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林思源
良久，梁岳才道：“我只是禁卫统领，很多事，不尽力打听，也不得而知。”
这就奇怪了，梁岳在撒谎。
一直以来，她所得知的很多消息都是由梁岳带来的，一般都是通过跳窗这种方式进来，然后再警告她一番。
难道是兄长出了什么事？
不应该啊，离开安州的前一夜，那近侍带来口信，说萧景让已答应了她的条件。
林思月一时心急，既然忘了可以让胖胖帮忙读取对方脑电波的方法。之后躺在床上的时候，她一直很懊恼。
而此时，梁岳突然道：“家里给我相看了一门亲事。”
“恭喜。”她反射性答道：“届时我必奉上厚礼。”
梁岳笑了：“听说那女子貌美，温柔贤淑，亦很有才学，我应该满足的才是。”
他看向林思月，眼里是她读不懂的情绪：“我已二十有二，家中着急。前阵子，世叔带着家中的孙儿来家中拜访，我爹娘很是羡慕。”
“可我心中不痛快，娶妻的事，难道不该由我自己做主才是吗？他们若喜欢人家，认人家当个养女之类的，不是挺好的吗？还能多个好女婿，再多几个孙辈。”
难不成梁岳今夜来这是来做婚姻咨询的？
可为何要找她啊？
“那个，梁大人，你这番话，我觉得你还是同伯父伯母说吧。想必，他们会考虑你的意见。”
“考虑我的意见？”梁岳苦涩道：“我已提过，可他们不愿。说若真将那女子娶回来会丢脸。”
“就像当初送我去学武那般，我明明好文墨，爱作诗。可他们还是逼着我去了。”
“可是您接受了。”林思月说：“为自己的懦弱找借口，把原因归咎于别人身上，只是一种逃避而已。”
“林小姐说的对。”梁岳想，不会所有的事都会合心意的。就像虽然有留恋，可也会觉得林思月做事过于莽撞，若是真娶了回去，可能会给自己惹事。
总之，梁岳走时，背影有些萧条。
可能是因为两人没有共同的交际圈吧，自己也不是会随意嚼别人舌根的人。
憋得太久的人，有时候也需要有倾听者。
过后，她紧紧地把胖胖抱在怀里：“这在家里也不安全。”
“梁岳知道萧景云和季嫣然的事，怎么会不知道我兄长的呢？”林思月疑惑道：“难道真的出了什么事？”
“事情得往好处想，也许是因为我兄长官位小，不值得这些大佬们关注呢？毕竟如今安州做主的应该是萧景云才对。”
萧景让也答应了她的要求，不过额外附加了条件就是了。
他说，她所有写好呈上去的折子，他都要一份。
“我所有的折子都是先给张大人过目的，等到张大人戳上章子之后，才有被呈上去的资格。”
可是，张文和不是站在他们那边的吗？
“我一个天天想着沙壤土种甘蔗的，小西山怎么发展山林经济，种果树养殖的人，想这些事情，脑瓜子都疼。”
“想好好种田也这么难。”
“主要是起步比较低。”胖胖分析道：“综合之前几天读过的种田文，里面能获得相关资源的，做事就会容易许多。甚至有的主角只要遇到了麻烦，就会恰好救起对事物发展有帮助的人。”
“起点高，做事就会少费力气。大楚是禁止女子考科举的，但不同历史时期的情况也不一样。但是像林思源这样的身份，有的事做起来就会非常方便。”
“自给自足的生活也很难。首先要有收成之后能负担得起的土地，要粮种，要按照节气耕作，要费力气做苦力。但是这个位面的大多数人刚好处于收支平衡的状态，也就是他们的劳动价值与收入完全不成正比。”
“限制性条件很多。”
“所以一直以来，你也没能做出一些像样的贡献来。如果你的生活是一篇文章的话，那就是平淡如水，完全没有升级打怪，让人亢奋的部分。”
林思月失落道：“胖胖，我承认你说得很对。但残酷的真话总是会让人抑郁。”
“要坚持前世的活法，是件很困难的事，因为你将没有同伴。为何不按照如今的生活方式生活呢？达到别人眼里的成功，不也是一种成功吗？”
“我不是没有同伴。”林思月笑道：“我总还有胖胖你陪在身边。”
“你总比我活的长。我就不用担心某一天会失去你了。”
“这么依赖我可是不行，我只是一个人工智能而已。”
“那也是独属于我的人工智能。”
大楚有正规买消息的渠道。
各地镖局，除有押送货物这项主要服务之外，如果所去的地方合适，也会做些帮人“代购”之类的小业务。
来往送信，保镖业务，特产买卖以及消息买卖，只要价钱合适，都能接。
当时，那镖师是这么解释的：“这走镖也是个吃青春饭的活计，危险又多，一趟能多赚点就多赚点了。攒了钱买了宅子买了地，就不走镖了。”
