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第章 郊区的滨海月夜

周末。

        周六上午，江磊早早打开电脑，听音乐，等那个熟悉的头像闪动。儿子睡了一个懒觉，在自己喜欢的音乐声中起床，吃饭，写作业，江磊刷碗洗衣服，打扫室内卫生，集中了许多的饮料瓶酒瓶酱油醋瓶子，扔到了储藏室里——里边满满的，需要进一步清理了。可是，找半天，马路上也没有收废品的。

        “在忙什么呢？”秋林终于上线。

        “在，想你。爬山去吧，今晚上住下来。”江磊回复。

        “想我？感觉好遥远啊。爬山，你去吧。我不去。住下来？要花钱的，你不心疼啊？”秋林继续挖苦江磊。

        “要不我到你公司看看去吧？”江磊说。

        “好。下午等我电话吧。”

        午饭儿子自己出去吃的，吃完了就直接到数学老师家里参加辅导班去了。回想自己当年，江磊什么时候参加过老师辅导班啊？可是，成绩却一直名列前茅。儿子每月的辅导费要五六百了吧？加上私立学校的上万元学费，生活费，这小子，一年有两万的支出了。可是，那点分数，真是比金价还高。

        秋林来电话是下午两点多钟。说在公司。江磊开车到她的公司，也就十分钟的路程。按照她的指点，停在了楼下，看到楼上开着窗户的熟悉的她。昨天他找错了地方。

        所谓的公司只是工业园区的一幢办公楼，估计闲置了些时间后，创意性地改名为大学生创业孵化基地。如今这个名称很流行，至于什么人什么项目来，那就无所谓了。

        一间小屋子有十个平米吧，秋林说和另外两个姊妹铺的地毯，买的家具，当然沙发是从家里搬来的。江磊帮着她把沙发座套套上，秋林忙着烧水，洗茶杯。江磊给她带来两个笔筒，几只笔，和一听绿茶等小零碎——用秋林的话说都是不花钱的。而江磊出差带回的一套精美的小茶具却放在车子没有带上来——他喜欢，又觉得这里不需要那东西。

        喝咖啡，听音乐。秋林主动上前抱着江磊跳舞。和隔壁之间是一层很薄的木板，好在今天都休息。

        秋林再次拿出公司的名字，叫江磊想想。江磊请求：“绕了我吧。我一听你公司名字我就头疼。不要迷信好不好啊？”但是，他还是根据秋林喜欢的十多个字，排列组合了几个名字，都是四个字的，如今，公司太多，两个字的很难申请，不是重名就是谐音，三个字，四个字成了趋势。

        天色渐渐暗下。

        “到郊区度假吧？今晚上不回来了。”江磊建议。

        这时候，江磊的妻子来电话：“在哪里呢？”

        “在海港。和老卞打算住下来，早晨拍日出呢。”和老卞学摄影，到山里拍日出住宿的事情，这些天江磊没少跟老婆叨叨。

        “可是，你今天没说啊？你简直无法无天了。好了，注意安全。”老婆立刻泄了气。

        “那么，我要回家准备一下才好。毕竟，我鞋子都没换，要爬山的话。”秋林终于同意了。

        江磊给那边一个老板打电话，他从网上看到的。那个老板看来还在酒醉状态：“哥？！你换电话也不跟我说说？！你在哪里？我马上接你去。”原来，江磊用的郊区家乡话，这老板把江磊当做郊区的表哥了。江磊说：“兄弟，我真不是你哥。我姓江。”

        “你别闹了，哥！姓能乱改？！”

        “真的。我就是想到你的店吃饭，住宿。次日看看日出，拍点照片。”江磊说的很诚恳，弄得那边也清醒了许多。

        “这样吧，哥，咱们有缘分啊。你去了，记个电话，我大哥的，我回不去。你再给我来个电话，什么不要管了，他就安排了。哥，有机会，一定见个面啊，你跟我表哥，简直一个声音。”

        江磊乐了。

        夜色中，车子急速向郊区奔驰。车中放着邓丽君的歌曲：“让我们开着车，兜着风，到那情人山坡上，采野花……”这歌有三十多年了吧？曾经年少的江磊做梦也没有想到轿车在中国家庭的普及如此之快，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也有自己的车子四五年了，做梦也想不到能开着车拉着心爱的女人去郊游——当然，她不是自己的初恋情人，更不是自己的妻子。婚外也好，总算抓住了青春的尾巴。等自己七老八十了，后悔也来不及了。

        路上，秋林小鸟依人风情万种柔情似水地靠在江磊的肩膀上。江磊想到了自己的初恋女友。那时候，两人距离远，公交车像牛爬一样地慢，他们憧憬着攒两年的钱，买个小木兰摩托车——三四千元，可是，月薪只有一二百元！至于买车，连想都不能想。可惜的是，摩托钱攒好了，却分手了……大龄青年的江磊草草跟现在的妻子结婚，完成了生儿育女的任务，消除了父母的担心。

