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章
政和末年的一天,阳光万里,孟钺被自己的妻子从酣睡中唤醒。
“懒鬼!快起来,不是说了今天要去艮岳会见王大官人吗?”他妻子低声呵斥着,她见孟钺瘫在床上不动,便伸手去钳他的大腿内侧的肉。孟钺挨不住疼,十分不情愿的下了床,洗脸的时候不忘嘟囔:“他算个什么官人,不过是个画画的,偶然得了官家的欢心,有什么了不起……”其妻正服侍他穿衣,笑道:“说得是啊,不比咱们家孟相公,浑身都是能耐,所以被降了职,天天在家炕上倒着。”
孟钺一向是说不过自己的老婆,他整整官服,摇头叹气:“你这婆娘,就是被我惯的。”他妻子站定了,上下打量着孟钺:“就会说些废话,行吧,这套新的搭你不错,还挺合身。”说着她递给孟钺一个小食盒:“你早饭就别在家里吃了,我早起来新包的粽子,拿着道上有空赶紧嚼了。”孟钺愈发厌烦:“怎么还不让吃饭了呢?!拿开,我带这玩意干什么,怪累赘的。”他妻子置若罔闻,把盒子用一块锦帕包了,硬塞在孟钺怀里,嘴里不忘了叮嘱:“这可是父亲正巧修建艮岳,偶然才谋来的好差事,你好生和王官人相处,现在整个汴京谁不想结实这炙手可热的大红人,快走,千万别迟了。”
“好了别絮叨了,等我回来。”孟钺抱着盒子,匆匆的赶出门去。
虽然嘴硬,但孟钺出了门就一刻不耽误的往艮岳赶,温暖的晨曦瞬间让他神清气爽。孟钺家住汴京旧城区,交通拥堵,离城外的艮岳又算不上十分近,步行虽然稳妥,但颇费时间,如今自己只是个史官,出门也不好太招摇,图快捷省力,孟钺打算搭一段小货船,走水路抄个近路。
他坐在船上晃晃悠悠,看着两岸熙熙攘攘的闹市,尽管早点的香气从四处飘来,他也没心思想别的,他因不满被贬官,已赋闲在家多时,若说他不在意,那也只是在老婆面前打肿脸充胖子罢了。虽然他也很想官复原职,但是眼下父亲因为替皇帝修劳民伤财的艮岳,在民间的名声已经和那些奸臣一样糟糕,想到这里,他不禁自言自语:“那些刁民又懂什么”。
这次他父亲听说皇帝要安排人给当红的宫廷画师叫王什么孟的作传记,正好这个画师现在也在负责艮岳的工作,作为同僚,孟父就马上推荐了自己当史官的儿子,没想到这位王希孟也爽快,直接就答应了。现在孟钺揣着父亲的推荐信,就是去拜见这个所谓的王官人。在他眼里,那些画画的不过是些投机分子,和得势的宦官也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正好搭上了皇帝的爱好而已,算不上什么真本事。他越想越憋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船夫看他一路哭丧着个脸,便和他搭话:“官人,您这是要出城去哪啊?”得知孟钺是去艮岳,船夫一脸不解:“那可是个好地方啊,像小人这种普通人,估计这辈子没缘去看一眼了,官人好福气啊。”孟钺觉得好笑:“你这船家好会说话,你又没去过,怎么知道那是个好地方?”那船夫嘿嘿一笑,抻着脖子只顾瞧着前方的水路,心不在焉地回他:“您可当真是贵人,为了修这艮岳,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甚至遣散了几万的军队,那还能修不出个好地方来……”
正说着,他忽然把橹随手一停,转身一屁股坐下,仰在船头。孟钺不解:“怎么了,船家?”船夫面无表情,只拿手指了前方的水道,孟钺顺着望过去,看见前面一艘船上负着一块巨物,卡在一架桥前,堵住了水道,想来就是专门给皇帝搜罗天下奇石的花石纲。他心下焦急,转过来问船夫:“这要堵多久啊?”那船夫显然是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况,无奈的摇摇头:“那可难说了,眼前这块破石头看着可能还能有办法过那桥洞去,之前为了运一个山一样大的石头,连桥都拆了几座,从此要绕路多走好几里,可惜了那些古桥,修得很是精致。”孟钺万万没想到能遇到这种变故,和船夫说:“我有公务在身,耽误不得,得赶紧下船去。”
那船夫一动不动:“官人您会水吗?”孟钺:“不会啊,怎么?”船夫笑着递给孟钺一个草帽:“那就不巧了,这左右没有能停船上岸的地方,您要是非要下船,除非自己游一段了。不嫌弃的话,至少用这草帽遮遮日头吧。”
