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寒意料峭的第八天
房间里静悄悄的，盛千雪盯着窗外的雨看了看，突然想起来今天早上来的匆忙，爸爸叮嘱的话也忘记了，她没有带伞。
“唉。”她叹了口气，余光瞥到左手边的书橱。
目光落在奖杯上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愣怔。
深木色的书柜里大半的空间都被各种各样的奖状和奖杯占领了。
小学的钢琴比赛一等奖到初中化学竞赛第一名，从一百米短跑第一名到跳高比赛第一名。
可谓是文体双开花。
盛千雪眨眨眼，奖章上“沈拓”两个字耀眼又清晰，提醒她，以前的沈拓和现在的沈拓真的很不一样。
脑子里不知道怎么想起昨天中午和盛泽一起来拜访的时候，沈放提到沈拓时的态度，无奈又夹杂着失望，即便有些情绪被掩盖得很好，言辞间还是不免透露出来一点点。
所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沈拓变成了这样？
沈拓再进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盘水果，色彩鲜艳，金色的小叉子放在一边。
“刘妈准备的。”沈拓把果盘放在桌子上，全然没有刚才离开时隐隐流露出的一点狼狈。
盛千雪收回思绪，“哦。”
“那个……我大概知道了你主科里的弱项，我回去会把你的学习计划调整一下，从明天开始，正式补课。下午三点到晚上六点半，行吗？”
沈拓身体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双腿大大咧咧伸着，他眼里带了点笑:“哟，学姐真挺敬业啊。”
“收集敬业福？”
“一点也不好笑。”盛千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觉得这人幼稚极了，“学弟果然是学弟，幼稚鬼。”
窗外雨势又大了一些，光秃秃的树枝枝丫在怒号的狂风中乱舞，摇晃着身体。
天色立刻暗下去，乌云把日光遮蔽，房间里光线渐弱，灰蒙蒙一片。
盛千雪还是清晰地看到沈拓嘴角加深的弧度。
他手里随意拿着书桌上一本课外书，修长的指尖灵活地转着，好像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一样，“是吗？”
“是。”盛千雪把剩下的试卷收好，摆正，又把文具规规矩矩收进袋子里，才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吧，我回去了。”
沈拓把书扔在一边，“就走了？”
雷声轰响，划破黑色天际，嘶吼着隐匿在云层里。
“嗯。”盛千雪起身。
沈拓也跟着站起来，乜了眼窗外:“我送你。”
两人下楼，刘妈从厨房走出来，“午饭要准备好了。盛……”
她记性不太好，昨天记下的名字又忘了。
“您喊我千雪就好。”盛千雪对刘妈笑了笑，“您忙，我先走了。”
“现在走？”刘妈皱眉，看了眼窗外，“这雨太大了，现在走会淋雨的。带伞了吗？”
“……”
沉默是最好的答案。
“没带伞就走？”沈拓突然伸手，把盛千雪肩上的帆布包摘下来。
“干嘛？有人来接我。”盛千雪不满地看他一眼，她又不傻，怎么会淋着雨回去呢？当然有司机叔叔来接的。
“这不是还没来吗？午饭马上就做好，还有一个汤。
千雪就留下来吧，反正今天中午只有沈拓一个人在家。
”刘妈接过沈拓从盛千雪肩上拿下来放在手里的帆布包，“我布菜了。你们去洗手准备吃饭。”
“您不用……”盛千雪话都没有说完，刘妈就进了厨房。
她抬眼望向沈拓。
那人也在看着她。
“我和人约好了，真的不能留。”盛千雪没有骗他。
昨天就和蒋倩倩说过的，今中午要陪她吃饭。
手机铃声响起，盛千雪看到名字接起，眼神还示意沈拓看，她没有说谎，“喂？”
蒋倩倩:“唉，千雪，不好意思哈，今天中午没有办法和你一起吃饭了。
我爸机票改签了，我现在得马上往机场赶。下次有时间再请你啊。那就先这样，挂了挂了。”
盛千雪连句话都没有来得及说，就被挂断电话，她不甘心，又说道，“喂？喂？”
沈拓的气音从喉咙里溢出，特有的肆意的少年气，尾音上扬，浅浅的，不经意间很容易撩动心弦。
盛千雪只好挂了电话，又给司机发了消息，让他先去吃饭，晚些时候再来。
“走吧，去洗手。”沈拓单手插兜，迈着两条大长腿往洗手间走。
盛千雪认命跟上。
刘妈午饭做了小炒黄牛肉，砂锅焖红烧肉，清炒小青菜和开胃酸辣汤，色香味俱全，让人胃口大开。分量刚好，适合两个人吃。
“快尝尝好不好吃。”刘妈笑着说。
盛千雪坐下，眉眼弯弯，“谢谢刘妈。”
“这道菜，小拓也爱吃。”刘妈指了指小炒黄牛肉，“所以今天又做了一次，我记得千雪你也喜欢这道菜，对吧？”
盛千雪侧眸看向沈拓，“是吗？”
沈拓慢条斯理夹起一块小炒肉，有些揶揄地说道:“不行？学姐这么霸道，连同一道菜也不能喜欢了？”
盛千雪:“……”
她不是，她没有，她只是问问而已。
