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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道人名冢


刀未出鞘,但星火燃得正旺。

雪还未敷,但冽风已觉严寒。

青城.

黄银绿柳,微风拂面。

日照当头,炽焰洒落。

有书生捻起纸扇侃侃而谈,而其位前的则是一窍不通的青楼女子.

乱世琵琶,令人潸然泪下的不过是凄惨悲伤的爱恨情仇,但哪抵得过国仇家恨?哪抵得过侠肝义胆?

啪!

唐刀落于桌上,狰狞之声回荡大堂冲散了绕梁不绝的靡靡之音,像是一桶冷水骤然淋下,浇醒了一众酒醉金迷的看客。

“来酒!”

刷的一声,全场人的目光集中于这侠客之上,素袍,长发,手中拿着一柄修长的唐刀,浑身充斥着让人道不尽的怪异气息,像是江湖草莽,又像是山上的修士。

“好嘞。”

司空见惯的小二并没有透露出多大的兴趣,反而有些嗤之以鼻,这世道哪有什么侠肝义胆忠义之士?不过都是一些沽名钓誉之辈,冠冕堂皇之徒。

刀,并未出鞘,只是有些铮铮作响。

这把刀沾上了大妖的血,人间侠客的巅峰之力配上了大凶杀伐之利器,还是能与大妖拼上一拼,只是若是生死之局,恐怕也只能是败退。

燕六从正门进入,一手提着篮子,一手裹着白布,隐约有丝丝血迹,似乎是受了不小的伤,只不过他似乎并未在意这皮肉之苦,反而脸上带着笑容。

“如何?”

“不愧为大妖。”即便是燕六手持斩妖之刀,拼尽全力也只是能与受伤的大妖周旋而已,却难以击伤,迫不得已,燕六将其引入林中方才逃脱。

柯白如是说道:“让你引走,不宜力敌,况且根本无法将其斩杀,何必遭受这皮肉之苦?”

“终是尝到了甜头。”他虽然受了不小的伤,但

至于说是什么甜头,大抵是斩妖之快感,虽然这妖没有斩成,但力敌之事让燕六胸膛中的血逐渐沸腾,跃跃欲试。

“若没有这刀,你走的了几个回合?”

燕六咧开嘴摇摇头:“你不必提醒我,我自知有几斤几两,若无刀,当是抱头鼠窜,来,尝尝我从店中拿来的酒。”

“哈哈哈。”

两人笑道,仿佛对之前的生死一战并没有太多的在意。

只是。

“你说的对,城内有‘鬼’。”柯白面色严肃,紧盯着燕六,当时燕六与熊妖交手并不知道城上另有人袖手旁观。

燕六也是点头,但是他并不知道城中有何人从中作梗,但身为江湖人敏锐的嗅觉还是让他察觉到了非一般的事:“可让我奇怪的事,为何那人有伤熊妖之力却无斩其之心放其在青州附近肆意妄为?”

“你去查了,又为何问我?”燕六放下篮子,坐在了对面。

柯白叹了口气,心中不觉有些气馁,昔日仙人庙中遭遇慈眉窃视也未如此的恐惧和绝望,只是一入了这人间,仿佛一切都成为深渊的诱饵。

“你想怎么做?”燕六抿了一口小二上的酒,又摇摇头:“不好吃,不如我家的。”

柯白瞪了燕六一眼,缓缓开口:“我们除不尽妖魔之患,更扫不清这人道的罪恶,不如放他归去,袖手旁观。”

柯白似笑非笑,有些丧气但无气馁。

燕六叹了口气,也想起自己最初进入江湖的时候,也曾遭遇了人间疾苦,也曾想过视而不见,所以他才在青城住下,他觉得这里没有糟粕,更为宁静。

但他也没想到,风总不会停止。

燕六摇摇头:“我之前也算是一个侠客,虽没有仗剑天涯,但也是见路不平便一剑斩之,即便是现在,我也没有对前半生有过任何的懊悔,当是率性而为不负于天地。”

柯白见到了那个自称三圣山行走的道人,,但对其坐山观虎斗的行为表示疑惑,堂堂高门座下,岂能趋之以利害?视烽火狼烟于不顾?