        凭记忆，江磊很快来到了海边的一处渔家酒店。老板很热情地过来招呼，江磊没有提到老板的名字，更没有给他打电话。

        点菜。江磊毫不犹豫地点了当地有名的梭子蟹两只，128元一斤，两只一斤七两八，200多元了。再加一盘鱼，两盘青菜，够了。江磊喝的是自带的1573国窖，秋林喝的是江磊带的绍兴花雕。

        电热板炕热乎乎的。二人慢慢喝着，说些话题。服务员在菜上齐了以后，就带上门，出去了。江磊叫秋林过来，依靠在一起。他告诉秋林，文和他一起对付秋林的故事，搞得秋林大为恼怒：“好，你们联手欺负我？”江磊笑了，他拨通了文的电话：“我和你小嫂子在度假呢！”江磊把电话放在秋林嘴边，秋林没说话，却发出了吐螃蟹壳的声音。

        “怎么？蛐蛐叫啊？告诉她，她要感谢我！但是，哥，你直接说，叫她第一不要干涉咱的家庭，第二，将来不要胡搅蛮缠。你们一定要对得起我嫂子，别叫嫂子伤心！”

        多么仗义的侠女。江磊有些感动。交友如此，难！

        不知不觉，秋林喝下了一瓶黄酒，竟然没有不适的感觉。她说：“亲爱的，真是奇怪，我从来没有这个酒量的啊。”

        “喝酒，要看和什么人喝，还要看环境。今天，应该如此。”江磊一边和秋林喝交杯酒，一边总结发言。

        电板炕虽然热乎乎的，可是考虑到和隔壁的间隔只是一层薄木板，秋林不想在此住宿。

        于是，饭毕，江磊提出到别墅的客房住宿。老板开车，将他们送到了别墅。别墅老板，就是江磊电话中那人提起的大哥。

        “200块？太贵了吧。电板炕每人35块不是？附近的那个培训中心，这个季节也不过如此吧，人家是三星级呢。”秋林有些嫌贵。

        “要知道，我们是别墅，客厅设施很全。”那个大哥继续解释。“对了，你们是不是从郊区来的？我弟弟给我来电话了。好了，好了，钱不是问题，先进去喝点水，咱不许提钱。”

        于是，二人进了大门，来到一层的客厅。很宽敞整洁，装修也费些功夫。

        来到二楼客房，大床标间，只是洗浴不在房间内。江磊决定住下。钱，不是问题。

        于是，给老板打电话，他很不以为然：“放心，兄弟，你的车子放在下边，什么也丢不了！”显然，他不想折腾。

        “麻烦你了，我有很重要的东西放在车上，必须取回。”于是，老板开车过来，拉着他们下去。秋林将车子干脆开了过来。酒店负责人一看车子要走，就叫江磊结账。300块。

        “亲爱的，你快过来看。”江磊跑到卫生间，看到坐便器里有些鲜红的血迹。

        很快，秋林搞明白，不是月经，是出血可能。最近操心上火的结果。

        “可是，我没有痔疮啊，难道是直肠出的？”秋林甚至提到了直肠癌，江磊没有接茬，毕竟是不现实也不轻松的话题。

        江磊取回些热水，喝了起来。秋林也说口干舌燥。

        抱着秋林，江磊呼呼睡了过去。可是，很快，又醒了，他看到了秋林忽闪着眼睛在看他。“亲爱的，我睡不着。”于是，开了灯，这才注意到房间好多鲜红的喜字，或许，房子的主人在不久前举办过婚礼。真是凑巧。

        秋林很快睡了过去，发出轻微的鼾声，身上冒出些微汗。可是，江磊一直睁着眼睛，没有睡意。既然五点半的日出，就不睡了，等太阳出来好了。他下床，拉开部分面海的窗帘，投入一点亮光，那是月亮的。海面上黑黢黢的，也没有浪涛的声响。

        起风了。外边传来啾啾的像是闹鬼的声音，别墅的窗户也有些晃动的响声，仿佛有人敲门。可是，整栋楼的里外三四层门都从内外锁上了，只有他们两个人——应该是十分安全的。

        秋林的手机响了。那是五点半的闹钟。江磊看看熟睡的秋林，取过手机，关掉铃声。

        一条短信，是暗恋秋林好久的一个老师，每天的问候必不可少，可是，秋林说，从来没有见面。这个故事秋林跟江磊讲过。

        还有许多短信，来自于同一个人，秋林输入的名字是哥哥：聪明能干，柔情似水，刁蛮任性，漂亮可爱，这就是你。秋林也说过，这是他女儿的干爸，自己的网友，见过面，且送给她女儿红包的。还有一个郊区的三哥，就是那天打电话被惹江磊生气的那个土石方老板吧？总之，她的朋友的确有些多，有些乱，甚至，开始，江磊以为有些滥。而江磊的两部手机，好多短信，却没有输入名字，只有号码。如今，这个女人，现在就躺在自己身边，在酣睡。

