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平息
洗完澡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往卧室走，倒在床上拿起书桌上的物理书和课外习题，准备再复习一会就睡觉。
还没等一题解出，手机就响了起来，是电话，夏珩打来的。
“小姚，你在做什么？”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点疲惫，拖着略显沉重的尾音。
“在复习物理。你怎么了？”
夏珩那边停顿了半秒，还是说，“陪我吃个晚饭好吗。”
姚文瑛抬头看了眼时间，然后一边惊讶一边从床上跳下来，“这都快十点了，怎么还没吃晚饭？”
他这才反应过来已经十点了，刚想说“算了”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的轻快声音。
“你在哪？我来找你。”
姚文瑛随手拿了件衬衫当外套，从屋子里跑出去。
姚母从电视机前转头，“这么晚了，这是去哪儿啊？”
姚文瑛一边提鞋一边扬了扬手里的物理习题册，“世纪难题，有个救星会解。”
姚母半信半疑地摆了摆手，“别跑远，早点回来啊。”
见到夏珩的时候他有些落魄地站在街边。
说是落魄其实也不算太糟，路灯下的孤影也掩盖不住他身上的挺拔英俊，他难得地穿了一套正装，梳了从没见过的背头，显得格外成熟又正经。
姚文瑛盯了他两秒，评价，“有霸道总裁的味道。”
夏珩今晚第一次笑了，握住她的手，“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带我去吧。”
姚文瑛思索了一下指向左侧，“那边拐过去有一家很好吃的拉面店，应该还在营业。”
夏珩没有回应，牵着她往左侧走。
姚文瑛有点担心地看向他，“怎么了吗，今天。”
夏珩拇指摩挲了几下她的手背，声音淡淡的，“没事，饿了。”
姚文瑛改用十指相扣的方式牵着他的手，声音清甜，带着一种安抚人的温柔，“嗯，那就多吃点好了。”
…
拉面店的灯光下夏珩才看清姚文瑛头发上没干透的潮湿，有点抱歉，“早知道你都洗过澡了，我就不喊你出来了，这么热的天。”
姚文瑛摇头，“没事啊，我也想陪你。”
老板娘把面条端上桌，夏珩拿起筷子吃起来，看来应该是真的饿了，低着头一通狼吞虎咽。
姚文瑛撑着头看他，认真吃面的模样有点没由来的可爱，看得她都有些饿了。
夏珩也发现她一直盯着自己，伸出没拿筷子的左手手心朝上放在桌面上，姚文瑛笑着伸手让他牵着自己，他的手暖暖的，修长的手指扣住她小一号的手，虎口位置有一颗痣。
夏珩吃完面把空碗推到一边，看着她说，“给我吧。”
“嗯？”
“世纪难题啊，救星来帮你求解。”
姚文瑛才想起和妈妈讲话的时候没挂电话，翻开习题本选了道在自己这里划上五颗星难度的大题。
因为没有笔，夏珩只好对着题目干看，过了一会突兀地报出一个数字，姚文瑛面色惊讶，翻了翻答案果然如此。
夏珩不满，“这是什么表情啊，我好歹比你多学一年。”
“但这题真的很难欸。”
“不要小瞧理科生，而且只是对你来说难吧。”
姚文瑛难过地瘪了瘪嘴。
夏珩用手指在纸面上滑动和她讲解题思路，姚文瑛似懂非懂地点头。
直到解出答案，夏珩才可疑地看向她，“别光点头啊，听懂了没？”
姚文瑛诚实地摇头。
夏珩看着她迷茫的神情不禁想笑，抬手轻敲她的脑门，“今天没有笔，而且有人日落之后脑子好像就停止转动了，下次有空我再好好和你说。”
姚文瑛解脱一般地咧嘴笑，“那我们走吧？”说完“啪”地合上习题本。
