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落水
唐绪风怒不可遏,捂着右手看了一圈也没找到人。
“唐二少未免太过放肆了些,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陆俞生抬手掸了掸玄衣上的灰尘,目光凛冽,活像地狱里索命的恶鬼。
强大的威压之下,唐绪风到底是露了怯。
“陆俞生你……”唐绪风色厉内荏,冲着他大喊。
“怎么?唐二少才因为白日狎妓被抓,如今这么快就出来了,莫非是使了银子?”陆俞生好似在用平淡的语气述说着稀疏平常的话。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心头一紧,如芒刺背。
按夫施律例,贿赂朝廷命官可是杀头的大罪。
俗话说,上面一根针下面千条线。
世家望族利益向来盘根错节,若是追究起来,恐怕都会有所波及。
“简直一派胡言。”唐绪风气急败坏。“你算什么东西?我唐家老祖是开国功臣,跟随先帝平叛内乱,你一个名不经传的遗腹子也敢在我面前……”
“够了!”栾柯明显动了怒,“唐老太爷若是在世,怎会容忍自己的一世英名断送你这么不成器的曾孙手里。”
“今日诗会唐二少本就不该来。”栾柯冷声道。
“来人,收了唐二少的虎纹合符,送他出宫。”
“是。”
唐绪风迫于三皇子的威势,咽了咽唾沫,灰溜溜离开了。
“今日之事,还请在座的诸位做个见证。”栾柯冲着人群拱手。
“三皇子言重了,分明是那唐二少出言不逊在先,我等看得真真的。”那位坐在刘如岚对面的俊俏郎君开口道。
“是啊是啊……”众人纷纷附和。
想不到三哥还有这么凛不可犯的一面。
栾宁不觉肃然起敬。
席上忽然传来一道惊呼,栾宁扭头望去,只见相里洵醉倒在桌案旁,白玉般的脸上红扑扑的,好似一抹晕染的胭脂从眼尾一直延伸到耳垂,衬得整个人妖艳欲滴,秀色可餐。
丹阳县主王静楚赶忙招呼侍从把相里洵扶起来。
“三皇子,质子殿下醉了,我带他下去醒醒酒。”王静楚义正言辞的说道。
栾柯张了张嘴没说话。
“三皇子莫担心,只是带下去醒醒酒而已。”王静楚眨眨眼。
栾柯无暇顾及其他,“那就有劳县主了。”
看着王静楚随相里洵离去的背影,栾宁的神经不由得绷紧了。
这……丹阳县主明显是存了别样的心思,万一相里洵发现被占了便宜,一路打击报复怎么办?
她到底要不要管?
栾宁咬着指甲纠结了半天。
她绝计斗不过县主,但是也惹不起质子。
怎么办,两边都是烫手的山芋,得罪哪一方都不成。
“惊雀,你跟上去看看,有什么情况及时汇报给我。”栾宁小声嘱咐道。
惊雀茫然不知所措,“什么情况需要汇报主子?”
“呃……”栾宁面露难色。
“嗯……就是……二人独处的时候。”栾宁斟酌着措辞。
“是。”
栾宁心神不宁的坐在席上,期间宋砚略感不适,只身离席。
栾宁托腮坐在席上百无聊赖,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溜出去了。
沁园是父皇因为剿匪有功,亲赐给三哥的园子。
这园子在半月前兴建,昨日才刚刚完工,园中种植有很多珍稀的花草,以及重金从汝州运来的梧桐古树。
古语有云,凤凰非梧桐不栖。
栾宁倒要见见这千年梧桐,是否真的能引来金凤凰。
走过石桥,栾宁不用抬头就看见了那棵直达苍穹的梧桐树,它干形端直,根茎粗壮,叶大荫浓,如同一把遮天蔽日的天伞。
“这和御花园的金丝楠木树有什么分别?”栾宁仰头注视这棵参天古树,心里感慨万分。
“当然有分别了。”陆俞生从几人宽的古树后走了出来。
栾宁被吓了一跳,“陆小将军怎么在这?”
唐绪风在席上这么一闹,他难免待不下去。
陆俞生仿佛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五皇女莫不是觉得我受了冷言恶语,故意避着人吧?”