        江磊起来，冲了一个澡，坐等日出。遗憾的是，直到六点半，太阳才从高高的云层中透出了整个身体，火红火红的，很快有些刺眼，绝非起初想象的海上日出。江磊没有取照相机。

        秋林醒了，接着又在江磊的怀里睡了过去。这些天，她太累了，为了公司的事情。

        既然别墅的门从外边锁上，江磊也就不能出去溜达——给那个老板打电话，有些过早。再说，出去也没有早餐可买，这个偏僻的地方。

        江磊取出野炊用具，下面条。掰上两根小肠，打上两只鸡蛋。海米在车上有，懒得下去取。

        秋林懒得起来。江磊先吃了些。一会儿秋林洗完澡，过来吃了面条——昨夜就没有吃晚饭的，都饿了。

        找老板结账，说，走吧，不要结了。可是，江磊坚持。于是，老板说自己的老婆就在楼下门头房开个小卖部，他跟她说说。江磊找到那个妇女，妇女接过江磊递上的200元钱，却说老公不叫要啊。

        江磊发动车子的时候，那个妇女跑过来，说老公只要留下100元。江磊接过100元，离开了。

        他们来到附近一处景点，在海边放下靠背，晒太阳。外边风很大。一家三口带着一只狗，都很兴奋地在车场放风筝。

        “等你离开了我，我就养一条狗，带着和我一起爬山去。”江磊突然有了这个念头，对秋林说。

        他们徒步向一个小山头走去，却也没有身体的不适感觉。

        来到一个小山头的亭子里，俯瞰脚下的大海。今天阴历十五，大潮。好多人穿着水靴，在泥泞的滩涂上赶海，至于捡到什么东西，就不知道了。远处高耸入云的群峰，在薄薄的云雾中时隐时现，那是江磊最喜欢穿越的一座山。可是，和秋林相识一个多月以来，他就再没有那种痛快淋漓的穿越了——这也不怪秋林阻断了他，而是右边膝盖有些炎症，休息一下也好。

        这时候秋林电话响了，是女儿的。哭着叫妈妈。原来孩子发烧了，老公很无奈地在哄着他。爷爷奶奶买菜去了。秋林昨天跟老公说是到郊区弟弟家里，可能不回家了。弟弟从老家刚回来。

        孩子一直跟着公公婆婆住——江磊想，这是不是就给秋林的出轨提供了方便呢？罪过啊。

        秋林着急回去看孩子。于是，江磊也早早回了家。妻子儿子纷纷问他怎样啊？“嗨！没看到。住在招待所，光喝酒了。”老卞是转业干的，妻子知道的。

        吃过午饭，儿子去上辅导班，江磊登陆qq，秋林不在。他打开电影《山楂树之恋》，叫妻子过来一起看。故事很简单，但是很感人。那个年代的爱情就是那么多遗憾，那么多悲戚和无奈。看着看着，江磊的眼泪多次忍不住流了下来，妻子哈哈大笑：“看你这个没有出息的样儿？是不是想初恋故事了？告诉你，你欠我的！”

        是啊，江磊想。他的确欠妻子太多！不仅仅是妻子渴望的那份浪漫真情，还有现在自己和秋林的情。他也想，为什么不能和妻子一起浪漫共度一个良宵呢？他们缺少什么呢？缺少浪漫，缺少激情，可是，亲情友情和相互的信任，是毋庸置疑的，也不会因为自己的不道德而减少。

        妻子去岳母那边送岳母喜欢吃的豆腐乳。江磊说：“我开车送你吧？”

        “算了，走走路，减肥呢。看你脸色不太好，还是休息吧。哼哼，说不好还不知道跟谁鬼混了呢？”妻子是在开玩笑，可是，江磊却想到了第六感觉，女人的第六感觉。老天！妻子怎么这么相信自己。

        江磊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晚饭后，江磊在洗碗。听到短信声音，是秋林的：你家附近哪里有不错的馄饨？江磊找个借口，跑下楼。他感觉秋林就在附近。可是，她不接电话。原来她女儿病了，想吃馄饨。“要不我买了给你们送过去”江磊已经上了车子。

        “算了吧。我叫她奶奶给包吧，不行的话。”江磊只好回家了，外边太冷，他都没来得及穿外套。是啊，她有老公，有公婆公爹，自己，还是少出现的好。

        上床后，江磊发现妻子的身体恢复了正常：“好了？要不”

        “好了也不要！”妻子很坚决。幸好，要不，还不知道能不能表现失常，露出马脚呢。真是个好女人啊。

        江磊昏昏睡去。他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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