夏珩无奈地朝她伸手，向门口偏了偏头，“嗯，走吧。”
月明星稀的夜晚。
两个人沿着马路往姚文瑛家的方向不急不缓地走，夏珩轻捏她柔软的手指，“今天遇到了一群神经病，然后就特别想见你。”
姚文瑛停下脚步拥抱他，“我随时都在这里等你来见我。”
沉重的心情一瞬间柔软成一片，心底是掺着暖意的潮湿，夏珩低头吻她的发顶，熟悉的洗发水气味让人安心。
“其实我挺羡慕的，会有除了学不懂物理之外的烦恼。”
夏珩闻言笑了，“你都找到救星了，这还算什么烦恼？”
“夏珩，我也是你的救星，或许不能帮你解决烦恼，但会随时在你身边待命，在你需要的时候给你抵抗一切的拥抱。我只能做到这个，但这就是我们相遇的意义。”
“嗯。”
她是穿透云雾的阳光，不问缘由地抚平你心底的不安和焦躁。
见她不用翻山越岭，她如她说的那样牵着你的手站在你身边，只用一转头就能看到她灿烂的双眼。
她的冰冷浇灭你身上一遍遍灼伤刺痛的火焰，平息至恰好喘息的温度；她的炙热燃烧黑夜里永无止境的寂寞，交相辉映地点燃你熄灭的眼眸。
她说她是你的救星，伸手就能给你斩断一切的拥抱。
他确信此后再也不会遇到一个像她这样的女孩，抱紧她就能跃出阻断氧气的海平面，看见一整片她眼里的璀璨星空。
…
“快快！快来尝尝我亲手做的饼干！”
宁绡拎着两袋饼干出现在四班教室，唐穗正坐在姚文瑛前排的位置上回头抄作业，闻言迅速扔下笔转向她手里的纸袋，抢先拿了一块试吃。
姚文瑛也凑过去看，黄灿灿的蔓越莓饼干散发出甜味，迫不及待地也拿了一块品尝。
坐在旁边的钱墨循着味道抬头，“哇，我可以也尝尝吗！”
宁绡点着头把纸袋递过去。
接下来的整整二十秒两张课桌周围同时陷入沉默，只有宁绡满脸期待地在三个人之间交换眼神，“怎么样怎么样？”
唐穗干笑了两声，“是不是…盐放多了？”
姚文瑛也跟着干笑，“是不是…黄油也放多了？”
钱墨也同款干笑，“是不是…鸡蛋也放多了？”
饼干和预想中酥脆的口感截然不同，反而有点咸，有点腻，还烤地有点硬。
宁绡丧气地垂下头，拖了一把椅子坐下，“其实也就有那么一点点小缺陷，可以忽略不计的嘛。”
唐穗望着手里剩下的半块饼干进退两难，“也不止那么一点点，稍微还得再加一点点。”
“可是刚刚庄曙明明说很好吃啊。”
三个人默默地把注意力转回手上的作业上。
宁绡似乎恍然大悟，“所以他骗我？”
姚文瑛撑着头合上她面前的纸袋，“也不算骗，不过是善意的谎言。”
唐穗指了指纸袋接话，“不过你要是真给了他这么一袋，他绝对会全部吃完的。”
宁绡一怔，随即卷着一阵风从椅子上弹起来往门外跑，“希望还没有食物中毒…”
唐穗像是还想求证什么一样把手里的半块饼干塞进嘴里，然后不由自主摆出一副狰狞表情，“我想起了几年前被她的厨艺支配的痛苦了。不过外国人不是都挺喜欢烘焙的吗，宁绡在国外这么些时间怎么也没受熏陶。”
钱墨一边奋笔疾书一边接话，“又不是所有外国人都喜欢烘焙，有些也不过是家里摆个烤箱装装样子而已。”
姚文瑛看向宁绡忘记带走的纸袋，撑着头发起呆。
…
“我和你说，上节课我们班化学课做实验，我没注意打火机开到了最大，差点烧到眉毛，就差一丢丢，我就要变成无眉大侠了。”
午饭时候姚文瑛和夏珩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夏珩抬手在自己视线前方挡住她的眉毛，“不影响你的美貌。”
姚文瑛拍开他的手。
夏珩才正色道，“注意安全。”
“夏珩！”
三个男生端着餐盘一边靠近一边起哄，“喔~原来抛弃我们是来约会啊！”
大概是和夏珩一起打球的几个同班男生，姚文瑛笑着和他们打招呼，其中一个剃了寸头的男生开玩笑道，“那我们能不能来吃狗粮啊？”
