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二章所谓伊人(三)
张员外彻底是被这一巴掌扇蒙了,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时那跳舞的美艳胡姬走到涟澄跟前,柔声对涟澄说:“今天这位宾客冒犯了小官人,扰了您的兴致,确实是太失礼了,这画青鸾我也不好意思再收下了。”这叫青鸾的胡姬是谪仙林的行首之一,和她往来的恩客都是权贵,像张员外这种货色,即使垂涎青鸾,也只有在她偶尔在花厅跳舞的时候,才能和众多色鬼一起瞧上一瞧。
众看客瞧青鸾待涟澄这样客气,更是断定了涟澄的主人一定是大有来头。涟澄此时却演上头了,将残画一把抖搂开,说:“这画现在被毁成这样,当然是没有办法送青鸾姑娘了,可我怎么回去交差呢。”
看客们此时才把注意力转移到画上来,这时一个少女清冷的声音从二楼传过来:“不得了,这可是大李将军的《江帆楼阁图》,小官人您海涵,便是把咱们这楼变卖了,也赔不起这画呀。”
说话的是那叫婵伊的美丽少女,涟澄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这样识货,她抬头看向婵伊,致以赞赏的目光。
这时嫖客里有识货的也开始打量起这画了,都说确实是价值连城,涟澄把画随手往地上一扔,作潇洒的样子:“罢了,既如此,这画是不能要了。”她转向张员外,说:“汉子,你速把银两全拿出来,充我的酒钱,小爷喝高兴了,就把这错揽下来,不让我家相公去童太师那告你这渣滓的状,话说你这厮叫张什么?”
张员外哪敢通报自己大名,只是忙着掏钱,望着白花花的银子,涟澄仍是一脸愠怒:“你在这打发乞丐吗?好歹自称员外,就这点钱?你打量着我年轻,诓我是不是?我屈尊降贵要替你背这个锅,你这厮好不识抬举!”
张员外肥腻腻的脸上已经汗涔涔的,他忙一屁股坐在地上,脱了靴子,掏出一张湿漉漉的银票,颤巍巍地递给涟澄说:“除,除此之外真的没有了,不,不信小的这就脱衣验明。”
看他真的开始脱衣服,涟澄忙拿扇遮了眼:“快打住,银票铺地上吧,真是恶心,小爷来这是找仙女们取乐的,谁要看你那一身肥肉,滚!”
张员外衣衫不整地拎着靴子,头也不回地跑了。
人走了,可看客们却没散,戏还得继续,涟澄对青鸾说:“我实在碰不得那腌臜的东西,青鸾姐姐,您差人把那银票收了吧。”青鸾点头。涟澄正要去看那受伤的少年,忽然发现有人想偷偷捡了自己的画,她一扇子劈到那嫖客的手上,喝道:“没出息的东西,你想做什么?!”
那嫖客马上一脸堆笑:“小官人莫怪,我也是看你这画这样折损了,太过可惜,我想我拿回去修一下,也不至于白白流失了好东西。”
“嗯,也不是不行,”涟澄正作思考状,马上有其他的嫖客说:“那也不能白白便宜了你,小哥,我出这个价,你看怎么样?”说着几个识货的嫖客之间还争了起来,涟澄没想到最后还能敲一笔,她装作不在乎的样子:“这算什么稀罕的玩意。既然如此,这本来是给青鸾姐姐的礼物,让她来决定你们谁能得了这画吧。”青鸾马上笑着去收了其中一个嫖客的银票,那嫖客马上高兴地抱着两截画走了。
这场骚乱终于落幕,涟澄却找不到那被打的少年,她正四处张望,却看见婵伊站在回廊冲她招手,她马上迎上去。
婵伊引她到内院,那少年身边围了几个女孩,李妈妈也在那,涟澄走近,才发现这男孩是个波斯人,其中一个女孩正在给少年敷着脸上的淤伤,他坐在那里,龇牙咧嘴。看他似乎并无大碍,涟澄松了一口气,说:“你醒了啊,小伙挺结实的嘛!”
那波斯男孩想冲涟澄微笑,但是嘴角一扯脸上就非常疼,他只好苦笑着对涟澄说:“我根本就没昏过去,刚才多谢官人搭救,要不早晚是要被那混账打死。”
这男孩的汉话说得极好,涟澄有点意外:“那也是奇了,你又不是哑巴,他打你,你怎么不作声啊?”
李妈妈只是叹口气,待要说什么,一个商人模样的波斯大叔冲了进来,叽里咕噜地冲那少年说着什么,神色很是关切,涟澄料想这位就是“马货郎”了。
那大叔看少年没事,就对李妈妈道谢,李妈妈说:“你谢这位小兄弟吧,今天多亏她相助,要不然等我差人把你喊来,奥卡又不知道要被打成什么样了。”说完她看着涟澄说:“今天让你受了这无妄之灾,也是我做老板的失职,我开一间好的厢房给你,请你好好的吃一顿,之后我会差人专门送你,你放心,生意的事,明日我们再谈。”
涟澄一听这话,喜出望外地想:明日?我这生意有戏!
