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开蒙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步入四月，长安一扫先前的冷气，连续几日都阳光大盛。
午日间在日头下有那怕热的老百姓甚至换上了夏日的轻衫。皇宫的主子体面，也褪下了冬日的保暖衣物。
楚昱的满月礼便在四月七日。
原本刚出生的婴孩吹不得冷风，但这几日天气着实好。皇后小月子坐完，也想晒晒日头，便与楚宣帝商量着将满月礼设在了御花园，届时楚昱出来露个脸便好，想必也不碍事。
满月这天，皇后一早便起来梳妆打扮。楚昱被乳娘抱着在一旁，睡了又醒，醒了又睡数回，才见皇后打扮妥当。
今日，皇后穿了一身正红宫装，头顶珠钗环翠，华美至极，雍容大气。且经过一个月的修养，再不见先前的憔悴，气色红润更甚从前。
因此，早已等候在御花园内的嫔妃们见到皇后一时都是嫉妒红了眼睛。
原本听闻皇后这一胎各种不适，且又是早产，还以为生产时必定凶险，指不定一不小心便一尸两命了。
谁知道小皇子竟然不过半个多时辰便顺利出世，母子皆安。
这莫婉柔怎么就这么好的运道？
众妃之中站在首位的便是淑贵妃，等皇后叫了起身后，便笑盈盈地开口道：“一月不见，姐姐竟是更为美丽了。小皇子果真是福星啊，就连祁儿每日回了宫嘴里念着的都是弟弟呢。”
大皇子名为楚洛祁。
托太子的福，因为太子一时兴起想要给弟弟开蒙，一向与太子争强好胜的大皇子自是不甘落后，也争着想要当一个好哥哥。
这几日，大皇子也学着太子将自己之前开蒙的书籍都找了出来。
不仅如此，他还将自己以前的注释细细结合如今的理解重新誊抄了一份，这劲头怕也只有面对楚宣帝考校时才有了。
淑贵妃起初还以为是儿子开了窍，更为好学，很是欣慰。还亲自下厨房炖鸡汤，生怕儿子累着。
直到前几日，淑贵妃一时兴起，将鸡汤亲自送进书房，看见大皇子捧着一本三字经翻来覆去地念念有词，心下好奇，这不是开蒙的书吗？
三字经不是早已学完了，为何儿子又突然兴起翻了出来？
她只以为是儿子想要温故而知新，虽觉怪异但也没说什么，转身便欲走，谁知却被大皇子叫住了。
“母妃，我将三字经说与你听可好？母妃听我讲的好不好，给儿子点建议？”
大皇子似乎是有点不好意思，但望向淑贵妃的眼神充满了渴望。
淑贵妃觉得诧异，儿子第一次提出这个请求，莫不是最近皇帝有了新的考校方式？
不管了，儿子与自己亲近也是一件好事。
于是，淑贵妃满怀慈母之心，耐着心思在书房听大皇子念了半个时辰的三字经。
大皇子讲的倒是极好。
因为是要给一个才二十多天的婴儿开蒙，讲得极为通俗易懂，还绞尽脑汁在脑海里搜刮了事例，附着一起讲，十分生动而形象。就连淑贵妃都听得津津有味。
“我儿果然聪慧，母妃知道你将三字经理解地极为透彻了。”淑贵妃满怀欣慰。
大皇子得到夸赞十分高兴：“那就好！这样我明日去给三弟开蒙，一定比太子要讲得好！谢谢母妃，我要继续做课业了。”
淑贵妃如同雷劈，什么？给三皇子开蒙？
“祁儿，你给三皇子开蒙？三皇子还未满一月吧？”
淑贵妃满是不可置信，她听到了什么？
给一个还没满月的婴儿讲三字经，是她疯了还是她儿子疯了，不然她怎么会听到这么离谱的事？
如果楚昱知道淑贵妃的想法，一定举双手双脚表示赞同。
是他疯了，还是两个哥哥疯了？一个系统想要他学习就罢了，两个刚刚上学的娃娃也来给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上课？
淑贵妃迟疑着问道：“是你父皇的旨意？”不会吧，楚宣帝现在都这么不靠谱了？
大皇子摆了摆手，“母妃你想什么呢？父皇还不知道这件事呢。是太子要给弟弟开蒙，想着要当一个好哥哥。我要让三弟知道，我才是他的好哥哥！”
淑贵妃眼前一黑，不敢相信这个缺心眼的是自己儿子。
“你为了当一个好哥哥，自己课业都不做，要给三皇子开蒙？三皇子要开蒙自有皇上与皇后安排，你跟着太子瞎凑什么热闹？”
况且，那又不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后半句话淑贵妃想了想终是没有说出口。
却见大皇子满是不赞同地看着她：“母妃，我没有不做课业，我现在就准备做了。您不要打扰我了，不然我赶不上平日入睡的时辰了。”
淑贵妃一时气结，她的傻儿子什么时候有这种助人为乐的精神了？
还为了一个奶娃娃赶自己，真是着了魔了，这三皇子就这么大的能耐？
于是，第二日楚宣帝正好到淑贵妃这就寝，她便抓紧机会告状。
“皇上，听祁儿说，三皇子长得玉雪可爱，惹人喜爱得紧呢。他现在每日回宫都心心念念着弟弟呢！臣妾都要吃醋了。”