等不会水的孟官人终于到达艮岳时,已经快到晌午了,他一路只顾着焦虑,也没吃东西,下了船一路小跑的奔往大门,真是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他心里十分懊悔,自己怎么就这么聪明,非得抄近道呢。
眼看快到大门,孟钺慢下脚步,调整呼吸,整理仪容,款步走去。只见一个少年已经等在那里,他还未弱冠,长身玉立,姿态潇洒,长相俊美,只是满脸挂着怒容。孟钺心想:除了自己,又能怪谁呢,让人空等了也不知道多少个时辰,这留下好的第一印象是不能指望了。他马上一脸堆笑的快步走过去,诚恳致歉:“下官孟钺来迟了,实在不该,有劳王相公在此迎接,他日下官必定再次登门谢罪。”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那少年见他这般厚脸皮,但至少没给自己迟到找借口,他虽然仍是一脸嫌弃,但是依旧躬身自我介绍:“下官可不敢当,在下姓杨名岩琛,字嵬,是画学的生徒而已,您要见的,是在下的老师。家师差在下于此迎接您,请随在下来吧。”
孟钺原来还想这气焰嚣张的王大官人还未弱冠,也太年轻了,没想到迎他的只是个学生,但终究是自己的错,是以他一路上继续赔礼和寒暄。孟钺远看杨岩琛的时候,就觉得是个貌美的少年,走近之后他越发觉得这姓杨的小伙子脾气虽然差,长得却实在是太俊俏了,如果不是他身材高大挺拔,怕是要错认成女孩。孟钺这人随了他父亲,善唠,嘴上又很不吝啬奉承话,他一路上问东问西,杨岩琛都一一答了,但是并不和他多言,孟钺夸赞:“杨生一表人才,尊师一定也是人中翘楚。”不料杨岩琛仍是不满的瞥了他一眼,冷冷地答道:“迟到了两个多时辰,现在倒有心思说奉承话,家师是什么样的人物,您一会儿见了便知。”
这厮可真难相处。孟钺这么想着,但已经讨了没趣,他便只消停的跟着杨岩琛往艮岳里走。艮岳此时兴建的时间不长,现下安置了些许园林自然风物,人工雕饰的楼台亦未全部竣工,但是景色已经十分宜人,不如说反而添了些野趣。孟钺实在不擅长这样安静的场面,只好欣赏一路的草木鸟兽来排解尴尬,正自苦闷着,迎面朝他们走来一个年轻人,和自己年纪相仿,仪态端庄,杨岩琛本来一直板着脸,看他来了,马上露出了笑容,孟钺大松一口气,马上行礼:“王官人见谅,下官孟钺来迟了,多有得罪。”那少年马上笑着还礼:“可不敢当不敢当,下官是画院的艺学薛子尚,字志白。和这位一样,是学正的学生。”
说着薛志白看向杨岩琛,看到了他怀里藏着什么,无奈的笑了:“我说怎么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没把人接回来,老师不放心,还特意差我来寻你。你又大老远跑去给老师买油饼了?”一听他这么说,那杨姓少年马上一股火又窜了上来,横了一眼已经不敢吱声的孟钺,答道:“你还不了解我?我几时因为给师父买早点误过事儿?我大早起来掐好了时间去郑家油饼店排队,买好了赶紧跑回来等这位孟官人,谁知这大官人十分悠哉,我油饼都等凉了,又跑了第二趟。那郑家的生意多好啊,只能又排了一次队,我再赶回来,这人竟还没来!”他越说越气,又狠狠地横了孟钺一眼,因扛不住这少年的气焰,孟钺明明自己也算是个官儿,眼下却觉得自己真连个蚍蜉都不如,他看向薛志白,薛志白只是微笑着,温和的脸上看不出喜怒,示意他们跟着他一起走,一边回头笑杨岩琛:“你也是过分实在了,那人家要是不今天不来了呢,你也一直傻等?”杨岩琛收了收怒火,继续说:“确实,我脾气也是过分的好了!油饼又凉了,我还想再去买一次,但是人家郑家早卖完了!我只好买了梅花包子,不那么油,能在怀里揣着,好怕它又凉了。”薛志白安慰他:“没事儿,梅花包子也不错,老师对美食一向爱好广泛。”杨岩琛面色稍缓:“倒确实是不挑食,可是师父最近就念叨这个油饼。”
薛志白转过头对孟钺说:“您别怪罪,岩琛脾气是暴躁了些,但是他没有恶意。”孟钺心想,这谁敢怪罪他,他要有恶意,是不是得提刀把我炼了做成油饼啊?吓得不由得抱紧了手里的包袱。
薛志白看着那包袱,问孟钺:“官人,是为了准备给老师的见面礼,才迟了么?”
