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蓝雨往事（一）
喻文州第一次见到程冬韵的时候，其实并不是程冬韵印象里的那一次指导赛，实际上要早得多。
他记得那是一个天公作美的大晴天，全省严阵以待的台风终于过去，雨过天晴。
一直以来都以严厉形象出现的训练营经理第一次笑眯眯地出现在训练营，吓得闹哄哄的整个训练营突然安静下来，直到大家发现经理身后跟着一个面容精致的短发少女。
作为联盟里出了名的不存在任何女性的蓝雨寺，少女理所当然地吸引了整个训练营的注意力。
“啪啪啪。”训练营经理拍了拍手示意学员看过来，然后对训练营学员说：“孩子们，有人来踢馆了，你们有谁敢接受啊？”
“我。”
“我。”
……学员们争相举手。
“看起来很多人啊，那让程程决定吧。”经理笑眯眯地问少女，“程程啊，你想挑战谁呀？”
“王叔，我想要挑战最强的。”少女眼睛亮晶晶的，神色骄傲。
“好好好，xx你来和程程打吧。”经理说。
已经是太过久远的记忆了，喻文州已经不记得当时和程冬韵对战的那个人的名字，只清楚地记得那个人是当时训练营里最出色的学员，不仅整个训练营没有人能赢过他，而且还能和当时蓝雨的队员打得有来有回，大家都认为他就是蓝雨未来的接班人。
但是喻文州清晰地记得比赛结果，那个当时训练营里的第一人对上名叫程程的少女可以说是输的一塌涂地。
记忆里其它的景象都已经很模糊了，但是只有那个少女骄傲的神情印象依旧深刻，少女穿着背带短裤，短短的碎发闪耀着细碎的光芒，衬着脸上的神情骄傲的不可一世，就像光芒万丈的小太阳。
果然，少女理所当然地进了正式队，并扛起了蓝雨的进攻端，并有了妖枪的名号，她一路战无不胜意气风发直到直面当时的荣耀第一人-叶秋。
程冬韵败在了太过自负，她太过理所当然地觉得队友只要跟着她就好，她不知道，荣耀不是一个人的游戏。
世事大抵如此，天赋异禀的人往往骄傲到听不进别人不合自己意的话，那场比赛后，程冬韵跑到了训练营和他们打指导赛以摆脱前辈。
当时喻文州的心脏跳的很快，他知道他的机会来了，在他看过的这么多职业选手中，程冬韵是唯一一个成功和叶秋思想在同一水平上的，他深知，如果有人能够看出他的战术天分，那只能是这两个人。
成功通过自己的战术引起了程冬韵的注意，喻文州手心冒汗，他已经在训练营中被忽视太久了。
“你叫什么名字？”少女认真地打量了他一遍。
“喻文州。”喻文州努力挂出温和的笑容，他知道他成功了。
可是谁能想到呢，蓝雨的老一辈选手虽然重视程冬韵但是却仍旧认为他所谓的战术完全抵不过他的手速，他依旧被拒之门外。
喻文州知道，以程冬韵的成长速度，最迟下个赛季他就能被训练营重视，可是他不想等，于是制订了周密的战术计划，冒险挑战了魏队。
他成功了，成功让前辈们看到了他的战术完全可以战胜手速比他强得多的选手，但是他没有想到魏队会退役，而且继任队长是程冬韵。
“其实你可以不用这样做。”把原来的短发剃成了板寸的少女静静地看着他，说道。
“抱歉。”喻文州有些口干地说，我也没有想到，可是都已经发展成现在的情况了无论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
“方队给你制定了训练计划。”少女敲敲桌子，示意喻文州接过文件，“你和小黄一起训练，大概再过一个赛季就能出道了。”
“谢谢。”
“既然选了这条路，就走下去吧。”程冬韵并没有大的情绪变化，只是轻轻地说道。
后来喻文州才从方世镜的口中得知，自己的训练计划其实大部分都是程冬韵指定的，而黄少天的才是方世镜制定的。
说实话，他确实没有想到，毕竟第三赛季对蓝雨来说是一个艰难的赛季，尤其是新任队长，本来年少气盛的程冬韵担任队长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熟起来，几乎是一个人带领了失去了灵魂的蓝雨闯进季后赛并成功树立了信心，在这样的情况下，新队长还挤出时间来制订了他每一步的训练计划。
第四赛季，喻文州、黄少天和郑轩一起出道，这一年，副队方世镜也离开了蓝雨，喻文州一直以为副队会交给魏琛一力发掘，同时程冬韵也很欣赏的黄少天，但是最后是他接到了俱乐部的任命通知。
毕竟才刚刚出道，喻文州没有忍住对程冬韵发问：“为什么？”
此时已经褪去妖枪的傲气的程冬韵已经是一个合格的队长，她淡淡地说：“你最合适。”
“我知道了，”喻文州沉默了片刻，开口，“谢谢。”
从魏琛退役后程冬韵对他的态度就变成了这样不远不近。他依旧是程冬韵最看重的后辈，但是同时，她会揉黄少天的头，会调侃郑轩，但是对他，永远是客客气气的。
就这样过了第四赛季，蓝雨的境况越来越好，队员之间的默契程度也在不断上升，程冬韵开始有意识地给喻文州更大的自主权。
第五赛季初，程冬韵突然在队内宣布把指挥权交给喻文州，喻文州还记得当时队里的反应激烈，几乎都不赞同。想来也是，虽说第四赛季嘉世被霸图拉下神坛，但是主流看法还是认为荣耀现在还是嘉世斗神和蓝雨妖枪两大战术大师，突然其中一个要转移指挥权给一个新人，没有多少人会愿意。
“你觉得你可以吗？”程冬韵没有理会顾旌的极力反对，只是看着喻文州。
“可以。”喻文州没有迟疑，明确地回答。
“那就转。”程冬韵逆着光表情看不真切，只听到她斩钉截铁的语气。
后来蓝雨在决赛中输给了微草，程冬韵赛后宣布退役，喻文州才明白，早在赛季开始的时候她就已经在为蓝雨的未来铺路了。
