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天明
他们聊了很多。
早在很久之前，书曲舟就有机会了解褚欢的过去，不过他躲开了。
因为不愿意，害怕听到悲惨的经历，他一直都很不擅长安慰。
他们抱了很久，谁也不说话，所想要倾诉的全在这拥抱里。
“这样会不会身体麻？”书曲舟轻声问。
褚欢在他的怀里摇头。
“好，抱着，”书曲舟拍了拍褚欢的背，偏头看了下躲在他怀里的看起来很可怜的小兔子。
月色清明，今夜又有多少人未眠呢？
那就今天聊聊吧。
“褚欢，跟我说说你的事吧，为什么来到这？你的亲人呢？”书曲舟的声音很轻，字音带上温柔的尾调，是暗隐隐的安慰。
褚欢终于从书曲舟的怀里起来，眼眶泛着红，仅此而已。
“我没有亲人了。”他说。
一个事实，就算是一个很难消化的事实，但他挺过来了。
但是是他以为。
突然有人问起，他心里那层膜根本招架不住洪流的侵袭，难过喷涌而出。
问他的人是书曲舟，一个他最信任的对象。
他愿意去信任的人。
眼尾袭来一片温热，修长的手指轻轻掠过褚欢的眼廓，说话时温热的呼吸洒在他的脸上。
“不想说就不说，但，说出来可能会好受些。”书曲舟淡声道。
“他们都不在了……”
书曲舟捧住了褚欢的脸，轻轻的揉了揉。
褚欢说了那个风景如画的耳朵坡，说了它如何在自己眼前化为一团灰烬；说了他温柔慈爱的父母和活泼的朋友，他们又如何在一夜之间消失不见，只留下他一个人；说了他历经千辛万苦才来到人类世界，身上的伤不是受人虐待，是自己努力留下的疤痕。
更让人心疼。
他说了很多很多，到最后逻辑混乱，语句不清，很多话重复了好多遍，他也不知道。
书曲舟只默默地听着，不发表意见，更不会唏嘘，只是偶尔会撩一下褚欢额前的碎发。
头发下的那双蓝眸跟随着情绪忽明忽灭。
断断续续地说了好久，褚欢也不知道自己说到哪了，只知道自己重回书曲舟的怀抱，对方把他抱的更紧，揉了揉他的头发。
手掌的温度蔓延到他的内心。
“可以握一下你的手吗？”褚欢细声问。
“好。”
书曲舟把手覆到褚欢掌心。
手掌温度微凉，摸起来很舒服。褚欢这回获得了正当的理由，可以肆无忌惮一些。
他细细感受着，感受到书曲舟的指节分明，手指修长和掌心里浅浅的纹路。
直到抓的那只手指关节弯了弯，书曲舟不动声色的握了握褚欢的手，轻轻捏了捏手指。
“明天想吃什么？”他问。
“胡萝卜。”褚欢声音闷闷的。
“好，做胡萝卜大餐。”
褚欢的身体真正地放松了下来，靠在书曲舟宽厚的肩膀，慢慢合上的眼睛，只记得背上传来阵阵轻拍。
是在被哄睡。
月亮下了班，太阳慢悠悠的爬了上来。
也才五点多，天色就逐渐被渲染，灯光渐渐失去了它的作用。
窗帘被光映射的光影斑驳，书曲舟眯了眯眼睛，有一会儿才适应，肩上传来节奏均匀的呼吸，倾诉后的疲乏，也是倾诉后的满足。
第一次他不是一个人等到天亮。
——
褚欢睡了个安稳踏实的觉，外面天光大亮，他睡了个饱，舒服的伸了个弯腰，摸了摸肚子，有些饿了，得找点东西吃。
“咚咚”两声，书曲舟敲了敲卧室门，问：“起来就可以吃饭了。”
褚欢整个人往后仰了仰，瞳孔放大，是做梦还是？
平常他早上起来的时候，书曲舟都不在家了，要不然是去上学，要不然就是去做其他事了，总之早上两个人很难碰面，褚欢也想过早点起来，奈何他睡眠质量太好，根本就很难靠自己的毅力醒来。
而且都这个点了。
褚欢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可能还没清醒。
书曲舟见状走过去摸了摸褚欢的额头，“怎么，不舒服吗？”
褚欢讷讷的抬起头，表情看起来傻傻的，头发也被揉乱的不像话，整个人游离在状况之外，就很可爱。
“怎么了？还没睡醒？”书曲舟绷不住笑意。
“你怎么在家啊？”
“不希望我在家？”书曲舟反问道。
“不是不是，就是觉得，觉得……”褚欢努力想着词汇，“觉得很好。”
“起来吧，”书曲舟摸了摸了褚欢的脸，“有你最喜欢的胡萝卜。”