孟钺的理智已经被火爆的杨岩琛怼没了不少,有些恍神:“嗯……嗯?我今天不是来述职的吗?”
薛志白顿了一下,和气的脸上依旧看不出情绪变化,只是微笑着盯着孟:“您今天来不是为了拜访老师吗?初次登门……而且,您作为史官,述职应该找的不是老师啊。”
孟钺才反应过来,早上走得凑忙,一路上又生变故,加上他之前完全没把这姓王的放心上,也就没跟老婆交代清楚,她才给他准备了官服,其实他这一趟是述职前先来熟悉一下艮岳的。他本来是个极体面的人,但是远离官场事务已久,眼下这个窘境全怨自己没有任何的准备。
孟钺脸涨的透红,支支吾吾:“不错,但,这,这也实在称不上是礼物……是,是内人包的粽子,这不是快要端午了么……”
杨岩琛反倒呼了一口气:“总算您还知道打听一下家师的喜好。”孟钺一头雾水,薛志白也很是赞赏:“是啊,老师素来不喜太贵重的礼物,不收呢,显得无礼,收了,又不清白。老师最喜欢家常的食物,而且您这又十分应景。”说着,他指着前面一座辉煌的木质建筑,说:“那便是梧桐宫,老师在那恭候,不远了。”
孟钺老远便注意到了梧桐宫,那建筑目测高约二百尺,建有三层,飞檐上的金饰在阳光的照射下光辉刺眼,走近看更是雕梁画栋,且有无数珍禽飞鸟盘旋四周,鸣叫声婉转动听,但时不时有工匠从偏门出入,似乎还并没有彻底完工。他跟在薛杨二人身后,穿过一大片碧桐,又经过一片紫竹,一条清溪淌过,一座白玉石桥飞越在溪水上,溪水又汇入一片池水,池中飘荡着芙蕖,孟钺正出神,几只凫雁从氤氲的水汽中穿过,自池水飞向林外。他忙回过神跟上那二人,离开了溪水,沿着一条青石路走向梧桐宫。
孟钺思忖着为什么这个地方叫梧桐宫,不禁问薛志白:“薛官人,此处称为宫,尊师难道是个道士……是,有道高人么?”这次倒是杨岩琛先笑了:“高人确实是高人,道行有多少那就不知道了。”
进入宫内,穿过了几间仍有生徒工作的外间,薛杨二人引孟钺到了会客厅,孟钺一走进就闻到了一股清雅的香气,他并不精通香道,只觉得这香闻起来很是舒畅。烟雾缭绕下,只见一个仙风道骨的年轻道人坐在案前,似乎是正在剥荔枝,还有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着纱罗质的衣服,轻纱层层叠叠,将他笼住,隐约看得见他的脸,他飘坐在案后的榻上,于同一个案上,正在调香。
孟钺一道上认错两次人了,这次看这个道人怎么也不像是王希孟,他想想,决定这次就先不说话了。
杨岩琛退立到一边,薛志白走近案前,道:“老师,孟官人来了。”
孟钺行礼:“下官孟钺,官人好,道长您好。”
那道人起身,向孟钺拱手行礼,案后的少年也起身还礼。那道人先向着少年:“那贫道就不叨扰了,来日再来和洛官人一起吃荔……解卦。”接着他又向孟钺随意地说:“孟官人真是个有福气的人,珍重,贫道张虚白,来日有缘还会相见,告辞。”孟钺今天莫名的被人称有福气,有点懵,但是礼数上没忘,他马上和道人告别。
“张道长从来不乱说话的,孟官人您肯定真的是有福之人。”
孟钺一惊,回头一看,说话的正是那个纱衣少年,他愣住了,怔怔地盯着那少年。
那少年似乎对这种情景并不意外,他继续说:“看来官人您也受流言误导了,我姓洛,不姓王。”
孟钺惊了,王希孟不姓孟?不对,不姓王?