第六赛季蓝雨夺冠时，黄少天有些遗憾地说：“程队如果还在就好了。”
“是啊，程队一定很遗憾，她一手带蓝雨走出困境却没能陪她共临巅峰。”郑轩难得文艺地感叹。
喻文州没有说什么，他想，她才不会遗憾，她退的时候蓝雨阵容已经基本成型，有了登顶的实力，蓝雨拿冠军只是运气问题，只是我们在遗憾，遗憾夺冠时候没有她罢了。
喻文州没有想到，会在第八赛季的全明星见到程冬韵，屏幕上显示了她的脸后喻文州愣了一下，莫名觉得长发姑娘很眼熟，直到黄少天喊了出来：“我去我去我去，这不是程老大吗？”
喻文州知道黄少天这些年并没有和程冬韵断了联系，黄少天很明早以为他也一样，向他求证道：“队长队长队长，这这这是程队吧。”
他没能来得及回答，台上的长发姑娘就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蓝雨众人，和他视线相对时微不可觉地停了一下。
她变了很多，往昔凛冽的气势已经变得柔和，长发及腰。作为亲眼见过程冬韵没有留板寸前的样子，喻文州一直都知道程冬韵长的好，不逊色苏沐橙的那种好，只是她的风格太强势，性格太凛冽以至于在联盟里所有人提到她时都会忽视她是一个女选手。
“借个座。”台上成功被周泽楷噎住的程冬韵反应迅速地抱了一下周泽楷就溜到了蓝雨众人身旁。
黄少天反应最快，一脚蹿开了旁边的于峰，殷勤地说：“老大老大这里坐。”
“程队，好久不见了。”喻文州心里有些拘谨，但还是维持住自己温和的表情说道。
“小喻，辛苦了。”蓝雨前任队长微笑着对继任者说，语气温和，没有了以前那种客气疏离的感觉。
喻文州恍然失神，笑容无奈又释然，扶了扶眼镜控制自己的情绪，也用了蓝雨队员对二任队长的称呼调侃道：“那么程老大为什么改变决定呢？”
“考虑到很久没见你们，决定来视察一下，小黄还是这样可爱呢。”程冬韵熟门熟路地揉了揉黄少天的头。
“哇哇哇，程队你不能这样……”黄少天一边喋喋不休地抗议道，一边顺着程冬韵微微低了头。
“话说郑轩你怎么还是这张晚娘脸，啧啧，一定是你这张脸把蓝雨的妹子给吓跑的…”程冬韵痛心疾首地说，“你们知道现在荣耀玩家称呼蓝雨什么吗？蓝雨寺啊，你们还不要好好反省。”
“压力山大啊，训练营都招不到女学员啊。”郑轩无奈地说。
看着前任队长和自己打了招呼后就开始调戏现在的队员们，喻文州笑了笑，看着程冬韵扯完才开口道：“所以程队你就是来视察一下蓝雨现况？”
“是的，小喻啊，看屏幕，要尊重比赛，不能漏了每一个场景，就算是娱乐比赛。”程冬韵居然也会和他开玩笑了，一股荒谬感从喻文州心里浮现。
没多久台上的战斗法师就吸引了职业选手们的注意力，看到程冬韵了然而兴致缺缺的表情，明显可以看出她期待的并非台上的美女，那会是谁呢？他想大概是叶秋吧。
台上的美女下台后不久又被点上去了，职业选手们纷纷议论起来。
“毕竟她的战法确实出色，缺了攻坚手的战队很难不动心，轮回确实还缺一个攻坚手。”喻文州中肯评价。
程冬韵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悠长，仿佛在出神想些什么。
喻文州没有再去看她，心下感慨，明明设定就不是主攻手，联盟的前后两任第一神枪却往往在队里担任强攻的角色，难怪轮回这么急切地想要一个好的攻坚手，想来也是因为前车之鉴吧。
台上的战斗法师做出龙抬头的操作后，喻文州笑了笑说：“原来如此。”
程冬韵似乎想到了什么，笑了笑，喻文州清晰地看到她眉眼中一闪而过的锋芒，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笃定，程冬韵一定会回来。
于是他问：“还会再见吗？”
“或许。”
“程队你对这里不熟，我送你吧。”犹豫了一下，喻文州还是开口说道。
他感觉程冬韵的眼光定在他身上一瞬，然后她开口：“行吧。”
“您当年是因为魏队退役讨厌我了吗？”带着程冬韵走向侧门的路上，喻文州还是问出来了这个埋在心里多年的问题。
“不是，”程冬韵定了一下，她慢慢地说道，“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
停了一下，程冬韵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点燃后抽了一口，然后平静地解释道：“当年的事你不必介怀，确切说来这是王叔的推波助燃，蓝雨需要变革，所以其实你可以说是替我担了这个名，其实我还应该对你说声抱歉。”
喻文州隐隐的猜测得到验证，然后他沉默了片刻说：“可是你并没有做。”
“你知道的。”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女子精致的侧脸，她表情漠然道，“只是你先做了。”
“回去吧，蓝雨在你手上很好。”程冬韵轻声说道。
“好。”喻文州往回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女子半倚在墙壁上，她指间的白色香烟,袅袅的烟丝消散在昏暗的光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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