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离家
不过要给泼上了一盆水就不大一样了,秋日的夜还是寒的。
我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浑身冰凉,那黏在皮肤上湿透的衣服,就四个字,刺骨之寒,然后我揉着太阳穴环顾了一下四周。
徐家的酒真是醉人啊,这么冷的天,一盆水下来居然都没能把我立时冻精神,这都没人了,方才悠悠醒转,只余烛火摇曳照亮着樽樽牌位。
我运转内力让自己稍微暖和了一点,翻身起来换成了跪姿,在列祖列宗面前总归还是该有几分敬意的。
罚跪祠堂这事我算是轻车熟路了,我估摸着这次怕得是要一通宵了,可怜我近日被罚得少了,没戴护膝。
更可怜,我平常已是练出了跪着打盹儿的能力,但不知是不是这头疼实在如针扎一般,而这内力也得时刻运转着保暖,愣生生地睁眼到天明,好好地将列祖列宗瞻仰了一番。
看着那一个一个响当当的名字,杨家自太爷爷起果真就皆是英雄呢。
曦光微亮,我的腿已是早没了知觉,门终于“吱呀”一声打开了。
“可知错了么?”父亲低沉的嗓音传来。
“知道了。”我答道。
“你也太不像话,一个女孩子家乱跑一气喝得烂醉如泥,让人家在大喜的日子满府上下地找你。”我看父亲眼底微青,看来的确是气得觉都没睡好。
“那父亲可知我为何如此么?”
“为何?”父亲听我一问,声调立刻扬了起来,大抵是觉得我不可理喻,“此事若传出去,你自己的名声不要就罢,全家都要为你蒙羞!”
令全家蒙羞,父亲的反应大抵都是意料之中的,但我没由来地还是失落了一下。
“若真有那日,父亲将我从族中除名就是。”我说道。
“你说什么!?”
“若有那日,父亲只须像对哥哥一般,将我从族中除名,将来也不入祠……”堂字未落,父亲一巴掌甩到了我的脸上。
“你说得是什么混账话!你哥哥……你哥哥……”他的手在发抖,接下来的话如同被哽住了一般迟迟没有说出。
手落了下来,似乎有些无力地垂到了身侧,父亲微阖上眼叹了口气,说道:“这样的话不可再说,家中如是,外面更是要记住。”
“起来吧。”他对我说道,然后走到了门边,“来人,扶小姐回房休息。”
我没有动,腿实在也动不了,仍旧直直地跪朝着列祖列宗们。
“女儿说这话实是觉得自己难堪大任,恐将来惹出祸端,并非有意惹父亲生气。父亲近日要调任南疆平乱,请让女儿随往吧,女儿虽不才,但若能建得一二功勋,抵些错处也好。”
我抚了抚被掴的脸颊,似乎微微有些肿了,小时候什么打架比试受伤都觉不着痛,偏偏爹爹打我时就委屈害怕地非常,不过五年前起,他基本就不曾再打过我了,只叫我跪祠堂,如今竟是想不起小时候的感觉了。
反倒是一直记着哥哥比我惨得多,从前只有他会被罚跪祠堂,同时也还是要被打,我的是戒尺,他的就是戒棍了。
我被抚回屋时,饶是平常练功锻体的也止不住两个膝盖乌青乌青,发现前来伺候上药的人中却没有阿青,一问才知道她也是挨了顿板子,趴在床上下不来,是要比我惨些。
“小姐,你昨天是跟小徐公子在一起吧,他也不见了。你们是和好了吗,不过之前为什么不……唉哟,唉哟,小姐你轻点。”这样却也管不住阿青的嘴,“要不还是找别人来给我上药吧。”
“找谁,阿门么?”
“小姐,你好端端地提起那倒霉家伙做什么!?”
“难道只许丫鬟打趣,不许小姐反击的么?”我反问一句,转着手中的药瓶又接着说道:“我瞧他对你好得很,巴巴地给你送了这么好的金创药来。”
“这是他送得!?唉哟!”她情绪一下激动地牵扯到了伤口,惨叫一声,重新趴好,但手疯狂地摆起来,“快拿走拿走,我不要用了,从没听过这打完却要来扮好人的道理。小姐你舍不得自己的药,就从阿青的月俸里扣好了。”
“啊,是他打的板子,我说他怎么站在你屋外面一脸好不愧疚的样子,”我恍然大悟般的语气,“我瞧你这伤,阿门绝对是很克制了,连皮都没怎么破,再轻些怕会被父亲发现对你留情的。”
“呸呸呸!那小姐快出去也受受这克制的打吧。”阿青又气又急脸都涨红了。
“好了好了,不开你玩笑了,同你说正经的。”我顿了顿,说道:“阿青,你愿意陪我一同去南疆么?”
“小姐这是什么话,阿青是小姐的贴身丫鬟自然是小姐去哪儿,阿青去哪儿了。”她疑惑地挑了挑眉毛。
“但那边在打仗,会很危险。”
“那有什么关系,小姐不是大英雄么,会保护我的。”阿青看着我说得很轻松。
没想到,我小时候那些傻话,阿青都还记得,还相信了,我又觉得鼻子酸了一下。
“诶,诶,小姐,你别抱我,小心碰到伤口了,疼!”
真希望我说过的话都能做到,哪怕只是其中几句也很好。
出发前,我同父亲自然还是要同妈妈告别嘱托的,虽与她讲了好几遍我们要去的军营还离着几千里呢,她还是坚持要帮我们先换好戎装。
“温儿啊,这是你第一次出征一定要小心啊,听你爹爹的话,不要想着逞英雄,建功立业的事要慢慢来。”她帮我理着铠甲眼神温柔又担心。
“知道了,妈妈。”我点头。
“夫君,你可要照顾好温儿啊,如果他出了任何散失,我可跟你没完!”她又转头对父亲说,“我就只有他一个孩子。”
“自然。”父亲答道,然后走了过来,他握住妈妈的手极为认真地嘱托:“夫人一定要好好地待在家中,这样我们在外才能安心,得胜了便可早早归来,与夫人团聚。”
“嗯。”她点头得很是乖巧,父亲一把抱住了她。
“夫君,夫君,你先松开我,温儿还没穿好呢。”不过片刻她又挣了出来,然后跑去把我的头盔拿出来给我戴上。
“温儿果然已经长成大男子汉了。”妈妈看着我绽放出笑容。
我们离开时,妈妈不能出院子,而调令本也不该是什么四处去说的东西,因此也无人来送。
那日正巧遇上下雨,天空灰蒙蒙的,深秋绿意早尽,只有满地黄土。
而后到了南方,才知这世上的秋天并不都是这般萧条的,偶尔却也怀念起那时的景致。
不久之后,我接到了徐家的信,开头徐宁先是感叹我竟离开得比他早,又埋怨两句我半点口风没露连个告别也没有,接着又是询问我一路上的见闻,许多废话,最后一句关心倒是简练,“万望珍重,祝旗开得胜”实不像他。
我又往后翻,其后一页,也只有这九个大字,写得工整周正许多,想到估计是他看了他哥哥的这才想起来要加上一句。
附上的包裹中,有一张银票,徐宁说这是欠我的簪子,倒也好,若是他自己挑不知会怎样奇形怪状呢;一袋蜜枣,阿青吃了连说还是并州的枣好,我又提笔让再寄些过来;还有那只修好的断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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