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016
方才又落了层小雪,如一层薄薄霜糖,白珍珠眯眼四望,地上除了自己和叶盛一前一后跑来,倒没有新的脚印。
看到他们跑来,宝儿吓得一哆嗦,忙道:“方才奴婢一直守着,没有人来过。”
白珍珠看向叶盛,他仍握紧剑柄,薄唇紧闭,双眼四处环顾。
白珍珠拍拍他手背,笑道:“刚下过这么薄的雪,地上却没任何脚印,方才必是有鸟雀飞过,别担心了。”
“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叶盛被他坦然关切的样子气笑,收剑入鞘望向尚且明亮的天光,“天色不早,公公就请回吧。”
白珍珠仍双手将银票奉上,见叶盛仍然不要,诚恳道:“就当我与大人,做个交易,哪怕大人不答应方才的事,大人前途无量,珍珠总会有事来求大人。”
叶盛摇头冷笑,“公公算无遗策,哪还会需要求我?这个交易未免太不公平。”
“那我们就公平一些。”白珍珠将银票举起,另一只手也覆上剑柄,“就换大人这把家传宝剑,一分利,当然,大人只要有钱,什么时候都可以赎回来。”
叶盛没有争执,他接过钱,爽快将宝剑放在他手里,做了个送客的手势。
回去路上,白珍珠没有坐轿,要宝儿陪他一同走回去。
叶盛虽换了房子,但仍然住在京郊,都是些比较破落的屋子,梁上瓦片几乎都有破损。
此外,街道与路边的树都已干枯,似也支撑不住一个人。
“干爹,方才真的没有人。”宝儿知道他在想什么,突然雪大,又将伞向他这边侧侧,“宝儿一直守在门口,眼睛都没眨一下。”
宝儿又忿忿道:“不过这位叶大人真够作的,他明明就想要钱,还不领干爹的好!”
“傻东西。”白珍珠表面笑笑,心下跟着一沉,宝儿虽然机灵,但他始终不会武功,如果有人要避开他跟踪,倒也并非难事。
假设真有人跟来这里,可能会是叶添,但叶添看不上叶盛,而且不是心眼多到暗中跟踪的人物。
也可能会是东厂,但东厂正忙于寻找金矿,据说都将胶东封锁起来,想来不会有闲心管他的事。
目前,他和顺喜都不过是司礼监和叶贵妃身边最小的人物,所以并不会有人注意,可只要继续走下去,就免不了为人算计。
倘若能有位武功尚可又与他们无利益冲突的人跟在身侧,就最好了。
宝儿问:“干爹,想什么呢?”
白珍珠望向手中佩剑,答道:“我想眼看就要春节,你先不回去,到东城街市去逛逛,替王府置办些年货。”
“好啊。”宝儿兴奋道:“前几日,东城可热闹呢!”
白珍珠笑问:“怎么了?”
“叶将军的小儿子,就是据说不学无术的那个,叶重言,最近回京城了!”宝儿压低声音,“奴婢听说,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从苏州带了位美人,排场极大,叶将军本就不喜欢他,这次彻底被气了个半死。”
白珍珠无语,“带个美人有什么奇怪?”
宝儿嘿嘿一笑,神秘道:“这个美人可是个男的!”
