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婚宴

因我的病在路上耽搁了好几日，之后自得加急赶路。好不容易到了汴梁，又得挨个同哥哥一起去各路亲戚及嫂嫂家拜会。

        天知道这世上我竟有那么多的叔叔伯伯婶婶，甚至还有人在门口拿出一把什么家传宝刀就变成我堂兄的。

        “小妹这几日定是无聊得紧，不若就让这位杨志小兄弟同你做个好玩伴。”然后哥哥就凭着这样一句话把我变成了这位堂兄的招待。

        我本也是没什么意见的，谁知我这位杨志小堂兄竟是个同徐京一样不说话的主儿，可徐京的不说话好歹是自个儿一人在那儿发呆，杨志小堂兄却是这嘴里时刻都塞满吃食说不出话来，等府里的厨子吃遍了，还得叫我陪他上街买大肘子去。

        直到喜宴的大席开了，我赶紧给他安排了一桌人少的叫他吃个够，才不用再张罗。

        但这些日子，杂七杂八跑来跑去得却着实累人得紧，四周虽是锣鼓喧天礼乐齐鸣，我的脑中却是昏昏沉沉几有困意。

        全凭着一股这是我哥的大日子，我得撑住气才没睡过去。

        “一拜天地。”可是脑袋还是忍不住往下耷拉。

        “二拜高堂。”堂前到底有几个人啊，我哥哥怎么变成三个了……啊，又全都糊成了一团红色。

        “夫妻对拜。”这算礼成了吧！我终于把自己的头也给拜到不知哪儿去了，好像还挺结实的，应该是桌子吧。春天到了，连桌面都变得暖乎乎的，靠着真舒服，我彻底睡了过去。

        后来我好像被谁又背回了房间，大概是阿青吧，我都听到她那一路傻笑的声音了。

        “少爷和冷小姐看上去可真是幸福啊，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也能……嘻嘻”

        不知道什么呀不知道，不知道是不是她天天跟着我那个小堂兄一起吃太多了才对，感觉她是腰也变粗了背也变宽了。

        我闭着眼睛仍是把嘴凑到了她耳朵边嘟囔了一句：“想嫁人，就少吃点。”

        她的身体明显怔了一下，我似乎得到了一种恶作剧得逞的快感，把双手又往她的脖子上搂紧了些，心满意足地继续睡觉了。

        阿青的脖子也变粗了，上面甚至感觉都有地方凸出来了。

        不过阿青长胖似乎也有好处，平时她感觉太瘦弱了，我都不好意思心安理得地叫她背我。

        喜宴连开了三日，中间陆陆续续有宾来客往，不过我那位杨志小堂兄是一路吃到了最后，胃里跟有个无底洞似的。

        走的时候，连嘴上的油都没擦干净，却豪气干云地朝我们拱手道：“等我将来中了武举，也开个这样的大宴，请你们来吃。”

        我一边往他手里又塞了一份包好的大肘子，一边道：“那你可得多吃点，我听闻武举上各个可都是彪形大汉。”

        “嗝……”我这刚一递给他，他竟又直接打开啃着来吃了，还打出一响嗝，也不怕撑坏了自己。

        “你且等着吧……嗝。”然后他就这样一边啃着猪肘，一边打嗝，一边留下豪言壮语地走了。

        我望着他背刀离去的背影，默默腹诽一句：“那么能吃，身板还没有刀大呢，也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宾客送尽，府中总算闲了下来，我也有了四处游玩的时间，这不逛不知道一逛方知东京开封不愧乃天下之都，屋宇雄壮，市集林立，凡饮食、珍玩、衣着、金玉无非天下之奇，世间百艺百乐，这东京城怕是百者尽有。

        加之哥哥嫂嫂又不似爹爹妈妈那般管我，任我玩乐，我今日观这哑杂剧，明日看那马球赛，好不快活，隐有乐不思乡之意。

        只可怜阿青那傻丫头，自从喜宴之后，对徐京的痴病竟是更上了一层楼。

        “也不知道徐公子娶亲了没有，哪的姑娘会这么好命。”天底下这么多好玩的，她却置若罔闻，成日唉声叹气自言自语起来。

        我被她烦不胜烦，这一日终是趁哥哥陪我在府中切磋之时，打算问上一问，彻底绝了她的念想。

        “哥哥可知这徐京有妻室么？”我一边说，连刺数枪，抢攻哥哥的胸膛。

        “他呀，你别看他成日一副惜字如金老成持重的样子，却连冠礼都还未行呢，也没听闻过定亲之事。”哥哥一边连拨枪头，招架我的攻势，一边道：“你这杀四门倒是使得有模有样。”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撤，枪杆竖起，挡住了我紧接而来的横扫，道：“不错，这横扫千军可称中正平稳。”

        几招过后，他又继续道：“不过小妹，怎的问起这事，莫不是……”哥哥一脸调笑的神情笑出声来。

        “什么呀，是阿青那丫头成日念叨。”我正卖个破绽，打算半扭腰身，反手向后刺去，却被这话搞得思绪一滞，枪路慢了几分。

        哥哥轻描淡写地一侧身形，继续道：“哦，原是这样。不过我时常也觉得我这徐贤弟怕是讨不着老婆的，小妹若是不嫌弃，阿青又是有意，不如等上几年带着阿青一起嫁过去，岂不两全其美。”

        “呸呸呸，哥哥说这些也不嫌臊得慌！”我有些恼羞成怒，一招白蛇吐信直攻他下盘。

        “小妹不知羞得来问，却反倒怪起我来。”哥哥一边连连后退，一边继续嘲弄着，突然出枪挡住将我的连扫停住，“这白蛇吐信不是毛糙了？无论对手说什么，你都得平心静气才行。”

        “哼，今天我就要替爹爹教训你！”我心中越发气愤，未带招式使老，反手就是一挑，接着一击力劈华山狠狠向着哥哥砸来。

        这时他却忽然向后一跃，跳到几步之外。

        好呀，哥哥这是不守规矩擅离战场，正待我要提枪追击，却见他抱拳道：“杨女侠大人大量，大人大量，这次就饶过小的了吧。”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把腰弯了下来极为做作地给我鞠了一躬，把眉毛都竖成了八字形，一副委屈样。

        “哈哈哈哈。”我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竟已忘了刚刚的气劲。

        不过本就是哥哥先说了那会子混话，道个歉也是应该的。

        “咳咳。”我突然想起徐京平日那副模样，咳嗽两声算是清嗓，又将神情一正一凛，声调严肃地说道：“罢了，下不为例。”

        “那就多谢杨女侠了。”哥哥抬头朝我笑道。

        不过忽然间他的眼睛眯起看向我的身后，“啧啧”二声，道：“像，小妹你还学得真像啊。”。

        我顺着他的眼神望去，不是徐京又是谁。

        “杨兄。”我看着眼前那古井无波的面部神情，听着那平直的语调。

        哥哥说得没错，我果然已得了七八分神韵。

        “我与令妹也该到了返程之时。”

        我本正在自鸣得意，闻得此话，“啪嗒”一下我从飘飘的云端砸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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