至于什么勾栏茶馆的，也是有真消息的，不过以讹传讹居多。
再保真一些的，可以去看府衙大门旁的告示，不过内容基本限制于本地事务与重大级别的事件。
只是，镖局的人说，他们如今也没有关于安州的消息。
失望之余，林思月却又有些庆幸，她真的怕会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回到庄子，面对着林母和王氏的询问，她只好在她们失望的眼神中摇了摇头。
晚上林父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庄子，见林父红着眼眶的样子，林思月心中突有了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林父说：“都进屋吧，安安还小，就让他在院子里头玩吧。”
林父强装镇定，让王氏找几件兄长留在家中的旧衣，说是简单办一办，弄个衣冠冢，以后到了祭拜的时候，也好有个去处。
“爹。”林思月喊了林父一声，可怎么也不能把疑惑问出口。
林母和王氏瞬间便受不住了。
“这消息是哪来的？是谁同你说的！”林母流着泪急道：“安州起疫病的时候，那么难的时候，思源都在那儿守着。如今好了，哪里还有什么危险！”
“要弄你自己去弄！我没亲眼见着我就不信！”
知道林母一时不能接受，林父便对王氏道：“大楚不禁止女子再嫁，若你爹娘另有安排，我林家也会答应。只是，你来我林家多年，虽不是亲生，但若真要嫁，我也希望日后你能找个好人家，不要让自己受委屈。”
王氏流着泪道：“爹，我同娘一样，要亲眼见着才信。”
林父强忍悲痛道：“我哪里会编这样的谎话。”
“我巴不得你们都活得长长久久才好。”
“是王相身旁的门客給我送的消息，我与王相都是歙县人，算是同乡，前几年有些交情。我本也是不想相信的，但是，在这件事上，他也不必骗我。”
“安州如今的情况你我都知道，不信也好，人有个念想，生活也有希望。”林父冷静对一旁的林母道：“夫人也别哭嚎了，我同你的心情何尝不是一样，但是我们还有安安，还有思月。”
“谁走了我们都得继续活下去。以后你也不许干涉王氏再嫁的事，她还年轻。若是她不愿，那我林家也不会少她一口饭吃。”
“我也会再想法子找人帮忙打听，免得我家思源孤身在外。但既上头发了话，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好，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爹这样说，是对此消息也心有疑虑吧？”林思月坚定道：“我们都听爹的。但兄长的事并不是爹您一个人的事，我也会帮忙的。”
“你给我安分一些，我还没怪你私下跑去安州的事情。一个女子，胆子如此之大。若不是你兄长就在安州，你连安州的地界都进不着！”
林父叹了口气：“就你现在得的这个乡君的封号，都有不少人盯着等着找你的错处，以后你也要谨言慎行才好。”
林思月点了点头，她知道即使是蝇头小利，也会让人眼红。
林母和王氏伤心之余又松了口气，王氏走出屋子，将外头和花花玩耍的安安带进厢房中，关上了门。
晚上，王氏拿出几件林思源穿过的衣衫，算是默认了林父的安排。
林母则说：“也不必办得过于隆重弄得人家都知道了，我也不给老家写信了。毕竟，思源还会回来的。”
林父并未说话，只给安安夹了只鸡腿，看着安安狼吞虎咽的样子，目光很柔和。
王氏说：“安安如今也到了进书院的年纪。之前一直是由夫君亲自开蒙的。媳妇想着，待年过完，就带安安回到都城去住。妹妹的庄子虽住起来舒适，可读起书来却不怎么安静。”
“嫂子，你怎突然要搬走？在我这儿想住多久都可以。”
“好了。”林父冲她摇了摇头，答应了王氏的请求：“那你便回家中同我们住。宅子虽小，可也能收拾出一间干净的屋子来。”
“以后若想来庄子小住几日，便提前同思月打声招呼。你也许久未回娘家了，也该带安安回去看看了。”
林父请了人来做法事，亲自操办了这场丧事。林思月想，她可能永远都不会忘记，这天阴冷的天气和钻入鼻腔的黄纸燃烧的烟火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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