等到书曲舟出去后，褚欢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昨晚说了什么他大部分已经忘却了，但是怀抱的温度余温悠长。
早上起来，身边有人，感觉就很好。
褚欢坐上餐桌，书曲舟果然给他做了胡萝卜大餐。
“不过你今天不用出门嘛？”褚欢问。
“不急。”
“哦。”
“等你吃完了我再走也不迟，偶尔迟一点也没关系。”
书曲舟寒暑假都会去做兼职，让自己忙起来，无事可做是很可怕的生活状态于他而言。
不过这个暑假有些特殊。
但早在前一段时间就和店家商量过了，如果现在又不去的话有点说不过去，毕竟已经请了几天假了。
褚欢塞了几口菜，抬头怯生生地问道：“你，你不是不用上学了吗？”
书曲舟抬眉，有些讶异，“你怎么知道？”
“我在电视上看到了，你有暑假。”
书曲舟笑了笑，“对，是放假了，不过我还有工作得做。”
“要赚钱？”
“对。”
“为了养自己，现在又加一个我，是不是得赚更多钱了。”
书曲舟低着头，不然自己的笑容过于明显，养这个字着实精髓，“不会，放心，钱够用的，够你吃。”
褚欢看着满桌子的菜，抿了抿嘴，他这吃的算多吗？
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褚欢突然挪开椅子起身，书曲舟再抬头时，便不见影了，敏捷度点满。
再回来时褚欢手上拿着一张红色的钞票。
是那个夜晚，跪在路边的时候，女人扔给他的，当时的褚欢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现在的他知道了，正如书曲舟出去工作就是为了此物。
没有这个玩意，就很难生存下去。
那夜他放进了包里的隔层，后来就忘了。
褚欢径直递给了书曲舟。
“嗯，怎么来的？”书曲舟捻了捻，还有些湿湿的触感。
“我刚来这里的时候，别人给我的，就下雨的那天。”
说真的，褚欢不愿意回忆那天的事，可是那天的经历又如火红的烙铁深深的印在了他的心上，让他久久无法忘怀。
好在黑暗并没有延续多久，那个拥抱来的弥足珍贵。
书曲舟没再多问，因为他能想象到当时的情景，但也无需深想下去。
“那我就收下了。”他说。
“好。”
“嗯，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吗？”
“想你抱抱我。”褚欢回的很快。
书曲舟始料未及，眼底闪过一丝慌乱，接着站起身，“来。”
褚欢如愿以偿。
“除了这个呢？”书曲舟问。
褚欢靠在书曲舟的肩膀上，声音有些闷闷的，“我想和你生宝宝。”
书曲舟突然就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猛地咳嗽起来，一只手按着褚欢的背，不让他起来，“没事，没事……”
褚欢没再接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些什么，而书曲舟全然是一种没听见的状态，闷声不语，咳嗽声停止后，就一下一下地轻拍褚欢的背。
褚欢说出来后就有点后悔，感觉时机不太好，而且书曲舟也从未给过他回应。
他不言，他不语，很默契的避开了这个话题。
书曲舟把人从怀里扯出来，“我要走了，晚上就回来。”语气不尴不尬。
“好。”
书曲舟摸了摸脸，捡起挂物架的帽子往门外走，关上门后，他重重呼了一口气。
知道生宝宝是个什么概念吗？
他当然也知道，褚欢有这个想法是为了复兴他的部落。
可是，男孩子怎么能怀孕呢？
书曲舟没说出来，因为一定会很打击褚欢吧。
褚欢重新回到卧室，翻开那个包，从隔层里拿出一根红绳，上面有一个玉做的绿色吊坠，是一条项链。
完好无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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