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所谓乡君
林思月突然察觉道，她自诩一名接受了现代教育的年轻人，在思维上反而比古人要来得古板。
空有一身的知识，侥幸重活了一次，好像也没有多大的建树。
之前她一直以为只要有技术，能推广，就能创造工作岗位，甚至是好的工作条件与环境。这次出头解决病症，也是因为自家兄长在安州的缘故。
她想，也许她不用纠结什么阵营之类的事，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不就行了？为何要拘泥于外部的条件和别人的看法？
林思月依稀记得，她刚来安州时，这座城市的样子。不久之后，她竟能在空闲时，在街道上行走，看看街边摊贩上新奇的东西。
林思源最近很忙碌，可即使遇到了难题，他也不会对自己和嫂子诉说。
“这不是你们该管的事情。”他叹了口气，坚定道：“我会尽力护你们周全。”
她走在安州的街道上，看着铺子里摆着的果脯，竟也伤感起来。
不管明天会发生什么，今天还是要努力活着。即使知道可能会燃起战火，也要忙完手上的活计，先解决生计要紧。
不是所有的人可以去外地投亲，不是所有人都有足够出城的银两。大多数人，终究还是懵懵懂懂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努力地，盲目地维持着生活。
相比农业知识而言，武器，科技等其他实用性的东西也许才是他们想要的。
“我作为一个在这里有了家庭关系的人，一直以不想连累家人为由，将自己龟缩起来。即使有了稳妥的法子也不敢做。就怕特立独行和这时候的人不一样。”
“但是，终究，再这样继续下去的话，我可能究其一生也无法为这个时代带来什么。想法变成现实的过程中，确实是有很多阻力。而我不能因为惧怕而停滞不前。”
想通了之后，她便同兄长说，自己会留下来。
林思源却不同意：“如今疫症已解，后续也有安州城的好几位大夫在。你若想让我放心，就帮我带着你嫂子回都城去。”
安州多山地，一是交通不行，二是没有找到多产的耕作方式。
在了解安州的情况之后，林思月颇为后悔，她应该早点来安州的，起码那时候，要比现在的情形好上许多。
林思源来安州赴任的时候，她才十岁，林母看得紧，那时候林母天天教她怎么打理家宅内外。别说让她来安州了，就是出个门也大多不被允许。
她那时候有隐晦地在信中提及一些，可就安州如今的情况来看，林思源并没有在意。
林思月叹了口气，和嫂子一起坐上了回都城的马车，走之前，她给林思源留了封信。
嫂子王氏用帕子拭干泪水，似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她问道：“思月在留给你兄长的信中，都写了些什么？”
林思月笑了笑：“嫂子，没什么，就是写了一些防治疫病的东西。”
实际上，当然不止如此了。她担心兄长，是以留了一份萧景让会感兴趣的东西。希望在危急时刻，能派得上用场。
当然，她也希望这份东西永远都派不上用场。
远离了安州，就好像远离了烦恼的源头。但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她看不见并不代表着不会发生。
“担心死我了，我每天都算着日子，就盼着你们回来呢！”林母见到她们很是高兴，她对林思月没有责怪，反而说：“多亏思月去了，要不然你大哥他。。。”
林母哽咽道：“只是苦了你大哥了。”
林思月早已接受了林母的这种“偏心”，她抱起了穿得像颗圆球的安安：“安安想不想姑母？”
“安安想娘亲。”说罢便在她怀里挣扎着要王氏抱。
林母在一旁道：“安安只想娘亲，不想爹爹啊？”
见安安纠结着的小脸，林思月出言打了圆场：“外头天冷，还是先进去吧。”
青青将庄子上的事情打理得很好，她查看着青青记载下的简易的账目，边问庄子的情况。
豆制品和冬季难得有的青叶菜卖得不错，基本上能维持农庄上的开支，还能结余一些用到书院上。
都城里头的好几家私塾不知道从哪里得知黑板与粉笔的事，还想要上门采买，也许是书院里头的孩子回去闲谈传出去的。
青青不敢自己做主，只说要等小姐回来才能商讨。
林思月略作思索道：“正好咱们在都城的摊子不是让赵五那几个孩子帮忙看着的吗？麻烦他们明日再去的话，帮我们带个口信就是了。”