“男的?”白珍珠一时晃神,他只记得叶重言是侧室所生,自小便不求上进,只知吃喝玩乐,叶青霄也无可奈何,只能一心培养嫡子。后来嫡子战死,叶青霄怕后继无人,才不得不将叶重言从老家弄回来。
但白珍珠怎么从不记得,叶重言还是个如此高调的断袖。
宝儿见他不语,马上奉承道:“其实若论样貌,他哪比得上咱们干爹呀。”
“行了。”白珍珠听了宝儿的奉承,虽面无表情,但着实心情大好,“买了年货,你再去办一桌酒席,不必心疼钱,自然有你的好处。”
……
宝儿完全没有心疼钱,甚至在大酒楼里一掷千金,抬回一桌八菜一汤,其中有到菜名为“八仙过海”,炖了鱼翅、海参、鲍鱼、鱼肚等八种时珍材料,十分豪气。
这些日子,小月吃惯了家常菜,看到满桌时珍菜肴马上跑来,亲昵地抱着他胳膊,白珍珠却打了个冷颤,甚至下意识将手抽回去。
小月奇怪回头,才看到他神色疲惫柔弱,巴掌大小脸一片惨白,嘴唇毫无血色。
他苍白羸弱,就像当初在雪原中伤重初见一般,小月有些害怕,扯着他衣袖问:“你怎么了?”
白珍珠咬着嘴唇,似乎虚弱到说不出话,只勉强笑笑。
他不说话,虎延晖也不等他开席,先灌了一口酒,见傅行驰不欲动筷,马上为他夹了一只鲍鱼,豪迈道:“王爷,不必管他有什么心思,咱们吃饱就是了。”
他干完了酒,毫不客气对白珍珠道:“白公公,这菜也就能说还行,就是这酒属实差了些,还比不上我们军中的劣等酒。”
白珍珠仍不出声,抬头望向宝儿,宝儿立马捧出一坛女儿红,和之前在顺喜府中那坛完全一样。
这酒也确是那次一道买的,只是没喝完。
女儿红泥封一开,虎延晖忍不住了,将酒盅掷到一边,拎起只碗道:“白公公,在建州你害我丢了官职,现在赔我坛酒,今天就泯恩仇了。”
白珍珠咳嗽几声,声音沉沉,“今日我这宴席,也不是白请大家吃,主要后天就是腊月三十,王爷就要进宫赴宴。”
姚弁星马上道:“不负公公托付,今天整整一日,我都在详细嘱咐王爷,想来不会有错。”
“奴婢多谢姚先生了。”白珍珠恭敬起身,却站的十分吃力,歪歪斜斜,片刻后看向傅行驰,“也辛苦王爷了。”
虎延晖看到他这副样子,一步上前,立在他身侧,将手肘放他肩膀上,不满道:“那咱呢?白公公对咱就没有什么说法?”
白珍珠猛的被他压到,觉得眼睛发黯,忽悠悠向前倒去。
虎延晖马上躲开,倒是傅行驰躲闪不及,正将白珍珠接在怀里。
“你怎么了?”傅行驰皱眉道。
倏忽间他觉得哪里不对,伸手掀开白珍珠衣袖,只见他白细到仿佛可以掐断的胳膊上缠满绷带,还隐隐渗出血丝。
“王爷,对不起。”白珍珠缓了好一阵,勉强撑着坐直身体,眼底已忍不住疼的满是泪水,他忙向后退,口中喃喃道:“奴婢失礼……”
“别动。”傅行驰仍然将他揽在怀里,伸手探向他额头,大约因为失血过多,已隐隐开始发热。
傅行驰皱眉,看向宝儿。
“今日我和干爹出去,我总觉得的有人跟着,过路口时猛地跳出来,就伤了干爹。”宝儿叹了口气,郁郁道:“我们在皇上身边做事,免不了总被人盯着,说不准哪天就丢了性命。”
小月吓了一跳,登时就要哭出声,白珍珠噙着泪低声制止:“别说了。”
燕王府外,有一人裹着斗篷,打着盏红灯笼。
他穿着简朴,却难掩一张风姿清丽的面孔,眼角先是下垂复又微微扬起,如同一泓潋滟波光。
他上前叩门,轻声道:“在下是叶重言公子府上管事,名叫容华,来求见白公公。”
盲人门房不仅盲且耳朵不好,冲着门外大喊:“叶什么——?”
来人拧着漂亮的眉毛,又重复一遍。
门房扯着嗓子:“什么叶——?”
容华忍无可忍,一步上前,拉开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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