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疯癫的海（10）

这个叫嚣着他爸是镇长的青年，气性大得出奇。
  苏堇只是不说话看着他，就好像是踩到了他的狗尾巴一样。
  “你个臭娘们，居然敢无视我！”
  他原本还算端正的五官瞬间扭曲狰狞，一双眼珠都迅速充血变得通红，嘴巴大幅度地张合着咒骂苏堇，口水都随着他夸张的嘴部动作飞溅了出来。
  苏堇觉得他现在的神态，有点像被激怒的疯狗。
  当她心里生出这个念头之后，青年嘴里骂着的人话竟然真的变成了汪汪汪的狗叫声，他的脸上也长出一层淡淡的黑色狗毛，五官都越来越动物化。
  然后，这名狗青年狂吠着朝她扑来，大张着嘴就要咬上她的脖子。
  苏堇侧身躲过，然后在他又要扭头来咬她肩膀时，灵活地伸腿把他绊倒。
  狗青年嗷的一声倒地，他的双手像狗爪子一样深深抓进地里，两条腿跪在身后，像一条真正的犬科动物那样在沙滩上快速爬动，又要来撕咬苏堇。
  此时，他嘴里原本属于人类的牙齿已经变成了锋利的犬牙。
  苏堇垂眸看着狗青年，想到海滨小镇的宣传语：
  “在这里，你将升华为动物。”
  这名狗青年身上有人类的气息，他还不算是邪物，只是被重度精神污染后，身体正在逐渐异化，介于人类与邪物之间的存在。
  而他的忽然动物化，是在和她发生争执后出现。
  那么小镇上别的居民呢？
  鹿角的象征在这里无处不在，这些居民都已经被洗脑成为科尔努诺斯的信徒，他们平时还保持着人类的样子和行为方式。
  但是不是一旦激怒了他们，或是做了别的什么动作引发了他们异化的诱因，他们就也会变得像动物一样？
  虽然随便咬人的疯狗会让人的心情变得不好，但苏堇觉得，对付动物要比对付人类更容易。
  因为动物没有会缺心眼，比人好拿捏多了。
  接下来，她凭着灵活的步伐，像遛狗一样溜着狗青年来回走。
  她还发现，狗青年在地上爬动得越多，就会变得越来越像狗，双手退化成了狗爪子尖尖短短的样子，双腿也在迅速异化变短，裤子后面甚至长出了一条狗尾巴，正在不断甩动。
  沙滩上的其他人看到这一幕，居然都对此熟视无睹，连个来管闲事的都没有。
  只有莫喜站在不远处，神色焦虑地看着她。
  苏堇朝他眨了眨眼，示意他不用担心，她自有计划。
  然后，她把狗青年溜到了那个卖铁板鱿鱼的大叔摊位边上。
  大叔一看到地上爬的是镇长儿子，连忙要推着车子离开。
  苏堇却拿了一串烤鱿鱼扔给嗷嗷狂吠的狗青年。
  把所有到嘴的食物吞进肚子里是狗的本能，狗青年用锋利的牙齿扯下鱿鱼吞进肚子里，只花了半秒的时间。
  他吃下鱿鱼后忽然翻起白眼，翻着肚皮倒在了沙滩上，嘴边不停地冒出黑色的海水。
  大叔吓得脸色都变了，他对着苏堇惊恐地大叫：
  “你这个疯女人，谁让你把鱿鱼喂给他的？！”
  苏堇听了就想笑。
  这些信邪神的疯子，居然还好意思说别人疯。
  但她却装出很无辜迷茫的表情，“啊，这个鱿鱼不能给狗吃吗？我只是一直被它咬，想让它停下来就随手扔了一串给它，要是这玩意儿有毒，那是你们的食品安全有问题啊！”
  大叔脸色阴沉，看着她的眼神变得异常狠毒。
  “就是你的事。是你这个外来人不守规矩，害了镇长的儿子，和我们没关系。”
  随着大叔的话，很多商贩都放下生意围了过来。
  就连那个之前倒在沙滩上哇哇大哭的熊孩子都跑到了他的狗爸爸边上站着。
  这些人用和大叔同样冰冷阴毒的视线盯着苏堇，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异口同声道：
  “你触犯了海滨小镇的法律，我们要把你交给镇长处刑，他会代表鹿神大人向你施加最严厉的惩罚。”
  苏堇听着他们诡异的宣判，脸上露出害怕的表情，心里却是愉快的。
  很好，她马上就要被押进行政区了。
  卖铁板鱿鱼的大叔仰起头，对着大海张大嘴巴，发出了一种奇怪的声音。
  这种声音又尖又细，让苏堇想到了海豚音。
  但不是歌手们用来向观众展示高超唱功的“海豚音”，而是真的像是海豚或是某种鱼类发出的刺耳高音。
  总之，这听着就透出一股非人的强烈感觉，好像是在呼唤大海深处某种可怕的生物。
  黑色海洋的深处也真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涌动，以至于海面掀起几米高的巨浪，还形成了高速旋转的旋涡。
  原本在海水里玩耍的人们早就跑上了沙滩，他们身后一只黑色的“巨鲸”冒出了海面。
  “巨鲸”长着千疮百孔的人类头颅，眼睛的位置却被黑色火焰取代，它庞大的身躯是由密密麻麻交错在一起的无数双腐烂人手组成，唯有脊背上凸起的一整排肉瘤上长着鱼鳞，可苏堇却从每一片鱼鳞上都看到了一张人类的脸。

  她在心里感慨，这恶心玩意儿真是长得太丑了！
  丑到简直刷新了她的世界观！
  可她身旁的那些人却对着巨鲸俯首膜拜，异口同声道：
  “尊敬的鹿神使者，请您带走这个触犯海滨法律的游客，把她交给镇长吧！”
  巨鲸把它丑陋的嘴部搁在沙滩上，缓缓张开了嘴，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扑面而来。
  如果不是苏堇早有预料提前闭气，她一定会被熏晕过去。
  就连只有意识体的卡喀亚都遭不住，在苏堇的脑袋里发出呕吐的声音：
  “呕，我真服了科尔努诺斯这个不讲卫生的家伙，它就不能让它的手下多刷牙吗？这味道太酸爽了！”
  苏堇脸色阴郁。
  因为她已经意识到了，通往行政区的路并不是常规的走法。
  卖鱿鱼的大叔似乎一点都闻不到巨鲸嘴里的臭味，反而还露出了陶醉的表情冲着巨鲸深吸了好几口气。
  “啊，这就是大海的香气，世上就没有比这更浪漫的味道了！”
  然后他走到苏堇边上，一脸凶狠地把苏堇往巨鲸嘴里推：
  “进去吧！”
  心情极差的苏堇反手把大叔的胳膊一绞，在他的哀嚎下把他的胳膊关节拧断，然后把虚脱的人往地上一推，冷声道：
  “别碰我，我自己会走。”
  看到大叔的下场，那些原本蠢蠢欲动也要上手推搡苏堇的商贩都站在原地，不敢再动一下。
  苏堇看着巨鲸那肮脏的血盆大口，封闭了嗅觉并把自己的身体金属化后，冷着脸走入其中。
  为了拿到创世神剩余的血液，为了得到不被打扰监视的自由，她忍了。
  但如果事后她的牺牲换不来她想要的东西，那她可不知道自己会做出多可怕的事来。
  巨鲸黑色黏稠的食道，就是通往行政区的路。
  而所谓的行政区，就藏在它的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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