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流萤与尘埃

第二天，曲梨一觉睡到十点钟，醒来时头痛得厉害。

        曲梨踩着拖鞋下楼，发现陈和月已经走了，桌子上摆着早餐——三明治和牛奶。

        曲梨勾起了嘴角，坐下来边吃边打开手机。曲梨发了个消息给陈和月。

        【谢了。】

        彼时陈和月在便利店打工，手机响了一声，他空出手来看了一眼，笑了一声没回复。

        昨晚。

        陈和月从浴室出来，穿着曲梨有点小的睡衣——睡裤都变成九分裤了。发现曲梨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吃完的面碗被推到一边，呼吸均匀地喷在桌上。

        陈和月愣了一下，最后还是抱起他上了楼。曲梨浑身软的要死，一点都没有危险意识，家里还有个人就能这么没防备地睡着。

        陈和月给曲梨掖了掖被子，轻手轻脚地要走。突然曲梨哼唧了一声，给陈和月吓了一跳。

        “别、走。”曲梨零散地吐出两个字，眼睛半寐着看陈和月，陈和月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睡着还是醒着的，他蹲下身来，摸了摸曲梨的小脸，陈和月手冰得厉害，曲梨被他摸得抖了一下。

        曲梨翻了个身，脸正对着陈和月，一条胳膊从被子里伸出来搭在陈和月手上。“一起睡吧。”

        “……”

        陈和月看着这人，脸上被洁白的月光烘托得更白皙，耳尖似乎都有水光。

        陈和月没动，曲梨就往里面靠了靠，给他留了一个位置，像在等他过来。

        陈和月缓缓吐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钻了进去。他跟曲梨离得不算近，床大得很。

        曲梨背对着他，看不出来睡了没有，陈和月就盯着他的后脑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和月迷迷糊糊地醒了，他是热醒的，感觉睡前那个澡完全白洗了，浑身冒汗，热的要死。

        当看到曲梨蜷着身子靠在他心口的时候，陈和月呼吸都窒了一下，曲梨蜷着身子，毛茸茸的头抵着他的下巴，和他靠得极近，这样的姿势就像是陈和月环抱着曲梨。

        陈和月顿时心脏跳得要蹦出来。

        思绪回转——

        陈和月收到那条消息之后，就大概率确定了一件事——曲梨不记得昨晚的事了。

        也好，不然以后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了。

        暑假第一天，便利店忙得不可开交，很多知识分子跑来屯零食，看样子是想在家闭关一阵子了。

        虽然忙是忙了点，对陈和月来说也算是好事，他还赚了点外快，只要能赚到钱，陈和月不在意多辛苦，反正已经够辛苦了。

        曲梨头痛得厉害，吃过饭凭着记忆从药箱里翻出了止痛药，吃了两片。他倒回床上，头蒙进被子里，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梦里，门前的梨花开的正美，洁白的花瓣飘过在地上碾过土地，有一片不听话的花瓣落在曲梨鼻尖上，被某个女人轻笑着拿开。

        眼前的女人牵着小曲梨的手，坐在梨树下，小曲梨架着画板，手里熟稔地涂开色块，瞬间色块变成蜉蝣光斑，在曲梨画笔下熠熠生辉。

        那是流萤吗，是明灭迷离，天真绮丽的憧憬。

        那是尘埃吧，是虚无纷飞，终将落地的谎言。1

        画板上的梨花飘飘扬扬的撒在地上，曲梨转过头来一脸喜悦的和妈妈分享画作，妈妈笑着张了张口，妈妈是模糊的，模糊到看不见她的五官。

        曲梨揉揉眼。——窥见的蜉蝣光斑究竟是什么？

        将时空与此身的界限模糊。2

        曲梨猛地睁开眼，坐起身大口喘着气。他差点要窒息了，他又梦到了她，那个十年了，没有见过面的人。

        什么冰凉的液体低落在了曲梨手上，曲梨一愣，用手擦了擦脸。哦，什么时候掉了眼泪。

        曲梨回头看那些摆在书柜上方的数不计数的奖杯，眼眶微红。

        曲梨坐在偌大的房间里，寂静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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