夏珩刚想叫他们滚，姚文瑛往里挪了挪位置，“好啊！”
他们落座后刚做完自我介绍，姚文瑛就好奇地问，“夏珩成绩怎么样？”
叫裴泽的寸头八卦地在他们两之间交换眼神，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喔，原来是打听底细来了。我们珩哥成绩可不容置疑，尤其是数理化，啧啧，脑力惊人。”
斜前方另一个男生接话，“是啊，但珩哥低调，才不外露，才华的才。”
“低调？”
姚文瑛都顾不上吃饭了，兴致勃勃地和他们聊天。
裴泽点头，“是啊，班委竞选也不参加，课代表也不感兴趣，学生会竞选就更不用说了。”
回想一下确实，入校一个学期也没有认识他，明明帅地那么引人注目，却好像总是在逃避目光一样低调地过分，要不是碰巧在篮球场遇到，甚至都不知道校园里还有这样身高长相优越的帅哥学长。
裴泽接着说，“虽然低调，但有时候也很自恋。”
姚文瑛瞄了夏珩一眼，“自恋在哪个方面？”
“比如高分试卷平铺在桌面上反复阅览啊，或者投进一个三分的时候摆出一副拽得要死的神情，哦对，还喜欢照镜子…”
对面夏珩清了清嗓子示意他闭嘴，裴泽收敛着吃了口饭，“不过也是偶尔，偶尔。”
刚说完又小声对姚文瑛说，“对，他还有种莫名其妙的威慑力，老让人在他面色沉重的时候不敢反驳，不由自主就很听话…比如现在…”
姚文瑛思索了一会又抛出致命难题，“那他前女友好看还是我好看？”
裴泽一噎，愣是没接上话，视线瞄向夏珩，夏珩脸上看不出表情，“说实话。”
裴泽嘿嘿一笑，“那肯定是你好看。”
另外两个男生纷纷表示赞同，神情里的确定不像是恭维，姚文瑛才小女生地笑了。
…
吃完饭直接从二楼走廊离开食堂，要不是夏珩拉着她走了，姚文瑛还能问上一个中午，恨不得把关于他的每个细节都一探究竟。
她开玩笑地说，“一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不然这么着急拉我走做什么？”
夏珩用手指刮她的脸颊，“再问下去连我有多少根腿毛都一清二楚了。”
姚文瑛故作惊讶，“啊？你的腿毛数量比你喜欢照镜子的消息还要惊人吗！”
“下次见到你闺蜜等我好好复仇。”
“我坦坦荡荡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不像有人偶像包袱还这么重。”
夏珩挑眉，“哦？那我得问问是你前男友长得帅还是我长得帅？”
姚文瑛转头看他，实话实说，“你是我见过现实中长得最帅的人，不然我干嘛要你微信？”
夏珩若有所思，“哦，原来是外貌协会。”
“什么呀！”
走了一半夏珩忽然看见正前方走来的人，周以嫣和另外两个女生一边说笑一边迎面走来，暂时看没注意过来，但走廊一共就这么宽，走下去免不了遇上——现在让周以嫣知道自己和姚文瑛的关系无疑会让一切计划泡汤。
于是夏珩揽着她的肩膀转身往回走，“我想去买一楼的酸奶。”
姚文瑛莫名其妙地看他，“可我刚问你的时候你说不买的啊。”
夏珩摆出一副无赖的笑脸，“我改变主意了。”
说完就搂着她阔步往前走去。
…
6月17日是个周日，宁绡不知道又是从哪听说市中心新开的一家日料店风评很好，想约庄曙一起去的，可是他说晚上有事，于是就拉上了姚文瑛和唐穗一起。
唐穗不满，“原来我们已经不知不觉变成替补了。”
宁绡反驳，“有人整天丢下我们，一整周都没见过几次面的是不是更过分？”
于是两道批判的视线落在姚文瑛脸上，她推着两个女生往前走，“再不快点就赶不上下一班地铁了。”
