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皕进二章 安然难睡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我儿自身之意,与那秀女何禾之意,若你俩实属情投意合,他日去往宫里与你一同面圣,你父皇若亦对其满意,之后该如何发展,就全凭旨意了。”

        金靓姗说这话的时候,默想自己怎么算也才三十来岁,在现代充其量也就是个职业上升期的女性,距离为自己后代的所谓婚事操心还早着呢。

        现在到明朝来,二十岁到三十岁的黄金年纪就在深宫里度过,不能说无趣,但确实平添了很多对自己无谓但重要的事情——比如现在这件事。

        皇三子从殿内走出去最初一刻听到的话,属实让他心花怒放——换而言之,如今只要是与何禾有关的消息,都能使他格外留意,更别提这时听到的与自己有关的好消息了。

        他怒气冲冲地冲出去,又在都带着一脸震惊的监场们众目睽睽之下,笑着转头回了殿里,于是就有了母妃方才说的这句话。

        见他没有回应,金靓姗再问了一次,“如何?”

        皇三子脸上显然是羞赧的神色,“儿臣……那一日已然表明心意,可母妃这么一问……”

        “你对秀女何禾是何想法,将来那一日皇宫游玩之后,莫非就不了了之了?你若对将来或能成的婚事,意愿不强,正好还未让人去定下入宫的日子,要不就此作罢?”金靓姗激将法中带着些欲擒故纵,眼看着皇三子的脸涨得通红。

        “儿臣自然是对禾姑娘有意!可母妃如今提到婚事,实在不知应如何作答……”就算不是皇三子名义上的母亲,金靓姗看到一个十五岁的小伙子因为未来的婚事,坐在圆凳上有些扭捏地轻摇着身子,也会笑出声。

        虽然她也不清楚怎么就进入这种“催婚”甚至有些“逼婚”的状况,只不过被梁秀殳的话一时带起来,又联想到要稳稳地拿到太子之位,皇三子与他那长兄之间五岁的年龄差距只能靠一场提前的定亲来抹平。

        母妃一时没说话,皇三子却在心里一阵合计,想转移话题,“瑛儿主事此刻不在殿里,总觉空落落的,少了些什么……”

        “你管她做什么,想必是这几日都不在宫中,有事要理,这才耽搁了。”金靓姗喝了口茶,外边儿的声音渐轻,想是那群老帮菜该是把话说完,各自回到后院去了。

        其实在皇三子从梁秀殳身后走过来,又带着一脸微妙神色返回大殿之中后,殿前众人就压低了嗓门,对梁公公的话做着回应,对皇三子殿下与才出过那般状况的秀女何禾之间所谓将要喜结连理之事,表示震惊与不解,但言语之中都没说满,感叹与唏嘘居多。

        梁秀殳本来见在场众人都是这般反应,正要站在皇三子与郑皇贵妃的这边,与众人开解开解,却没想大家唏嘘一阵,有几位纷纷陆续向梁公公告辞,从殿前离开了,留下的是一些内监和几个明确支持皇三子为太子的大臣。

        这些人显得很兴奋,他们大多与梁秀殳所想一致——皇三子若真能就此寻到一位王妃,且得到万岁准允,最终这样持续多年都未有结果的国本之争,花落谁家就再清晰不过,而成王败寇的事谁都明了,皇三子为王,这些虽然也是权衡之下,才选择站在皇三子一侧的人,依然或多或少都能沾上些光。

        梁公公口中言语的真实性自不用质疑,但还是有些跃跃欲试、又有些不放心地与他反复求证此事究竟有几成把握。

        沉吟片刻,梁秀殳卖了个关子,顺带还想揶揄眼前这群人一番,手指举了举,比划了个“一”,众人皆惊,“言已至此,竟只有一成把握?!”