那波斯大叔坚持要报答涟澄,他说必须得亲自给涟澄加菜,涟澄对这父子俩非常好奇,便邀请他俩一起去厢房用餐。
谪仙林作为妓馆,厢房里当然也不会只有饭菜和酒,涟澄进了厢房,发现婵伊抱着琵琶坐在一旁,见她走进来,婵伊忙起身行礼,说:“奴家今日为少侠……”
涟澄马上一扬手:“可受不起,我看婵伊姐姐你比我还大几岁,我这个人极厌烦礼数,不如你我相称吧,你不嫌我僭越就好。”
婵伊没想到这少年竟然已经记住了她的名字,她心下欢喜,笑着说:“哪来的客气话。我是你今天的琴师,那你想听什么呢?”涟澄见了满桌的饭菜,就马上只想着吃了,她忙招呼婵伊和波斯父子一起坐下吃饭。婵伊坚守自己的职业素养,只坐在一旁不肯入座,涟澄无奈地说:“那你喜欢什么就弹点什么,可是我们都在吃饭,这不是糟践了你的琴声么。”
婵伊想了想,点点头说:“那我来为你斟酒吧。”涟澄摇摇头:“斟点别的吧,我还没弱冠呢,喝醉了就不好了。”
话音未落,那波斯大叔掏出一个漂亮的琉璃瓶子,递给婵伊说:“那有劳姑娘了,这位小哥今日仗义相救犬子,在下除了所有的货物,无以为报,先拿这瓶好酒助助兴!”他又回头拍拍涟澄的后背,笑着说:“哈哈,小兄弟你不要担心,这个酒是水果酿的,劲儿不大!”
婵伊看涟澄面露难色,提议说:“小哥,不如我替你先试一下这酒的烈度?”涟澄心下感激,但要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姑娘替自己喝酒,又担心她因为自己喝醉了,正踌躇,婵伊一笑:“你别看我还没及笄,但是酒量还可以,我们这的姐妹们,都很会喝酒,放心吧。”说着取了一个水晶的小酒杯,斟满了琥珀色的酒,一饮而尽。
涟澄看她面不改色,鼓掌喝彩,其实涟澄长在辽国,冬季天寒地冻,她被当地人带的也挺能喝酒,这下她也开心的喝了起来。那波斯父子也不客气,一起吃喝起来,波斯大叔还不停差人去其他酒楼点菜送过来。
涟澄虽然在王诜府上吃得极好,但是宋人偏爱素食,贵族们更是如此,文人雅士们认为食肉显得粗鄙,而素食则清雅高尚。因此涟澄跟着王诜也不怎么能吃到肉,发育期的孩子需要吃肉这一点,王诜没有什么经验,也就没有照顾到。洛涟澄尽管出于本能的渴望肉,但是自己出门花钱下馆子她是不舍得的,这波斯商人却没有这种吃素的讲究,他非常大方,叫了很多大酒楼的知名肉菜,涟澄吃得非常过瘾。
一边吃,她一边打量着那波斯少年,他虽然被打得不轻,但此时吃东西的样子泰然自若,她不禁更加好奇,于是问父子二人:“大叔,兄弟,你们父子怎么称呼啊?”
那大叔哈哈一拍脑袋,说:“真是,事发突然,忘了自我介绍,太失礼了。我是波斯商人,叫马利克,我儿子叫奥卡。恩公高姓大名啊?”涟澄马上摆手:“恩公这词可言重了,小生姓洛名涟澄。”大叔拍拍自己的儿子说:“快,给洛恩公问好。”奥卡正在啃一只烧鸡,突然被他爹拍了几掌,差点噎住,涟澄马上递上一壶水,他就着水硬把食物灌下去之后,他马上咧开嘴笑着说:“洛大哥,谢谢你又救了我!”
原来这货郎是叫马利克,并不是姓马,涟澄看着这分外壮实的父子俩,更加费解,她问奥卡:“你多大了管我叫大哥?我看你似乎倒比我还年长些?”结果一问,确实奥卡还真的要小涟澄几岁,还是个小男孩,他长得却已经很高大结实了,涟澄心想,这波斯人长得可真着急,他看着怎么也有十五六了。可她仍然是不解:“纵然确实年纪小,我看你也不像打不过那死胖子的样子,方才为何不还手啊?”
奥卡只是憨笑着摇摇头,马利克接过话说:“小哥你不大了解我们做小买卖的,本来就不容易,我们又是外国人,更怕惹事。所以我叮嘱过他,在外起了冲突,能跑就跑,千万不能动手。这里的老板也是一样的,她手下其实有很多护院的打手,但是不到非不得已,也不能打客人。”
奥卡点头:“今天我本是来送货的,正好看到了那赊账不结的胖子,就想让他把之前的账付了,哪想到他会上来就打人。如果不是我没防备,被那胖子一跤给撂倒在地,摔懵了,我也是能跑了的。多谢洛大哥。”说着他就要跪地下给涟澄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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