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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又是婚宴


我一只手拉着缰绳,一只手里是用手绢包好碎成两截的簪子,垂着头骑着马。

        “三妹妹,我赔你一支好不好?”徐宁并排跟在我旁边,拿手在我眼前比划着数字,“两支?”

        “三妹妹,你别不说话呀。”他看我没反应丧气地拍了一下马身,又说道:“要不三支,五支随你挑。”

        我沉默着没有回答。

        “十支,十支总够了吧?”

        碎掉了就买只新的,一只不够就两只,两只不够就三只……徐宁的世界一向很简单。

        “嗒嗒”的不同于我两的马蹄声靠近过来,不多时我的身旁又多了一匹白马。

        “这是怎么了?”一个熟悉又亲近的声音问道。

        那一瞬间,我很想抬头,但片刻却将头埋得更低。

        “大哥,我把三妹妹的簪子弄断了。”

        “你也太不小心。”徐京对徐宁轻责一句,又转向我,“羽儿手里捏的是那簪子么?给我看看。”

        我看见他朝我伸出的手,却迟迟没将簪子放上去,反倒是将手攥得更紧。

        半晌,才发出了蚊子般微不可闻的声音:“是你送我的……要是我不跟徐宁闹,就不会……”

        “原是那只,羽儿莫急,能修的。”

        能,能修?

        “真的!?”我猛地抬起头来,求证式的盯住了徐京的眼睛。

        只见他不闪不躲,点了点头,又说道:“若羽儿喜欢,修好了,也再给你买只新的好不好?”

        “嗯……”我把簪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他手上,然后缓慢地伸出食指中指,轻声道:“两支、两支,行不行?”

        “好。”他笑了笑答道。

        我瞬间嫣然。

        那时我的世界也不怎么复杂,徐京送我的簪子断了就乌云密布,但当他朝我一笑时,那些阴霾又都无影无踪了。

        其实他们兄弟区别,我说得或许也不大准确,徐京这些年似乎也爱笑了些,反倒是徐宁现在拧起了眉头。

        “三妹妹,大哥送你两支,你就笑了,我之前说要给你十支,你却也不理人,好不公平!”

        “你那十只是要赔的,你哥哥是送的,那能一样么?”我转头看向徐宁,他满脸都写着愤愤不平。

        他们两兄弟真正的不同,应该是徐京才不会看上去像徐宁这么傻呢,笑得时候牙齿根都露出来,生气呢居然还嘟嘴,真是可惜了他这张跟他哥哥这么像的脸。

        “呵。”我又转回头来,看到徐京轻笑一声又微微地摇了摇头,一种看着我和徐宁又无奈又好笑的样子。

        徐京的性子这些日子似乎还真是活泼不少。

        这样也很好,至少能看出来他心情不错。

        我的心情也很好。

        我们三个人就慢悠悠地骑马并行于路上,也许是到了大家都去吃饭的点,四周的人流并不密集。

        说起来,这么多年徐京还是喜欢抬头望天啊。

        我也跟着他仰起头,天还是又高又远,不过现在的我并不再讨厌这种感觉。

        我已经到徐京肩膀那般高了,也许很快我们就能看到一样的天空,我举起右手比划了一下,还差这么多。

        太阳的光线穿过指缝洒到我的脸上,暖洋洋。

        被阳光笼罩的感觉真是舒服,就如那天他把簪子插到我的发间对我说:“这家的簪子也很配羽儿呢。”

        在徐府用完午膳之后,徐京又要回军营,我和徐宁在府里闲逛。

        看见好几处地方都有工人在来来往往,涂墙添瓦搬东西的。

        “你家最近怎么开始修缮了?”我问道。

        “要办喜事,自然得翻新一番。”他答道。

        “喜事?”什么喜事,世伯这么多年也过来了,总不会……

        “嗯,过两日喜帖应该就能准备好,送到你们府上去。三妹妹,你和我都要多个嫂嫂了。”徐宁的口气很是轻快。

        我和徐宁多个嫂嫂,那所以这喜事是给……

        “哎。”徐宁又想到什么似的叹了口气,“等大哥的喜事办完,到了年后,爹就要让我出去历练了,他说大哥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早就自立,可是大哥有师傅呀,我……”

        徐宁一个劲地说了好多话。

        “三妹妹,你从刚刚开始怎么就不说话了?也是,大哥成亲,我也走了,你以后也会无聊不少吧。”他说着拍了拍我的肩。

        徐京的笑,徐京的活泼,徐京的“也很配羽儿”。对呢,有也字,原来都是别人的缘故。我却从没有注意也没有想。

        “不过爹说了,将来会给我开个更大更气派的新府,到时候三妹妹你想在府里玩什么就有什么。”

        “徐宁,我得先回去了。”我突然说道。

        “啊?”他有些吃惊。

        “我想起我要背的兵法还没有记熟”我随便找了个理由。

        “你什么时候,对功课这么上心……”徐宁有些疑惑,但看见我转身就走,喊道:“诶,三妹妹,我送你吧。”

        “不用了。”我没有回头地说道。

        我回府时,阿青很是吃惊。

        “小姐,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没什么,有些累了。”

