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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善意


刺眼的灯光让虞测下意识地抬起手挡住眼睛,然而,因为这个动作而牵动的肋骨疼痛,又让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缓缓的放下胳膊,老板赫然已经到了他眼前。

        “叔,买两支2b铅笔,还有红花油吗?也来一瓶吧!最便宜的就行。”

        虞测笑了笑,状若无事地随意说出自己的需求。

        “天黑,路灯坏了,来的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

        小卖部的叔对虞测挺好的,对于这种真心的温暖,虞测从来也是以真心回报,知道老板可能会为他担心,他便借着昏暗的灯光,把大片擦伤的手往后放。

        想着快点买完,快点离开吧。

        老板好像确实没有看清楚,也没多说话,大概是深夜的困倦,以及还没有消散的睡意,只是默默的去到柜台后面。

        很快老板就拿着棉签和红花油到了虞测身前,“拿着吧,一共十块钱。”

        “叔,都说了多少次了,不用特地给我便宜,我有钱。”

        虞测说的是实话,虽然他已经不在酒吧工作,但是之前那一段时间已经给他带来了足够丰厚的收入,更何况和裴渡住在一起时,对方总是积极付账。

        甚至虞测只要一开口两个人得平均分配支出,裴渡就一脸受伤的看着他,只好没有任何对待外人的冷冰冰和霸气侧漏。

        嘴里不是,这只是我的心意,难道你不想要它吗?就是我只是想对你好,难道我的方法真的不对吗?所以你压根就不想接受。

        面对这些绿茶发言,虞测实在生不起气。他知道裴渡是在变着法儿的减轻自己的负担,甚至不惜剖白心意,插科打诨,目的就是为了维护虞测的自尊心。

        如果说在对他半爱半恨的母亲去世之后,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人是真正关心他的。

        如果虞测没有看错的话,除了裴渡,只有眼前这个小卖部老板了。

        虞测叫他叔。

        老板和虞测一样孤家寡人,他们也许有很多共通点,也许应该常常坐在一起,互诉衷肠,或者互相遗憾过往,偏偏他们连话都没说过几句。

        每次都是虞测喊一声叔,报出自己需要购买的物品,老板沉默地把东西拿出来,递给他,但是价格往往都会比市场价低上一些。

        虞测不是养在温室里的花朵,对于物品的价格,不论是菜还是日用品,他都烂熟于心。

        他知道到老板的好意,便会竭力推辞,但上一次老板还是会给他少算一些钱。

        总的说来这场好意的推拉胜负参半,有时裴渡还是会让老板吃亏。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老板却没有刻意报低价,铅笔一块,红花油九块,这正是丹城最正常不过的价格。

        接过东西,裴渡道了声谢,准备离开。

        “唉,等等,正好顺路我送你吧。”

        他缓慢的转身还没有结束,老板就轻声喊他停下了。

        又好像是看出了虞测眼里的疑惑,老板接着说道,“老吕头让我给他送包烟去,就在你家后边,大晚上的,摸黑再摔倒就不好了,我捎你一程吧!”

        老吕头确实是个老烟民,也经常会让小卖部的老板给他带烟,虽然今天有点晚,但保不准烟瘾犯了呢。

        虞测没有生疑,点了点头,又郑重的谢了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老板没有开那辆破烂的自行车,虽然只是往怀里揣了包烟,却专门开了辆三轮的电瓶车,那是只有在送大件物品时才会启动的车子。