少年绕过几案:“不过说我姓王也不算错。”
真正让孟钺震惊久久不能回神的是,王官人,是个姑娘?!
见孟钺石像一样的杵在那,那少女走到他面前,看着他说:“我就是‘王希孟’。”
孟钺也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落座的,现在他手里捧着一盏茶,而姓洛的王希孟坐回案前,薛志白在她身旁收拾调香器具。
王希孟手里捧着一个雨过天青的茶碗,对孟钺说:“我看咱们年纪相仿,为了方便日后工作上来往,沟通节省时间,就你我相称吧,此处工作的同僚,都是这样的,直呼姓名也可。”
孟钺心想这姑娘可真是自来熟,看着也许还小自己几岁呢,真不客气,但此处是人家的地盘,他马上笑着答:“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茶碗,是名贵的定窑,而那姑娘自己用的显然是汝窑,哪有主人吃茶会用比客人更好的茶碗,这人不是太张狂,就是太不拘小节。孟钺喝了一口,才发现,这哪是茶,分明就是茶叶泡水。
王希孟看出来他神色异样,解释给他:“梧桐宫每天公务繁重,大家都没什么功夫花太长时间在点茶上。我倒有的是时间,但是我调香的时候是不点茶的,怕影响了我的嗅觉。因此就和大家一样,随便泡点茶水喝。改日得闲,我亲自作水丹青,你来品品。”
孟钺点头,正好渴了,也不想挑了,虽然方法草率,味道寡淡,他也观察出来泡的似乎是龙团胜雪,这样难得一见的好东西,他们这里就这么当茶叶沫子用了。
说话间,有学生来通报:“学正,蔡官人求见。”王希孟一脸不耐烦:“你抬起头来,扭扭捏捏的,让我看看是谁的学生?把话说清楚了,蔡元长一堆儿子呢,谁知道来的是哪一个?”那学生抬头,不敢直视王希孟,答道:“是蔡居安院事。”
王希孟听了似乎更不耐烦了:“蔡攸?他来干什么,我都不怎么认识他,也不想掺和他们老蔡家的破事。打发走,打发走。”
孟钺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他虽远离官场,但是街上卖豆腐的都知道蔡太师一家惹不起,此时听她直呼蔡太师的字不说,还敢叫太师长子的名,他心里凉飕飕的。
那学生十分为难:“可,可人家都在那等了有一阵了,我怎么和他说呢。”
王希孟看着这老实巴交的学生,损人的心思都没有了,敷衍地说:“就说我癸水来了。”
那学生不过是一未婚少年,听了这话,一下脸红到脖子根,像个灯笼一样一动不动。
薛志白显然是习惯了这样的场面,马上领了那学生:“老师,让我去罢。”王希孟点点头,那学生复活了一样,又说:“除了蔡官人,还有李官人和……”话没说完,就被薛志白打断了,带了出去。
一时间厅里十分安静,孟钺盯着茶碗里的茶叶子,心想:我爹给我介绍工作的时候,能不能靠谱一点?
