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绵羊

胡婧婷十三岁那年父母就离异了。

        胡婧婷的母亲名叫吴兰芝，年轻的时候很漂亮，心气儿也高得厉害。在一众追求者中选了老实巴交的胡海。

        胡海原本是橡胶厂的工人，那个时候工人工作稳定还给分房子，吴兰芝就是看上了这一点，可是渐渐身边的人都做生意赚了大钱，吴兰芝就越来越不满了。

        两人渐渐因为鸡毛蒜皮的生活琐事开始争吵，一吵就吵了将近三年，吵到最后两人连话都懒得说。

        胡婧婷一开始还担惊受怕后来也慢慢变得厌烦麻木，身份也渐渐由传声筒变成了出气筒。

        谁生气都能拿她吼几声打两下，就像伤害她能让对方痛苦似的，其实谁都不会因为她痛苦，最终痛苦的只有胡婧婷自己。

        后来胡海被逼的急了，辞了工厂的工作做起了生意，这一折腾没想到还真成了。胡海一时间觉得扬眉吐气，再也不用被吴兰芝死死压一头了，就在外面养了一个女人。后来干脆提出和吴兰芝离婚。

        吴兰芝那时候也是心气儿高，觉得自己还年轻，离了一个胡海多的是王海刘海的等着她，又因为两人根本不说话，她也不知道胡海怎么突然之间硬气了，被人一激就同意离婚了。

        就是胡婧婷两人谁都不想要。

        吴兰芝想她是姓胡的，她凭什么替老胡家养孩子？胡海想，家里那个小情儿才二十四五给这么大的孩子当后妈指不定怎么闹呢？

        胡婧婷那时候虽然刚上初一，但是比同龄孩子早熟的多，直接就跟他们说：“我谁也不跟，你们房子给我，每个月给我生活费，我自己可以。”

        这个提议胡海和吴兰芝竟然同意了。

        胡婧婷从十三岁开始就是自己一个人过的。她觉得这样很好，清净。

        胡海离婚没多久就和小情儿结婚了。吴兰芝后来才发现胡海早就发财了，又闹腾了许久，但是婚都已经离了，再闹也是于事无补，过了一年也找了个人嫁了。

        胡婧婷的生活彻底放飞了自我，从来没人会催她写作业对她说好好学习，也从来没人给她立规矩。她就像生长在山崖之下的野草，恣意的任性的生长着。

        转眼就到了高三。新学期的第一天胡婧婷给了老陈一个面子没有无故不到，也没有迟到。

        她刚进教室就看见刘雪冲她打眼色，她这才注意到自己的位置旁边坐着一个人。

        全班除了她自己四十一个同学，除了刘雪和赵曼没有一个人敢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上，因为没人敢做她的同桌。刘雪和赵曼个头又没她高，只能扎成一对儿放到了前几排。

        那个男生低着头在看书，漆黑的头发看起来软软的毛茸茸的，发旋儿都清晰可见。

        这个人有两个发旋儿。

        那首顺口溜怎么说的？一个旋儿的硬，两个旋的横，三个旋儿的打架不要命。

        胡婧婷有点想笑，凑过去哎了一声：“谁让你坐这儿的？”

        那个男生抬起了头，他带着一副口罩，只露出一双漆黑的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胡婧婷。那样出众的气质一瞧就和z市的土气不沾边儿。

        “嗯？陈老师说可以随便坐。”声音低沉悦耳，一听就是只小绵羊。

        胡婧婷的心像是被一双手捏了一下似的，脑袋嗡一声响。

        “狐狸，这个是新来的同学叫肖毅。”班长杨诚已经跑了过来。“你要是不喜欢他和你同桌，我就和他换位置。”他本来就对肖毅自己选的这个位置很不满。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等着看肖毅的笑话。

        刘雪和赵曼都有点紧张，生怕胡婧婷又炸毛。

        胡婧婷眯了眯眼睛：“谁说我不同意了？这地儿又不是我批发的，爱坐坐呗。”说完就坐在了肖毅旁边的位置上。

        杨诚看了肖毅一眼心里暗骂了一句：“哪里来的小白脸儿，真他妈烦人！”