“我需要那仙丹。”

“这世间哪有什么仙丹,我拜上三圣山,修的也不过是些人间道法,连一只妖王都对付不了,而我的那些师尊又能抗衡几只妖王?都是虚妄。”

“孩子,司无家百年的兴亡怎能毁于一旦,更不能毁于我之手。”

“我看你心已生恶念,难再为人。”

“我是司无家的最后一个孩子,生于子君年,十岁上三山求道,已有十几年,修得道法浑然一体,本是天上人,谁曾想,落了凡尘,成了插着羽翼的家禽。”被困于青城已有五年,难走出一步。

柯白注视着眼前的道士,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就仿佛眼前人的这身道袍似乎并不合身,小了许多,以至于露出了脚踝,袖子也短了许多。

道人似乎看出柯白的疑惑,便解释道:“这是之前在山上穿的道袍,到如今确实有些小了。”

“下山走的急,就没来得及换,没想到,这一过就是五年。”谁又能想到当初那个意气风发,浑身朝气的修道者子自下山之后便成了如今的俗家子弟。

柯白耸耸肩,压下心中的煞气,浑身散发的黑色气焰也逐渐消散,眼前人没有杀意,他能感受到

“仙人庙?”道人观柯白生气,非是一般修道者,其体内有一股极其特殊的煞气,像是顽固纠缠在他的体内。

还有那把刀,这让他想起了少年时在山上遇见的那个大魔头,抢了他山门无数典籍,连伤数位客卿的和尚。

似佛非佛,似魔非魔,那股子煞气如出一辙,很显然,这位上门

“没错。”柯白点点头,仔细打量眼前的道士,秀美,月牙眉,精致双瞳,只是有一股积深已久的颓废感,但全身的气质浑然天成,丝毫不泄。

“那山上的佛魔可还在?”道士瞥了眼柯白手中的斩妖,心中了然,那刀的煞气他离得远远的都能闻到,若不是有刀鞘封住,只怕十里之内必有天灾。

“在也不在。”柯白依旧很尊敬他的师伯,至少在他看来虽然师伯成了举世的大魔头但其依旧是前辈。

“也是,吃了三十年的人,怎么容易死?”道士又瞥了眼站在身后的自家父亲,唏嘘不已,没想到的是自家父亲也成了吃人的“魔”,视人命如糟糠的“妖”,他也并非不想杀那只熊妖,只是交手一二后发现那只熊妖并不简单,似乎背后有另有其人。

柯白嗤笑摇头:“我不是佛门中人,也不以佛子之徒自居,倒是你,这一身的道法真是白学了,想必那大妖也是你击伤的?”

“不然谁能约束那它?那大妖似乎在哪得了修为,正在迈入妖王的路上,几日前我与它在城外相遇便出手围杀,但有旁人作梗,最后只得草草了之。”道人满脸漠然,似乎对于前日大妖进城并没有过多的关注,甚至都不愿提及。

“但昨日那大妖入城,你明明知晓,并且在城上旁观,为何不出手相助?”

“杀妖不是我的事。”显然道人已无心多言,催促着让柯白离去。

最让柯白不解的是,眼前人明明有能力阻止事情,可为什么就如此袖手旁观?

这天下事哪那么好解决的?道士笑笑,抽出夹在腋下的拂尘,凌空划了一道符。

“此符可帮你找到那只大妖,你先斩掉那大妖再来问罪也不迟。”

柯白点点头,看着那道符进入他的身体,倒是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只是能感受到一股指引的力量,在引导着他往目标附近靠近。

虽然那只大妖受了伤,被斩妖一刀砍伤了腹部。

但仍是个不小的威胁,要趁其病要其命,不能放任其恢复伤势,再加之道人所说其中还有旁人作梗,还是小心为上。

“你的心不静,自有尘埃。”柯白眯着眼睛视线绕过道士,打量了一圈,抽身而去。

道士也没反驳,柯白却是说的对,他如此状况之下,心魔滋生,心境不稳,最为山圣山的得意门徒如今也有些瞻前顾后,难以自制。

若不是教义在心中屡屡浮现恐怕他早就走火入魔了。

最让他在意的是他虽然斩不了一只妖王,可区区一只大妖却让他废了心神,那只大妖很特殊,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他同样也希望柯白能出手将起抹杀。

他父亲是为贪念,他是为人伦,两者并不矛盾也不对立,但就在其二者之间,道人难以自拔。

但这并不能成为背叛世道的理由,这不能成为身为一个修道者却置身事外的原因。

道人长叹,浑身乏累,他在三圣山从未感受到如此多的恶意,下山几年却变成了曾经唾弃的人,他也想着改变,但是他父亲司无流总以生身之亲将他束缚,左右为难。

“妖族之类,乃人族之疾患,若口生疮,背生瘙痒之痛,难以去除,若想根治,非下猛药不可,非釜底抽薪不为。”柯白以往听章鸿与张楚生谈论时总觉得人间的妖不过是一剂良药的事,但如今遇到的却超出了柯白原本的想象。

其中人与妖的交缠让他难以分辨。

是非颠倒黑白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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