        “哦……诶,那只梨花簪呢?”她注意到得很快。

        “断了。”

        “啊,那小姐……”她的语气更为吃惊,想说些什么。

        “阿青,帮我束发吧,该去给妈妈问安了。”我飞快地打断了她。

        之后一段时间,徐府的邀约我找理由推拒了两三次,加之婚事本就将近,他们大抵也是逐渐忙碌不得空闲,于是直到婚宴那天,我才同父亲一起再来到徐府恭贺。

        已是深秋,路旁树叶落满地,枝上光秃秃,本是一幅萧瑟之景。

        但这十里红妆,喧天锣鼓却是将阵阵寒风也变得热火朝天了起来。

        我是小辈并不与父亲同桌,又婉拒了徐宁想拉我去他那桌的意思,待在了一帮并不算特别相熟的同辈女子之中。

        大家小姐们自然皆是端庄矜持之辈,都端端坐着等着观礼,并不经常言语。

        阿青这妮子虽已是大姑娘了,却仍没什么大丫鬟沉稳持重的样子。

        “小姐,你一定很无聊吧,不如阿青去打听点有趣的东西回来同小姐讲。”她在我耳边低语一句溜走了,怕根本就是她自己觉得无聊罢了。

        不过谁知她转了一圈回来竟变得愁眉苦脸。

        “卖解女子,徐家家风竟如此开明么?早知这样,我也不是不可……”她小声地嘟囔着,“不对,不对,那样岂不是跟小姐成妯娌了,那怎么能行?”

        我瞥她一眼,想叫她收敛一些。

        “小姐,你这些日子不理他们徐家人,是不是就因为那芸娘啊,让小姐同一个卖解女子当妯娌的确太不像话!我们一起不理他们好了。”谁知她反倒又凑到我耳旁说了好大一通胡话。

        “我以前真真是看错徐公子了!……不对,徐公子不会是那样的人吧,多半还是些嚼舌根的人乱传。嗯,没错!”还越想越是起劲。

        我原以为她也就小丫头时对徐京犯犯痴病,如今看来这病却是从未好了。

        喧闹声忽盛,似乎是亲已迎来,我的视线随之一转,但还没待看到人影又匆忙地转开去。

        我又有什么资格说阿青呢,我想我是比她病得重许多。

        我讨厌这热闹的宴席,我不想去想那对男红女绿的新人。

        而且,我还害怕,害怕得手攥起,心收紧,眼睛再也不敢抬起一下,只能一直死死地盯住桌子。

        可耳朵却闭不上,撒谷豆念祝词跨马鞍到那三拜之礼全是听得一清二楚。

        “这新娘子眼睛怎么跟琥珀似的,还真是好看呢。”阿青有些失落地感叹。

        我知道,我知道的,我不看,我最害怕的场景也时时刻刻都在那里。

        他一定含着笑穿着大红喜袍牵着同心结,而同心结的那头想必是这世间顶美好的女子,比我好上了不知多少分。

        “阿青,我出去透透风,”我再也坐不下去,“你别跟来。”

        然后没等她回答就跑出了喜堂。

        “今天这些应该差不多了,你们先去休息吧。”这是徐宁的声音。

        我大抵实在是昏了头,竟跑到了徐府的后院,撞见徐宁正盯着下人们从酒窖里一坛一坛地往外运酒。

        “三妹妹,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徐宁有些疑惑,“难不成是来找我的?”

        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想想,也许找些事干会好些。

        “对……对。”我点了点头,“徐宁,今天人特别多,这些酒不够的,我再去帮你搬些来。”

        我没有看他,径直就往酒窖走去。

        “三妹妹!……”徐宁好像在我身后说了些什么,我没有听,脚下的步子一点没有停顿,反而越来越来越快。

        “咳咳、咳咳。”我几乎没有喝过酒,一入酒窖刺鼻的味道和浓重的湿气让我忍不住猛烈咳嗽了起来,然而我这样咳嗽着,仍是快速往最深处走去。

        要最远的那个,这样也许就能搬得久些,自然也会更累,累了也就想不了事了。

        “你是……!”再一次有说话声传来。

        我并不打算管,然而两步后,我的肩膀忽然一紧,转瞬之间一股巨力将我朝后拉去,我整个人竟被单手锁住了。

        接着,那只手立时在我身前点了两下,定住了我的穴位,没有给我任何挣扎的机会。

        “你们两个小娃娃,不要说见过老头子啊,老头子给报酬的。”随着沙哑而干瘪的声音,一个奇怪滑腻的玩意被塞入了我的口中。

        那只手又拍了一下,滑腻玩意滑入喉中。

        “哎,本想着能见到个让我徒儿心痛难忍也要在一起的姑娘,谁知道无趣,无趣,我这徒儿还真是修炼无心功的绝佳人选,只能多拿几坛酒解解乏闷了。”一个红衣鹤发的身影在我眼前一闪而过,胸前抱着累叠一摞的酒坛子,那酒坛子不知道叠多少个,几近触到酒窖顶部,摇摇晃晃却始终立而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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