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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要了命的披帛,在空中乱舞


右利是不可信的,轻描淡写的布局与思量平沛山的忧愁也是真的,他说出的话真假掺在一起,不易分辨。

        朝着夜明珠的方向迈出脚步的时候,季清和心存怀疑,到头来,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自己差点丢掉性命才获得的书页,一旁是虎视眈眈的明琢国质子,曾经短暂的合作在身份的揭露下彻底瓦解,右利不费吹灰之力使二人的联盟顷刻间消失无影。

        书页在左侧,褚无弈要的东西在右侧。两人同时出发,步调一致,还分出几分眼神警惕对方举动,提防的心不知何时起从右利身上转移了。

        她拿到了那卷书页,也看到了褚无弈需要的东西——也是写在纸上的。

        突然间的地动山摇,夜明珠碎,干燥昏暗的秘库中,耳边皆是石头崩裂瓦解的声音,脚下的地板,骤然塌陷下去。

        中计了!

        情急之下,她只好就近抓着一旁的铜柱灯柱,一手抓着得来不易的书卷,一手紧紧抓着灯柱,由于灯柱光滑,她身子悬空着,还是不料一旁还有一个柯解。

        被柯解逮住了机会,她被推了下去,坠入了黑暗之中,柯解也跟着跳了下来。

        一同掉下来的,还有褚无弈。

        恒王殿下显然更在乎拿到手的东西,将其抛给在他们身后尾随进来的手下后,剩余的时间也来不及自救了。

        “平沛山上,就要干净了。让我想想,还要清理什么呢?”右利自问自答道,“对了,还有玄风阁余孽呢。”

        秘库外的守卫在他们进来后就撤走了,如今门口空无一人。

        脚步声响起,突兀的一陌生青年快步走进来,身着普通的粗布衣裳,气宇轩昂、眼神纯粹。墨若行着急地问:“这位大哥,你可曾见过一个身穿嫁衣的女子?”

        右利指了指虚无的地面:“她掉下去了。”

        闻言,墨若行没有犹豫,也跟着跳了下去。若说柯解往下跳,是因为季清和已经成了他的执念;墨若行这一跳,只是想救人,顺便再道歉。

        如此毫不犹豫的举动令右利称奇,他离开了秘库的深处。这里是他从玄风阁带出的珍稀宝贝,有朝一日定能发挥出用途来。

        走至出口,那里也有着意料之中的人在等着,正是墨若行巧遇的那个贵人,季清和的二表哥,斐凉国如今炙手可热的二皇子安景文。

        “许久不见,殿下似乎局势一片大好啊。”右利寒暄道。

        安景文只带着青运城主事前来,让三城的军队围绕平沛山呈半包围的趋势,气魄与胆量可见一般,他负手转身,下午的阳光依旧炽热无比:“难怪你要回到这里,平沛山是块风水宝地。”

        “见笑见笑。人都已经抓好了,就等殿下前来收网了。”右利边说,边领着安景文来到了关押石齐的地方。

        安景文平日里爱同一些有才华的文人举子结交,与朝臣之间共事也游刃有余;右利作为玄风阁中有头面的人物,江湖中鱼龙混杂,难保有些人不是来做生意的,他也处理得无声无息,不会打扰到其他客人。二人平日来要与许多人打交道,口才皆是聊得,谈及风花雪月花鸟虫鱼之类的雅事更是有许多话说,看上去二人相谈甚欢。

        安景文谈及江湖趣事,右利便讲起一些不会得罪人又鲜少有人耳闻的隐秘事儿来;安景文交谈起自己妹妹不爱丝绸爱瓷器,右利也能推举出京都几家出名的铺子和即将时兴的花纹样式。右利愁苦长年治理山中事宜,担忧朝廷剿匪之事,安景文连连摆手,不肯透露一二。

        “皇子之间,最忌讳与不告而谋要事抉择,也忌揣测上意,平沛山匪患一事,不是我能做主的,本皇子今日前来,只是收到平沛山右大当家通知,来捉拿玄风阁剩余要犯的。”安景文道,“至于右大当家一心为国,将石齐等余孽如何如何困在山上的壮举,我也会一一写在呈文当中的。”

        右利敬佩地赞叹道:“二皇子为国为民捉拿石齐一众余孽,实在可敬,不过嘛……在呈文当中,石齐的名字要改,协助捉拿的右某人的名字,也要改。”

        二人相视一笑,达成协议。

        秘库中的地动山摇还未停歇。

        不知是哪位人工巧匠设计而成的阴人机关,下落后的机关一环扣着一环,猝不及防下落后,墙壁边缘的石头尖锐向上,犹如竖起利刺的刺猬一般,为的就是防止有人停留在下落不远处,找着机会向上爬。