栾宁:“……”
“我陆俞生为人十八载,行事坦荡,从不畏人言。那种话我自小就听多了,那唐家小儿的言论于我而言实在不痛不痒。”陆俞生负手而立,眸光深沉。
你自己也才多大,怎么说话语气跟书斋的夫子一模一样。
栾宁学着他的样子,默默颔首。
“陆小将军觉得两棵树区别在哪里?”栾宁拿捏着语气问。
“五皇女看不出来?”陆俞生讶然。
“御花园的树有四人宽,这棵梧桐却有五人宽。”说着露出了小小的虎牙。
“……你怎么知道?”栾宁心情复杂。
陆俞生伸开长臂作环抱状,“因为我刚刚试过了。”
“噗……”栾宁一秒破功。
“不好意思,失态了。”
“五皇女觉得可笑?”陆俞生斜靠在大树上,浓密的树荫遮住了他大部分表情。
栾宁忙止住笑,并摆手道,“只是没想到陆小将军是这么有趣的一个人。”
陆俞生想了想回道,“五皇女也是个有趣的人。”
尴尬的往事涌上心头,栾宁默默藏起双手。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还是快些回去吧,惊雀回来报信找不到她可不行。
“时候不早了,我先……”
“来人啊,有人落水啦!”不远处传来一道凄厉的喊叫。
栾宁和陆俞生齐齐望去。
陆俞生当机立断,“我去看看。”
栾宁迟疑了一下,也跟着去了。
石桥上已经围了许多人,大家听见了喊叫,都从席上跑了出来。
围观的人太多,栾宁站在外围只隐隐约约看见一个青衫男子在水里扑腾。
“落水的人是谁?”
“看那衣着,好像是宋侍郎。”有人小声嘀咕。
“诶,是了,今日好像只有宋大人穿了玄青衣。”一个胖胖的青年猛拍一下脑门。
栾宁顿时绷紧了神经,忍不住大吼,“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去救人!”
围观的人面面相觑,敛容屏气,一时没了声音。
陆俞生被吼得一愣一愣的。
就在他褪去外袍,准备入水的时候,眼前一抹珊瑚色的身影先他一步冲进人群,猛地扎进了水里,动作一气呵成,不带半分犹豫。
“……”
石桥上的人目瞪口呆的看着水花四溅的湖面。
“怎,怎么回事?”
“好像有什么东西下去了……”小胖子咽了咽口水。
栾宁憋着一口气,努力朝宋砚落水的方向游去。
早春的湖水冰凉刺骨,每游一步就像千万根冰针刺进骨髓一样,每动一下都疼的钻心。阴寒的冷,冷得入骨。四面袭来的水压让她难以睁开眼睛,她拼尽力气游到宋砚周边,却不想用力过猛,额头一下子磕到了他的下巴上,栾宁疼得面目扭曲,下意识吸了一口冷气。
湖水立刻从鼻腔、喉咙里钻了进去,呛得她脑袋生疼,栾宁拼命想吐出去,然而又有更多的水钻进了她的肚子。她觉得自己像一块海绵,被外力压入深不见底的黑暗。
栾宁从未觉得死亡离自己这么近。不断下沉的身体让她感受到了死神发出的索命讯息,窒息,还是窒息。冰凉的触觉一点点侵袭她的身子,栾宁想要挣扎,但是却使不上力气。大脑中的求生欲瞬间被扑面而来的湖水淹没,只剩下一片空白。
千钧一发之际,栾宁忽然觉得嘴唇被什么东西压了一下,紧接着就被堵住了。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四肢并用,如凌霄花攀附在屋檐一样本能的向那股热源贴了过去。
渐渐的,她的呼吸平稳了,意识也清醒了些,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要活着,于是她开始挣扎,双腿有节奏的拍打着身边的水流,手臂顺势穿过宋砚的两肋,猛提着一口气将他捞了起来。
水面溅起了巨大的白色水花,栾宁终于破水而出,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上来了!人上来了!”桥上的人指着水面奋力呼喊。
“快快快去捞人。”栾柯激动万分。
湖边有人抛下了绳索,栾宁二话没说直接将绳索绑在男人的身上,并打了个死结。
栾宁紧紧环抱住他,嘶哑着嗓子朝湖边喊道,“拉吧。”
湖边的人愣了几秒,连忙把两人拉了过去。
栾宁瘫坐在岸边,冻得瑟瑟发抖,还不忘用手拍了拍身边那人的背,轻声道,“宋砚?”
没有反应。
栾宁急了,瞬间慌了神,双手掰过他的脸来看。
“质子殿下?”栾宁的瞳孔蓦地收紧,声音硬是拐了个弯儿。
栾宁心底一沉,立马转头扫向对岸,不期然的与人群中的宋砚来了个对视。
宋砚脸色煞白,直直的盯着栾宁,目光意味不明。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栾宁瘪瘪嘴想哭,就真的哭了。
她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滚落下来。
为什么会这样,她的手还有身上疼得都快要碎掉了。
“五皇女?”相里洵抖得如风中的落叶,半天才艰难的抬起头。
栾宁一听见他的声音,哭得更起劲了。
突然一件余温尚存的外袍罩在了她的身上。
陆俞生紧皱眉头,“五皇女切勿着凉。”
栾宁抽搭着鼻涕,泪眼婆娑的披在身上。
低头想了一会儿,又解下外袍,扬起手重新披在了相里洵的身上。
“质子……嗝……别冻着了。”栾宁呜咽着,由于不停的打嗝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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