        “诸公既一直在这争国本中,立于皇三子殿下与娘娘一侧,此时却怎如此毫无底气,梁某之意乃连剩下的这一成都得靠天意不让两位有情人终成眷属……”众人的脸随着梁秀殳这一番波折的话,渐渐舒展,只当是同样志满意得的梁秀殳开了个小玩笑,敷衍且客套地说着“梁公这时倒在说笑了”。

        众人说这话时,当然是口不对心,心猿意马,一边憧憬着皇三子于将来登基,或加于己身的荣华富贵,表面风平浪静,心里却乐不可支。

        带着满心欢喜,在殿前再轻声寒暄了几句,字里行间颇有些互相道喜的意味。

        更有甚者,已经偷偷在心里盘算到时候官职升了,也该多置上几间院子,放些四处寻来的财宝古玩,再弄几块地,过上几天“好上加好”的日子。

        多人怀着这般憧憬,但又深谙朝中、宫中诸多事情,差的都不是开局有多顺利,又或是前期做出多少铺垫,而是最终的临门一脚。

        凡事未至那最后一步,都是未知,因此此时须做的就是如何把真话做成那真事——如今宫中司礼监代行掌印都发话说,皇三子之婚事业已初定,且对方的人家都相中了,是前光禄寺卿家中的二女,这样板上钉钉的事,又怎能不向外大肆宣发一番?

        而就如许多事那样,宣发需要依靠民间那些百姓之力,所言之事才会影响甚大,故而将皇三子或要定亲一事散布与民间,甚为要紧。

        这些老狐狸同样明白,话至嘴边三分满。

        虽说是梁公公口中笃定的事,以他在万岁和娘娘跟前的地位,想要赖掉自己说过的话,谁也插不上一句半句什么;而作为没有那么得信任的其他人,就不能直传此事此意了,要留足充分的发散空间由百姓去想。

        回到后院的几人就一面呷着小酒,一面想着,该用个什么说法,让人又能听出话外之音,又能让民间的百姓明白这说的到底是一件何事。

        此外还有这消息只进不出、密不透风的行宫,怎么把话带出去也是个事,众人之中一时只剩下呷酒的咂嘴声还轻轻的喘息。

        可是,行宫姑且因郑皇贵妃驾临,算是戒备森严,可终归只是行宫。

        皇宫之中尚有不胫而走之消息,到正在举行秀女初选的行宫之中,怎会有不透风之墙——那些落选秀女之口,不就是行宫这面大墙上一个个的窟窿吗?

        几人言至此,相视一笑,秘而不宣,眼神交流一番,“就这么办。”

        这晚梁秀殳来过走了,皇三子来用过晚膳也回了前殿,再晚一些,瑛儿就从宫中带着各种消息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金靓姗从她口中得知小鱼尾一切尚好,甚至还和皇帝一起吃了晚饭,就暂时没有继续追问女儿的其它情况,而是直接和瑛儿说起了这一日发生的事,包括不久前梁秀殳还在时发生的一幕。

        瑛儿听郑皇贵妃口中关于皇三子与何禾的事,心里感觉也是多少有些十拿九稳,便放心地将皇长子在皇宫之中与沈一贯可能密谋什么的事,连同太后对皇长子多有不满的事一并说了出来。

        这一日又是皇长子生变,又是太子妃郭氏即将落选秀女的,令金靓姗感觉历史正朝她期望的方向前行,而照伊士尧的话说,这同样意味着未来即将发生的事也将随着这些历史流转的变化发生改变。

        不知怎么的,她很明显地感觉心中有一阵一阵的悸动,这是一件事将成未成时的感受,直至躺在床上也翻来覆去,无法正常入睡。

        一步一步即将达成的事,在满脑子旋转,彻底失眠之前,她却静静睡着了,而往常要唤醒她的瑛儿也因前一日的奔波劳累迟迟未醒,梁秀殳则一心想着快速结束这秀女初选,好去宫中先给万岁吹吹何禾成为王妃的风,这一日也没有再来大殿之前。

        因此,群龙无首的行宫大殿,无一人敢惊扰娘娘美梦,直至早膳传膳的声音和众人迎皇三子走入大殿的动静将她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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