        不过虞测也没有多问,说不定是太晚了,自行车没有车灯的缘故。

        车子在狭窄的小道上慢慢的开着,老板把虞测放在家门口之后,果然往后面开去了。

        虞测彻底放了心,匆匆冲了把澡,收拾好考试的工具,确保没有任何遗漏。

        这才长叹一声,轻轻把自己摔在了床上。

        他已经精疲力尽,在人前强撑着的气已经快散完,虽说明早考试,他一定要重新支愣起来,现在确实在没有忍耐的心力了。

        身体无处不泛着疼痛,大概已经裂掉的肋骨更是压迫着他的呼吸,这时已经是凌晨,他不能去医院,也绝对不能住院。

        想到这里,虞测把红花油从床头柜上拿到手里,床头柜也是裴渡来到这个家之后才添置的。

        在这之前,家里的唯一大件家具,就是这张床,余下的只有一把椅子和一个摇摇晃晃的书桌。

        虞测将红花油涂在泛青泛紫的地方,死死咬着牙,用力的揉搓着。

        这些伤处如果不进行处理,明早便会愈发严重,不仅影响他的行动,而且会更加分散他的注意力,到时候他的临场发挥,恐怕就真的会差到无法挽回了。

        虞测加快着速度,但依然只能揉一会儿喘一会儿气,休息一会儿,他的身体其实不允许这样的活动,但他别无选择。

        涂完红花油之后,虞测又用家里的碘酒给破损的伤口消了一下毒,终于处理完伤处。

        虞测小口吸着气,慢慢躺在了床上,明早他还得更早起床,或许张钧还会回来看,得在他们发现之前赶去考场。

        意识慢慢消散,虞测就这样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也或许是晕了过去。

        凌晨五点半,只睡了三个多小时不到四个小时的虞测被自己订的超响闹钟唤醒。

        醒来的时候,他还有些恍惚,但依然机械性的下床洗漱。

        其实虞测的生物钟非常准时,多年来虞测都会在上学前做一份兼职,有时是送报纸,有时是送牛奶,有时是清扫街道。

        总之,五点半甚至五点,他会自然醒,即使前一天晚上的工作持续到凌晨,但昨天却不是普通情况。

        一晚上过去,那些青青紫紫伤口的颜色变得更深,更加可怖,好在虽然痛感犹在,但老牌红花油的作用还是很强大的,虞测的身体已经比昨晚松泛了一些。

        肋骨依然疼痛,没有任何的好转,但好在也没有恶化,头脑在用凉水洗脸之后也一下子清醒过来。

        不论如何,今天和明天两天,不能有任何闪失。

        虞测收拾了几件贴身衣物也放在了书包里,今天考试结束,他不打算再回到这里了。

        为了防止张均的去而复返,他决定在考点附近订一家便宜旅馆,这两天就在旅馆解决自己的住宿问题。

        虞测将家里的物品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呈现出一种他昨晚根本就没有回来的状态,接着锁好门,抄了另一条小路偏僻的小路。

        他慢慢地移动着,这也是他为什么要起的这么早的原因,除了为自己订休息的旅馆之外,更重要的是,以他的速度,如果在考试前一个小时起床,就根本无法按时到达考场了。

        大约五分钟,虞测走到了第一个巷子口,三民巷子弯弯绕绕,由于价格便宜,住的人多,建造的房屋多,因此各种出口与路线也是盘根错节。

        出了巷子口,虞测却发现了不应该在此时出现的人,小卖部老板。

        他实在有些差异,便忍不住问出了声,“叔,你怎么在这儿?”

        老板似乎一下子没有想好说辞,但他也知道虞测赶时间,便只是轻轻说了句,“上车吧,我送你,考场在八中是吗?上次你来我这儿卖的旧草稿纸上写了。”

        说完这句话,老板也没有解释更多,虞测没有再说话,而是默默的上了车,还是昨晚那辆电动三轮车,今天甚至多了个棚顶,路人也很难看到车里做的是什么人。

        虞测昨晚因为受伤而迷迷糊糊的思考能力一下子通顺起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老板是特意来帮他的。

        他确实为了赚钱,经常来送一些纸壳子来卖,有些捡来的纸壳子会被他当做草稿纸使用,想来老板就是在那时看到的。

        车子在路上飞驰,到减速带和阻碍时,却会提前放慢速度,缓缓通过,似乎是知道虞测身上的伤。

        昨晚虞测自以为已经很好地掩饰住了因自己受伤而急促的喘息,却忽略了自己身上的血腥气。

        老板早年也常常闻到这样的味道,因此非常了解,再看到虞测藏在身后的手臂,微微向右佝偻的身躯,以及黑暗中隐约可见皮肤的深色。

        他已经全然明白虞测一定是遇到麻烦了,所以他借口给老吕头送烟,将虞测送回了家。

        早上他原本想在小卖部等着虞测来,假装顺路送他去学校,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看一下这孩子有没有出事。

        没想到却看见虞测绕了另一条不常走的小路,放心不下的他开着那辆小三轮电瓶,提前到了必经的巷子口。

        原本他想再编一个顺路的理由,可看着虞测那双几乎已经了然的眼睛,他什么也没说,这是让虞测上车。

        “叔,谢谢,真的谢谢你。”

        虞测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大叔要对自己这么好,但他现在能回报的只有谢谢。

        甚至因为您这个字太过肉麻,还是照常使用了你这个平辈之间尝尝使用的称呼。

        “不用,我就是看不得受苦的孩子过得更苦。”

        说完这句话,两人之间再度寂静无声,只有新装的棚顶撞到空气的摩擦声,呼噜呼噜地响在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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