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端王素来同秦怀越交好,若是不知道聂九安在晋王待过倒也就算了,如今既已知道聂九安是秦怀越的人,他一个做弟弟的哪里敢去抢哥哥的人。
他作势就要去躲,奈何聂九安倒下去的势头就跟长了眼似的直直的扑进了他的怀里。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口鼻间已是一阵细细的甜香扑来。
只这一切来的快去的也快,他还未细细回味,聂九安已经站了起来,冲着他二人抱歉一笑,便退开了去,伴着乐声舞了起来。
端王的心噗噗直跳,连那张肉乎乎的圆脸也泛了红,鼻尖沁出晶莹的汗珠子。
恒王揶揄道:“老十一,你说你也不是头一次见到女人,怎的今儿倒是害羞起来了?”
端王端起酒杯,插科打诨的将这话题绕了过去,丝竹之声悦耳,舞姿曼妙,两人边品着酒边说着话,端王笑着道:“到底是八哥有眼光,如今皇兄登基,对咱们兄弟都淡淡的,唯独对八哥您另眼相待,连带着将金秋各国来贺的差事都交给你一人去办了。”
世人哪里有不爱听好话的,恒王被一通吹捧,自是高兴。
“你放心,你我兄弟就不说这些生分话了,既有哥哥我一口吃的,哪里还能少得了十一弟你的,只是”他斜眼看向了不远处的聂九安,眸中尽是炙热的光。
端王咽了口吐沫。眼下他可是进退维谷,左右为难了,一头是晋王秦怀越,一头是恒王,他该偏帮谁才好呢?况方才借着摔倒之际,聂九安匆忙间在他手心里写了个“救”字。
他素来就怜香惜玉,见美人相求,哪里能拒绝得了。
恒王见他久久不回答,只以为他不愿意,语气里满是不悦,“怎么?一个女人而已,十一弟难道也要和我抢不成?”
端王:“???”
他倒是想抢,可也没那个胆啊。人人都道晋王秦怀越丰姿清朗,端方自持,是个难得的君子,可唯独他知道他这个七哥可不如表面上那么大方。
犹记得四五岁上的时候,他在上书房同师傅们学习,偶然看到秦怀越腰间悬的香囊分外的好看,当时他只是好奇的摸了一把而已,他那七哥登时脸色就变了。
他吓的忙跑走了,等再次遇到秦怀越的时候他正在蹲在池子边洗那个香囊,瞧着那揉搓的劲儿只恨不得把那香囊给揉烂了。
为的这个他还难过了好几天,只想着自己的手明明不脏啊,为何七哥会那样的嫌弃。
待长大后他才晓得这世上有一种人,是断断不能容忍旁人沾污他的东西哪怕一分一毫的,更别提人了。光想想若是秦怀越知道自己竟然如此对待他的人,只怕会立刻提着刀从广济寺杀到他府里找他算账。
思及此他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陪着笑脸道:“八哥,这人可是九哥府里出来的。咱们要是是不是不大好啊,传出去了名声也不好听,您说呢?”
恒王抿着唇不说话。
端王又道:“这世上的女人多的是,等回头我送两个绝色的去八哥的府上。这个”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恒王给打断了。
恒王舔了舔下唇,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不过是在秦怀越府里待过罢了,又没名没分的,况如今他又去出家当了和尚,有道是出家人四大皆空,他该断了尘缘色|念,今儿这人我是要定了!”
端王觑了觑恒王的脸色,见他神色不大好,也不好再劝,连忙端起酒杯来劝酒,脑子里迅速的转着,想找出解围的法子来。
聂九安虽在跳舞,可一门心思都在两人的身上,听到两人说起等到了秋天,各国使者都会来到京城恭贺新帝即位之喜,自觉前路渐渐明朗了起来,连带着舞姿也轻盈了几分。
可又听到恒王非要得到他的话,心里又泛起了愁,眼神不觉便看向了端王。
一舞毕,恒王已经有了几分醉意,拍着手大喝了一声“好”,又看了赏,末了对着聂九安招了招手,“过来陪本王喝两杯。”
端王跟个鹌鹑似的缩在后头,连正眼都不敢看聂九安一眼。
丽娘先前放出话,明面上虽说是价高者得,可在这银钱之位还有身份地位呢,寻常的人哪里敢跟今上身边的大红人恒王争呢,想到这聂九安便就不气了。
毕竟他跟端王非亲非故,哪里能他求救了,旁人就必得要拼了命的来救?
他嗔了恒王一眼,半撒娇着坐回了原来的位子,软声道:“漫漫长夜,王爷又何必急在这一时呢,我与端王爷也算是旧相识,这一杯我得先敬端王爷,算是叙旧了。”
端王点头附和,仰头喝下杯中酒。
聂九安又同恒王连着喝了三杯酒,这是上好的珍酿,虽不醉人,可几杯下肚还是将他的脸烧的绯红,他撑着迷离的眼神看向恒王,装出醉酒的模样来。
“实话同恒王爷说了吧,奴家曾在晋王府里待过些日子,王爷王爷若是嫌弃,奴家”他做出羞愧的模样,谁知恒王全然不在乎,大手一挥道,“那又如何?嫩瓜秧子的有何意趣,不比美人更懂如何取悦人呢!”