刚上地铁姚文瑛就接到了庄曙的电话，电话那头有点嘈杂，庄曙略显严肃道，“姚文瑛，你和宁绡她们都要注意安全啊，吃完饭就直接回家，可以的话把宁绡送回学校，别晚上到处乱晃。”
姚文瑛一脸莫名其妙。
不就是出门吃个饭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她把庄曙的过度关心归咎于他和宁绡的过分腻歪，“知道了庄哥，我一定亲自把宁大小姐送回学校，然后安安全全地回家，你就放心好了。”
庄曙又叮嘱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姚文瑛无语地收起手机看向宁绡，“你男朋友都快变成老头了。”
“老头”庄曙向夏珩扬了扬手机，“该说的都说完了，珩哥，她们去市中心，离那么远，肯定越远越安全。”
夏珩没有接话，问，“都准备好了吗？”
庄曙点头，“放心珩哥，万事俱备，东风也已经得到天气预报确认了。”
“行，叫上阿木，走吧。”
…
店铺门头不大，隐匿在承天街街角声色犬马的小店之中，牌头上的霓虹灯亮着两个汉字“森海”，除此之外装饰一无所有，简单得掩人耳目。
拨开帘子进入是向上的楼梯，酒吧只占二楼三楼，二楼是大厅三楼是包间。
这个周日森海请来了两位小有名气的歌手驻唱，所以店里比往常热闹一些，但嘈杂之中还是很快有人发现夏珩的身影——一群人大张旗鼓不急不缓地走进了三楼用夏珩自己名字预定的包间。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林将棋耳中。
他抽烟的手顿了顿，接着说，“不用管他，不过得再找点人手过来，今晚恐怕要出事。”
边上有人疑惑，“林哥，你是说，夏珩要惹事？这不是他给你的场子吗？”
林将棋摇头，“来者不善，出什么事都有可能。总之多派些人手，加大警惕，注意安全，保护好两个歌手。”
边上几个人连连点头。
天色逐渐昏暗，密闭的室内没有窗，夏珩他们坐在三楼包间里一边听歌一边聊天喝酒，过了一会又玩起了酒桌游戏，有种平和安宁的错觉。
八点的时候姚文瑛举着白玫瑰的少女侧脸头像发来一张日料的照片，暖色系的灯光下刺身和寿司看起来格外诱人。
夏珩突然在想，如果没有这些破事的话，或许和庄曙可以一起去和几个女生吃日料，不得不承认，一个周末没见，确实想她了。
“好吃吗？”
对面迅速回复，“好吃！真的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更好吃，下次你也一定要和我来尝尝！”
夏珩笑着打字，“好。”
“老大，别笑了，该你了。”
阿木指了指桌上的牌堆，夏珩这才收起手机翻牌。
歌手悦耳的女声，二楼观众嘈杂的欢呼声，以及包厢里起哄的欢笑声，交织混杂在耳际，混乱有时是会制造安全感的，可是此时的混乱却像是灾难前的征兆，剑拔弩张。
“喝吧珩哥！”
伴随着庄曙愉快声音同时响起的是楼下传来的尖叫，尖锐且撕心裂肺的女声穿破热闹喧哗的酒吧，在整个空间里反复回荡。
惨烈的声线戳在每个人耳膜上，一时间除了音响背景音乐之外一片死寂。
夏珩下意识地把手里的纸牌捏成一团。
走出包间从栏杆上往下看。
穿着一席雪白长裙的女歌手仰躺着倒在舞台中央，她瞪着双眼，胸口心脏位置插着一把匕首，身下的鲜血染红了半条干净的裙子，一片猩红中隐隐飘来血腥味道。
旁边的庄曙讶然地长大了嘴，“靠，祁昊宇他妈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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