刘妈早就离开了。
空旷静谧的空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灯光明亮，饭菜可口，连餐桌上用琉璃瓶装着的盛开的桔梗花都是绿意盎然的。
明明应该是很温馨舒适的场景，盛千雪却感到一丝丝孤独和压抑的情绪。
“那个沈叔叔他们中午不回家吗？”盛千雪问道。
沈拓表情淡淡的，看样子早就习惯了一个人在家吃饭，他言简意赅，“忙。”
“这样。”盛千雪觉得自己就不该问，现在就很尴尬，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
这么想着，也没注意自己夹了哪道菜。
直到低头，看到碗里那块肉香味儿十足的红烧肉。
她蹙眉，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样。
悄悄看了眼沈拓，那人没注意她。
盛千雪把碗里的红烧肉夹到骨碟里，做贼一样，松了口气。
汤碗里的蛋汤温度刚刚好，盛千雪慢慢喝了一口，酸辣适中，很合她的胃口。
“学姐，你挑食啊。”沈拓已经吃完饭了，他闲适地坐着，散漫随性。
因为离得近，盛千雪甚至可以看到他眼皮上浅淡的折痕。
此时他像是抓住一个做坏事的小孩儿一样，漆黑透亮的眸子里藏了点笑意，微微歪着头看着盛千雪。
盛千雪:“……”
“我没有啊。”盛千雪嘴硬，“就是先放一放，太热。”
“噢，这样啊。”沈拓没有起身的打算，“我就知道学姐不是一个浪费粮食的人。毕竟，”
他顿了顿，身体向前倾，在餐桌上投下一片阴影，“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你说，对吧？”
盛千雪:“……”
她吃还不行吗？
“对。”盛千雪挤出笑，耳朵都有些发烫，“浪费粮食可耻。”
说着，她夹起那块肥瘦相宜的红烧肉，壮士断腕般地，一点点凑近嘴边。
她是向来不吃肥肉的，一点都不吃。
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只是每一次勉强的后果是，呕吐。
在距离嘴唇还有一公分的距离，一双温热的手掌突然伸过来，阻止了盛千雪的动作。
“？”盛千雪也没有说话，眼睛盯着沈拓。
光线明亮，女孩儿眼睛里带着点湿意，像是受了欺负。
和那天在奶茶店见到那个男生欺负她的时候一样，脆弱，可怜巴巴的，有点像被雨淋湿的小猫似的。
“啧。”沈拓心里突然生出一股怜惜，“不想吃就不吃了。不勉强。”
盛千雪:？？？逗她玩呢！
刚才他可不是这样说的！
还拿农民伯伯辛苦而来的劳动成果警示她。
“可你说不能浪费粮食啊。我觉得你说得对。”
盛千雪很为难的样子，“你说怎么办呢？”
沈拓:“……”
“给你们准备了一些水果，等一会儿……”刘妈突然出现，打破两人的僵持。
盛千雪被刘妈忽然的声音吓了一下，手上力道一松，那块红烧肉就掉在餐桌上。
她:“……”
沈拓撤开一些距离，松口气，“脏了，不能吃了。”
盛千雪想要怼他的话也咽下去，“哦。”
一顿饭吃完，雨点也不像刚才那么大了。
盛千雪等到司机师傅过来，才出门。
沈拓家是独栋别墅，道路宽敞，从门口走过去还要一段距离。
沈拓拿了把伞，“我送你。”
盛千雪:“好。”
一阵寒风袭来，刀子般锋利，吹得人脸都有些疼。
盛千雪下巴埋在衣领里，感受到冷意，她往旁边躲了一下。
沈拓注意到她的动作，不动声色挪了挪，挡住一些风。
“谢谢。”盛千雪坐进车里，车窗降下，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来，她扬了扬脸，鼻尖微红。
“路上小心。”沈拓这话是对司机说的。
“你回去吧。”车子发动，又有风吹过来，顺着车窗缝隙钻进温暖的车厢。
盛千雪将抱枕抱进怀里，对他说。
沈拓点点头，转身离开。
他今天穿了一件浅灰色卫衣，纯色系，没有乱七八糟的花纹，转身离开的那一刻，盛千雪看到他左侧肩膀湿了一片。
雨还在下，风也在刮，那个少年转身，黑色雨伞下，他的身影清癯挺拓。
盛千雪抱着抱枕的力道重了几分，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只是对司机师傅轻轻说:“走吧。”
回到家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盛千雪洗了个热水澡，吹干头发，坐在床上打开手机。
对话框里只有一条消息，还是“对方已通过你的好友验证。”
是上午的时候，她为了沟通方便在微信上加的沈拓。
手指停在屏幕键盘上几秒，盛千雪打字:【我到家了。】
那边是过了十多分钟才回的消息:【嗯。】
盛千雪盯着那个字几秒，把手机关了，头埋在被子里，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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