聂九安看着那张泛着油光的脸,只恨不得将桌上的菜扣在他的脸上。
他强忍着心口处翻腾的恶心,对着端王使了个眼色,这一回端王倒是准确接收到了聂九安递过来的信息,旁的他或许做不了,但是劝酒喝酒这样的事他还是很在行的。
推杯换盏间,不觉夜色已深。
恒王也不知是酒热还是心热的缘故,胸前的衣襟都散开了,聂九安瞧了一眼,又想起那一夜也曾看到过秦怀越的,两厢对比一下,还是秦怀越的更顺眼些,毕竟恒王的心口处毛发旺盛,瞧着分外的吓人。
“美人,你要去哪儿啊?”
他伸手就要去抓聂九安,聂九安回眸一笑,“奴家去更衣,略去去就回,难得恒王爷赏脸,奴家今儿晚上便是王爷的人了,难道还能插上翅膀飞了不成?”
这一笑哄的恒王如坠云端,便放了他去了。
出了雅间后,聂九安脸上的笑意一敛,低声吩咐丰竹道:“前两日让你去跟云仙馆里那个跟我身形相似的春红姑娘套近乎,她可应了?”
丰竹点头。
“岂有不应的。春红姑娘说了她本就是做这一行的,陪谁不是陪?况还有额外的银子拿,这天上掉馅饼的事傻子才会推脱呢。”
闻言,聂九安轻轻叹了一声。
都是苦命人啊。
夜色渐浓,可云仙馆里却是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恒王已有了七八分的醉意,可一想着良宵苦短,到了后头任凭端王如何劝酒他都不肯了,聂九安便也不再强求,亲自去扶了恒王。
“奴家扶王爷去歇息吧。”
恒王嘿嘿的笑了一声,踉踉跄跄着到了床边。他刚躺下伸手去拽聂九安,谁知聂九安跟穿花蝴蝶似的,竟跑开了去。
“奴家身上酒味太重,未免冲撞王爷,请容许奴家去沐浴更衣。”
聂九安也不等他答应便快步去了一旁的净房里,而此时的净房里春红已经侯在里头了,两人的身量差不多,只聂九安比她高些,只人在醉酒状态下倒也不大能分得出来。
“多谢了!”
春红看了看他潮红的脸颊,痴痴笑了两声,“你这人倒是有趣。”说完又待了会儿便去了房间内,论伺候人的活儿那自是不必说的。
屋子里没有点灯,聂九安的双眸在黑暗中透着盈盈的光。
他有些累了,可是今夜却不能睡,他得警醒着,不能让恒王发现破绽。
端王也有了几分醉意,便在隔壁的房间睡下了。
只云仙馆里的房间似乎不大隔音,吵吵闹闹的弄的他大半夜都不能成眠,翻来覆去的过了许久才闭上了眼睛。
跟云仙馆里的热闹相比,深山中却更显幽静。
晚课过后,连木鱼声都没了,岑寂的夜风里有着檀香的味道,寺院里的灯渐次熄灭,只后山的厢房里燃着一盏如豆般的火光。
火光跳跃不定,投在窗户上的影子也来回晃动着。
屋中秦怀越盘膝做再次床上,他手持着念珠,拇指一下一下的捻着佛珠,几日的功夫他早已将经文背熟,薄唇翕动间便有细细的念经声传出。
外头月色正好,照进屋中有着如水般的温柔。
忽的,他念头一晃,连带着捻佛珠的动作也一顿,他刚一睁开眼,就看到了守在一边的钟磬,钟磬眨了眨眼睛,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方才他家主子一睁眼的瞬间,他仿佛看到了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烦躁与不安。
“主子?”
他又想起秦怀越的交代,双手合什重新叫了一遍,“了悟大师?”
秦怀越目不斜视,只盯着窗外的夜色发呆,窗外有一株芭蕉,月色下硕大的芭蕉叶子上似乎趴着一只小虫,鸣叫个不休。
“何事?”
钟磬摸了摸鼻尖,他跟着秦怀越念了几天的经文,对经文虽不甚了解,可却也知道大概,他颇有些为难的说道:“主子今晚有心事?前两天晚上主子念经格外的顺畅,一点错都没有,今儿上晚课的时候,还有回来这会子,已经错了好几处了。”
是吗?
他的心不静吗?
秦怀越默了默。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自打他来了广济寺,已与外头的红尘隔离开来了,如今他在方外,红尘中的事他还如何能管得了?
他叹了声,闭上眼睛继续念经。
可却如何也静不下心来,眼前总是浮现出一抹纤细挺拔的身影来。
钟磬劝道:“主子,今儿念经累了,不如歇息吧,明儿一早还得上早课呢!”见秦怀越点头,他便吹灭了蜡烛,外头有月色,屋中倒也可以视物。
他躺下后便迷迷糊糊的有了睡意,待要睡着时又瞥见对面的床上秦怀越似乎还保持着念经时的姿势,身影绰绰,犹如入定的佛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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