        尖锐的石头甚至还能致命,让人断送在这里。

        在黑暗之中,季清和与褚无弈几乎同时下落,坠入其中。她十分危险地背靠着几根尖刺,又用手撑着,整个人不稳固地暂且稳定在墙面。

        褚无弈估计也是类似的方式停留住了,还用匕首撬开了尖刺表面,刀锋和石头电光火石之间开辟出一片较平坦的地方,而后他靠了上去,把刀横着砍过就近位置,劈下几柱尖石,刀也固定住了。他显然能比季清和支撑的时间更久。

        之后跳下来的柯解,十分快活,甘愿持续落下,甚至还想再拽一把季清和,只是在空中无法着力,让季清和躲过去了。

        墨若行也是,一袭白衣翩跹而至,又匆匆下去:“季姑娘,在下去下面为你找出路!”却忘记了向上通向秘库的通道就是出路。

        遭了,季清和心道,看向上方,塌陷的地方正在一点一点合拢。这道算计人的机关许久未曾动用,重新恢复时石墙内还传来了齿轮磨合时的声音,生锈着的齿轮经过能工巧匠的设计精妙贴合,移动中的声音透露着岁月的痕迹。

        一时慌了神,季清和心里清楚,右利设计了他们,能留下的生路不多了。她孤注一掷,不顾手中的刺痛,奋力等着利石向上一跃。

        “来不及了,这位郡主殿下。”褚无弈冷眼瞧着,心下担心自己抛出去的城防布局图能否顺利送回明琢。

        自己手下的身手还是值得托付的,平日里没个正经,这种正事并不会马虎。只望他一切顺利。

        莫管自己身陷囹圄。

        眼瞅着身穿复杂婚服的季清和如一只凤凰朝上飞去,偏只是徒劳无用功,随后又向断了线的风筝,向着下方坠落。

        这里的布局依山而建,若能活着到达山底,兴许那里能找到出路。秘库靠近平沛山边缘而建,一旁就是悬崖。从山顶跌落下去,是死门或是生门,一切未知。缝隙处见光闻风、地底有水流过,皆是生机。

        随身携带的匕首,削铁如泥,若能稳住身形,控制住下落的速度和方向,便能平安落地。

        思忖之间,褚无弈感觉腰间别着的香囊骤然一沉,一股巨大的力量拽着他,他一时不查,也被拽了下去。

        什么稳住身形,此刻他正在空中崩溃;什么控制下落的速度和方向,这根本停不下来;待他看到季清和披帛时,方才明白一个道理。

        就算是顶顶的高手,也容易被衣着牵绊到,

        字面意义的牵绊。

        看着季清和的样子,好像是陷入了昏迷,全程毫无反应;飘逸的披帛在下坠时的狂风中狂飞,扇到身上的力道极大无比。

        斐凉王室子弟众多,这个和玄风阁关系密切的郡主,又是何来历?褚无弈思索如何脱身,想上手隔断联系起两人的披帛,却发现他与季清和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季清和昏迷中,披帛混乱地纠缠到了身上,致使宽大飘逸的丝绸披帛起了绳子的作用,无意间拉进了两人的距离。

        褚无弈皱着眉头,揽过季清和入怀中,却无任何亲昵之心,只是不想让黑暗中游蛇一般移动的披帛勒到人无法呼吸。

        他一手紧紧抱着怀里的人,一手将匕首划拉在山石之间减缓速度。这里是天然形成的独特景观,坠落此处才发现,除了秘库身处的那个通道,还有一个“天窗朝下投入了一丝光亮。

        那个奇观投下的光点只有一束,算着洞口不是很大,恰逢时辰对得上,这丝光才能透进来。

        分出心思观察面前的美人,美人如画,黑暗之中镀上一层朦胧,很符合她婉约宁静的气质,无端的昏迷不忘紧紧握着手中的书卷,是个痴人罢了,深种执念。

        气势恢弘的宫殿门前,她还未反应过来。

        面前的一对男女,身着天下最华贵的明黄色,男子头上带着冠冕,女子头上则戴着凤冠。

        好似参加重大仪式后回来,二人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梦境里,这两人的面容模糊不清,只能仰视微笑着的嘴角。

        等等,仰视?

        季清和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白白嫩嫩的,又用手丈量了自己到眼前人的高度。这,她咂舌,身量小,仅到皇帝的腰部。

        这是一个孩童的视角。

        看着面前皇帝着装的男子,宠溺地将她抱起,而梦中她所成为的孩童,竟然天真地拨弄着冠冕上的珠帘?

        季清和惊醒,直接镇静到坐了起来。

        嘀嗒嘀嗒,水滴从空中凝聚滴落,每滴都固定地落在同一个位置,长期以往形成了一个小水洼,周围湿漉漉的。

        一起掉下来的人呢?她缓缓站起,警惕地寻找着。

        一回头,看见了褚无弈的那张俊脸,他紧闭双眼,似乎也失去了意识。

        满地丝绸碎片,依稀可见是她婚服上的披帛的影子。

        以及,褚无弈牢牢握在手上的锋利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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