阿爹若是有何不好，届时追悔莫及。

        遂作罢。

        可今儿都五日了，着实忍不了。

        先将谢中郎和无盐氏解决，再说这兖州之事。

        谢中郎，建国将军长子，虽在洛阳为质，但自太学念书起，便是满城称赞的端方君子，无数女郎梦中情郎。且看我今儿就扒掉这层皮。端方君子自己做错了事，我这苦主上门说道一下想来也不会计较。

        再说明月，怀揣信件，虽说是一介商户上门慰问州牧长公子，但明月这脚步走得甚是稳当。这等事情早已不知几回，当然是稳妥无比。不过是这两年稍微少了些。也是自家夫人操心女公子寻不到个好夫婿，女公子也觉自己除了永川郡主之外无甚交心之人，这才堪堪收敛一二。

        待到永和里，上门报了来处。进门，在前厅等候。不久，谢中郎快步前来。

        走到明月跟前，认认真真瞧了几眼，才说道：“不知女郎上门所为何事？”

        明月上前见礼，说道：“女公子派我前来，给谢中郎传信。望谢中郎得空一阅。”说罢，递上信件。

        谢衍之听罢，面上依旧一副君子之态，内里却是，之前真是小瞧了这襄邑三服官余家，一介商户能搭上兖州张戴，能求得赐婚，妄图我正妻之位。而今又派人送信，也不知是何等的娇娇情义。

        内里转了九个弯，却手上不停，接过，打开一看。上书：“谢中郎如此，可是君子所为。”

        当下便是诧异非常，抬眼看了看明月，见明月仍旧端正立于一旁。而后低头又看一遍。

        细看之下，惊出一身冷汗。这可真真是小瞧了这余家。这探子也委实不济了些，都未能挺过五天。

        朝明月看去，慎重问道：“女公子可有何话托女郎送来？”

        谢衍之刚才的诧异之色，并未逃过明月的眼睛，遂说道：“女公子并未有何话要说，只是明月有一言，想说与谢中郎听，不知谢中郎可愿？”

        “女郎请说。”

        “今上指婚当夜，我家女公子就已知晓此事。”说罢，见谢衍之并未有何回话之意，便行礼告退。

        明月走后，谢衍之一人独自在前厅，思索着明月方才的话语。

        指婚当夜，那便是自己第一次派人上门之时。这余家女公子真是大胆。大胆是大胆，令人敬佩，就委实可惜了些！

        这余家家主，在兖州陈留盘桓已经月余，拜会各大商号，谈了好些布匹粮秣之事。且这月余之间，数次上门拜访兖州张戴爱妾周氏娘家。

        想来，这余家不是已经投于兖州账下，便是想引得我幽州和兖州相斗。这等关头，一介三服官之家入局下场，真是好大的胆子。

        阿爹那头，得派人传信才是，这番利益至上之辈，可不敢定为我谢衍之之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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