赵五是那几位游侠的头头。他们早上去摊子上忙碌，下午则是要到希望书院上启蒙课的。
其实，林思月手里握着很多可但以发家致富的技术手段。
但面对几位教书育人的老者，林思月却想了个主意。
“与其要黄白之物，于您几位来说，倒是有些粗俗。这制法我自当会写给您。”
“只是，希望您几位空闲的时候，能来希望书院，给这里的学生一些指点，那就再好不过了。”
赵天泽一个人，毕竟精力有限，虽得不到举荐，可还是有机会参加考试的。总要给人家留够学习的时间。
几位老先生答应地爽快，临走时林思月还装了一些面包与茶点，给几位老先生带着尝尝。
“人与人之间有来有往才能长久。”
这几位老先生可比赵天泽严厉多了，站在木桌后面，显得十分威严。
赵天泽苦笑道：“他们什么时候在我的课上也能这么乖巧就好了。”
虽然都城的生活让人觉得平静，可林思月心里头总是会担心自己那远在安州的兄长。
王氏还说了：“你大哥说好会寄信来的，可我们都回来这么多日了，怎么连信的影子都没见着。”
林思月正想理由安慰着担忧不已的王氏，就见只在乔迁宴那日来过一次的林父正跟在一身着红袍的宦官走了进来。
两人面上都是喜悦的表情，她反而有些拿不准了。
一直以来，胖胖这项类似于“读心”的功能，她是不想主动去用的。
人与人的交往不必太过紧密，不必事事都知道，也不该事事都计较。
那宦管打开一块明黄的绸布，林思月也在林父的示意下跪了下来。
倒是挺屈辱的，前世她只在给长辈上坟的时候才跪过。
意思她倒是听明白了，说是数功并赏，给她封了一个乡君的封号，总是在女性封号里头，应该算是最底层了。
不过，以后有食邑，连小西山也划给了自己。
按照惯例，给了宦官一些好处，这才将人送走了。面对欣喜的林父林母，她不仅有些担忧：“虽然是件好事，可以后会不会被收回去？”毕竟，也算是“来路不正”吧？
林父笑道：“傻丫头，哪里有能随意收回去的道理？”
总之，这些动脑子的事情要比种田还要让人心累。
不久之后，农庄来了位管事，说是府衙里头掌管发放食邑的：“这依照惯例，总要找几个信得过看守山林的人，不让乡君有损失。”
“这话怎么说？”小西村很多人家在青黄不接，粮食还未长成的时候，都是靠着野菜野果活下来的，村中也有猎户。她天生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对很多现在已经司空见惯的事情，其实有自己的怜悯。
那管事谄媚道：“这山中一花一木，一草一兽，都是属于乡君您的。别人拿一颗，您可就少一颗了。”
林思月却摆了摆手：“我这也是刚受封，许多事情还琢磨地不太清楚，不过还是多谢管事您跑这一趟。待我日后弄明白了，再去找您帮忙。”
小西山脚下共有三个村子，刚建农庄时，林思月研究过这里的地形。
她也不会禁止周边村民去山林中找食物或者捡柴火之类的活计。虽然不知道之前小西山归属于哪位阁下，又有怎样的规矩，但她也上过山，想来之前也是宽松的。
至于为什么会被管事找上门来，也许是管事个人的想法，也许他是想来讨些菜头亦或者做些打探？
她接手之后，也是有规矩的，除了在讲座上提及过之外，青青也带着大虎去了附近的三个村落，将这个消息告及众人。
“一、可以打猎，但不得伤害未长成的小兽。除此之外，不能在林中烧火或者乱砍乱伐；
二、找野菜野果等食物，不得破坏果树，要保留未长成的幼苗；
三、尽量不要往深山里头去，以自己的性命为先。不听劝阻者，问题由自己承担，不管是受伤还是丧命均是自己的责任；
三、但凡在林中所获超过一两银钱者，需向书院捐赠一定数量的笔墨纸砚或赠予林树苗，也可以提供一定时日的巡山服务。
注：若愿意提供巡山服务，则一日三餐和补贴由乡君承担。”
冬日的小西山是没什么野菜野果的，只有饿极了的野兽，林思月便把书院多出来的饭食定日往深山里头送上一些，还是移动放置的。
至于为什么不送进去，那是因为人应该与动物保持距离，不能让这些走兽认为人是善良的，这样它们丧失性命的几率就会大一些。
青青在得知原由之后，还说：“小姐您每日可不少吃肉食。”
“看不见，自然就没有怜悯心了。再说，人不吃肉，可是不行的。”纯素食毕竟提供不了人体所需的所有营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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