        肖毅对着胡婧婷的第一印象就是漂亮，身材又好，面口袋似的校服，穿在她身上跟新季时装似的。她的眼睛又大又亮，眼尾微微上翘，有一种不属于这个年纪的风情和性感。皮肤也很白，鼻梁很挺，嘴巴红艳艳的微微嘟起，脸上带着点儿婴儿肥，整体看上去又有点可爱。

        他们叫她狐狸？嗯，还挺贴切。

        胡婧婷看了他一眼笑呵呵的说：“我叫胡婧婷，他们都叫我狐狸。”

        肖毅看了她一眼，漆黑的瞳仁毫无波澜。

        本来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对视，胡婧婷却心跳加快了起来。

        幸亏老陈及时赶到，把这种尴尬的气氛给掐灭了。

        听老陈介绍，肖毅是b市来的，大家都觉得莫名其妙，什么人会从那么大的城市来他们这种小破地方念书啊，还是高三的重要阶段。但是大家也只是好奇，没有人会深究。

        肖毅这个人很好看，摘了口罩更好看。典型的唇红齿白的小白脸，他平时几乎不怎么说话，也不和人交流，安静的就像不存在似的，每天除了学习就是看书。

        胡婧婷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闷的少年，一点少年人的活气儿都没有，但是他偶尔解出一道难题或是看到有意思的书笑起来的时候，又那么温暖。

        胡婧婷有时候会没话找话的和他聊几句，他总是淡淡的应付着，不显得亲密，也不显得特别疏离。

        真是一个矛盾的存在。

        这样的人在这个龙蛇混杂的高中院校简直是个异类。引来了很多人的不满，也对，这样的人除了老师应该没人会喜欢。

        那天放学，胡婧婷正准备和刘雪赵曼一起回家，却在学校大门口看到肖毅被人围住了。其他同学都不敢靠近也不敢多事儿，好奇的扫一眼就匆匆走了。

        胡婧婷伸直大长腿支着自行车，远远的注视着那边儿，对着赵曼道：“你们先走吧，待会儿万一打起来再伤着你们。”

        两人面面相觑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嘱咐她自己当心就走了。

        肖毅看着这一圈人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是麻烦。他只想在这个学校安安静静的度过这一年，如今看来怕是有点儿困难。

        他紧了紧双肩背，扫了一圈围着他的人。

        六个，还好，不好打但是他也不至于吃什么大亏。只不过这一动手恐怕今后更安静不了了。

        带头的男生瞪着他皮笑肉不笑地说：“听说你挺拽啊，我哥们儿跟你说话你都不带看一眼的。”

        肖毅瞟了他一眼，没吱声，心里叹了一口气。这个年纪的少年就是这样，拉来几个人就开始称兄道弟，觉得自己成了社会大哥了。

        另一个男生讽刺道：“威哥，没准人家是哑巴呢，你这不是故意为难人嘛。”

        其他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肖毅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冰冷，看着那人的眸光有一种凌厉的狠辣。

        那人怔了一下，莫名生出一种恐惧，但只是一瞬间他就清醒了过来，他们人多他们有优势，随即强硬地道：“你他妈的敢瞪我？！”

        肖毅低下头，遮住了自己满是戾气的表情。

        胡婧婷笑了笑，蹬了一脚自行车滑了过去。

        “刘威，你干什么呢？欺负自己班的同学？”

        胡婧婷一说话几个人都看了过来，连看热闹的人都停了下来。

        刘威不自在的向后退了一步：“怎么了？聊聊天而已。”

        胡婧婷笑了笑：“那聊完了吧，我们要回去了。”

        刘威张着嘴合也合不上，话也说不出。胡婧婷这个从来不爱管闲事儿的竟然管了肖毅的闲事儿，他们还要一起回家？

        胡婧婷根本没搭理他，看着肖毅道：“你拿了你的自行车了吗，该回去了。”

        肖毅眼睛里染上一丝笑意：“我现在去拿。”

        肖毅走后，胡婧婷眯起了眼睛看着刘威，像一直慵懒的猫咪：“刘威，肖毅是我的同桌，谁找他麻烦就是找我的麻烦，不服气的尽管来找我，我正好无聊。”她说着话眼睛在那六个男生脸上扫了一圈，警告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一句话说完，肖毅也已经推着自行车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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