王希孟瞅了一眼杨岩琛撑得鼓鼓囊囊的衣襟,就冲他伸手,杨岩琛会意,马上掏出一大个包放在她手上。
王希孟眉开眼笑:“呵,还是热的呢。”一打开,发现是包子,稍迟疑一下,也没说什么,抓起一个就往嘴里塞,另一只手抓了个包子塞给杨岩琛,瞅瞅包子,又看了一眼孟钺。杨岩琛会意,捧了案上还没人沾手的包子,来让孟钺吃。
孟钺刚要推辞,王希孟说:“都快过晌午了,你先吃点垫垫肚子,吃完了我和岩琛送你到你工作休息的地方,好好歇一歇,之后你就随意逛逛。咱们这目前好的厨子还没到位呢,每天都等尚食局给官家传完饭,再给咱们这边传,所以饭点很迟,当然你要是不愿意吃他的剩菜,尽可以吩咐这里的厨房给你做,太饿等不及的话,也可以先和生徒们一起吃。”
孟钺看看眼前这师徒二人,都不知道该从哪里腹诽更好了,他心想,这师徒嚣张的性格也是一脉相承。太师一家在她这,都好像邻居家的吴老二一样,说撵走就撵走了。皇帝没吃完的饭,也不能叫剩菜啊,但是该叫啥更合适,他心里也没主意了,作为一个极体面的人,孟钺此刻似乎遇到了人生的难题。而王希孟的话也很难拒绝,孟钺一边啃着包子,觉得这梅家包子真的挺好吃,一边试图整理自己乱糟糟的脑子。三个人在这雅致的大厅安静地吃着包子。孟钺忽然福至心灵,赶紧把抱了一路的包袱递上去,说:“这是内人包的粽子,你不嫌弃就尝尝?”
王希孟果然很高兴地笑了:“哎呀你来就来,还带东西干什么。”说着她马上接了过来,她一看那包食盒的锦帕,便说:“上好的苏绣啊,嫂子是哪人?”孟钺心想,这丫头识货,答到:“她是嘉兴人。”一听这话,王希孟更高兴了:“可不得了,那我等于吃到嘉兴的粽子了,不错,真不错!我要留到晚上,自己认真地吃。是什么馅儿的呢?”孟钺其实也不知道,他根据家里习惯回答:“应该是豆沙桂花的,还有脯腊的。”
王希孟更加赞赏:“咸的甜的都有可太好了,我都喜欢!孟大哥你确实好福气,有这么周全的贤内助。”说着她回身看了看艮岳的图纸,说:“孟大哥,你喜不喜欢兰花呢?”
今天福气满满的孟大哥麻木地点点头:“喜欢。”
王希孟拍拍手:“好,那你就先在幽兰阁办公吧,往后看上什么别的好的地方,再给你换。走。”
孟钺心想,没想到这王希孟其实还挺接地气的,虽然脾气有些古怪,但是和被她直接挡回去的其他官员相比,她对自己的态度还不错。一路上,新鲜的空气让孟钺镇静了不少,他开始想起自己是来替王希孟作传的,便好奇地问:“那你为什么姓洛呢?”
王希孟回:“因为我爹姓洛。”
这厮也很难相处啊!孟钺扫了扫这俩人,果真是一脉相承!他耐着性子接着问:“那你为什么叫王希孟呢?”
王希孟似乎才反应过来,说:“哦,对啊,你是来给我作传的。好好的一个史官,却是来给一个普通画师来作传,这种不务正业的工作,也真是委屈你了。”她说得十分诚恳,不带任何嘲讽。
孟钺来之前当然是不情愿的,折腾了这一遭,他现在可不觉得这个姑娘是什么普通画师,多半是有什么厉害的手腕。可他偷摸打量着她,眉眼长得是清秀,但也算不上什么绝色美人,比自己老婆也还差得远。就算皇帝出了名的好色,也不至于那么没有见过世面,被这么个年轻姑娘弄昏头,断不可能。于是他好奇心丛生,继续说:“不委屈,不委屈,史官给人物作传,本来就是分内,别人妄想有这种不务正业的机会,还得不着呢。我就怕,作传难免问东问西,得罪了你,实非我愿。”
王希孟笑了:“我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你放心,该问就问,我虽然称不上什么君子,但也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我本来是姓洛,名‘涟澄’,官家赐我的号是‘栖梧’,但是你别这么叫我啊,这个号是他自用的,别人叫了他会不乐意。”
“嗯”,孟钺点头记在心里,决定日后再打听这几个字具体怎么写。
洛涟澄继续说:“‘希孟’,是我的字,这千真万确,至于为什么很多人会以为我姓王,那就要从很久以前讲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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