那三皇子肯定是长得好看极了，不然怎么勾的儿子一颗心都在那儿了。淑贵妃下意识地想着。
楚宣帝听了，脸色一时说不出的古怪。
玉雪可爱？
楚昱这几日比起刚出生是脱胎换骨了，倒称得上一句玉雪可爱。但前段时间一张脸皱的跟个毛猴似的，大儿子的审美莫不是有点问题？
淑贵妃没有得到回应，看了看楚宣帝的脸色，觉得有点奇怪。
但想着儿子现在每日往皇后那儿跑比回自己宫里都积极，便是憋屈。
“这不，祁儿这几日回宫还翻出了先前开蒙的书籍，昨日还拉着臣妾说了半个时辰的三字经，说要给弟弟开蒙呢，臣妾听着说的真是好极了。”
原本正喝着茶的楚宣帝好险没一口喷出来。
“给三皇子开蒙？三皇子都还未满月，一天时间里大半都睡着，这是开的哪门子蒙？”
见楚宣帝与自己的反应一样，淑贵妃放下了心，娇笑着开口：“臣妾也不知呢，想来是祁儿太喜爱弟弟了，一心想要当个好哥哥。为了这事儿，昨日到了酉时才开始做上书房的课业呢！听说太子也是呢，两个小娃娃为了当个好哥哥可真是努力了。”
“什么，太子也跟着一起胡闹？为了给阿昱开蒙，到酉时才做课业？”楚宣帝只觉得从未听到过如此离谱的事。
见皇上听到太子便动了怒，淑贵妃眼神暗下，抓紧了手中的帕子。
“两个兔崽子，亏他们还是皇子呢，真是胡闹。皇后竟然由着他们？不行，朕要看看去。”
说着，楚宣帝便抬脚往坤宁宫去了。
到了坤宁宫，果然看见楚昱的偏殿床前伫立着两个身量差不多的少年，都像模像样地举着一本书。
太子手中捧着的是百家姓，而大皇子果然如淑贵妃所说捧了一本三字经。
现在充当老师的是太子。
半大的少年稚气的脸上满是严肃，学着平日上书房老师的样子，摇头晃脑，正讲到“王”姓的由来，竟然还旁征博引，说起了周朝的兴衰。
旁边的大皇子等得颇为不耐烦，正嚷嚷着让太子快点讲，自己要给弟弟说更有趣的三字经了。
至于被两人围在中间的楚昱，被挡住了身形看不见。
楚宣帝深吸了一口气，觉得两个儿子实在荒唐，但两人居然还像模像样当起了老师，说得头头是道。他竟不知是不是该夸。
方才拦住了坤宁宫殿外的通禀，此时还是守在殿内的宫人最先发现皇上的到来。
楚宣帝摆了摆手，拦下宫人欲要请安的动作，走到太子与大皇子的背后，看见两人一人讲一人听地沉浸其中。
至于真正开蒙的对象——三皇子，竟然将两只手都举了起来放在耳边，不知是惯性的动作还是想要将耳朵捂起来。
楚宣帝觉得应该是后者。
因为看见他的到来，他的三儿子眼里显露出了十足的激动，仿佛看见了救星。
原本摆在耳边的两只手也迅速抬了起来，朝着他的方向挥舞着。嘴角一扁，似乎溢满了委屈。
楚宣帝：“……”
这还没完，等到他上前将小儿子抱起来的时候。楚昱竟然似乎已经能够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且对两个哥哥这样的行为十分不满。
小小的婴孩两只手分别指了指两个哥哥，随即迅速将两只手又捂住耳朵，嘴里“啊，啊，啊”着便扭过头埋进父皇怀里。
虽然因为手太小，包不住耳朵，只是放在耳边，但这不想听的意思是表达地相当完善了。扭过头的动作更是显得非常嫌弃。
一时，两个哥哥的心只感觉都碎成了两半。
楚宣帝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哭笑不得。
小儿子满脸嫌弃，大儿子与二儿子满脸震惊与委屈，他一时竟不知道是该斥责还是安慰。
因为两个儿子的行为实在是不靠谱，但又是出于好心，但好心似乎也没好报？
还是太子先回过神来：“父皇，您怎么来了？我与大哥正在给弟弟开蒙呢！”
小太子恢复得很快，因为他想到自己刚开蒙时也是厌倦学习的。弟弟年纪更小，不喜欢也是正常。正因如此，他作为一个负责任的好哥哥才更要坚持。
只是，坚持的念头下一刻便被粉碎了。
“开蒙什么开蒙？给还没满月的弟弟开蒙，可真有你们的。课业不好好做，在这儿讲得自得其乐，你们看弟弟能听的懂吗？”
大皇子还要争辩：“刚开始听不懂是正常的，我们多讲几遍，弟弟就懂了。”
楚宣帝只想扶额，不再与两个傻儿子讲道理，直接下令：“行了，你们两个回宫好好做自己的课业去。给你们三弟开蒙，朕自然会放在心上，找个好老师。你们难道以为自己的水平比上书房的老师都高了？”只是，开蒙至少还得再过个几年吧。
于是，给弟弟开蒙的行为持续了三天便被强制宣告结束。
虽然还是不服气，觉得父皇不理解自己的苦心，但大皇子与太子还是只得闷闷不乐地乖乖回去做课业了。
可喜可贺，楚昱出生二十多天竟被迫学习的生涯终于宣告结束。
此时，御花园内。
皇后见淑贵妃这么说，便知道对方是在不满前几日的开蒙事件了。
只是她也实在冤枉，这事是在结束之后她才知道的。
因为太子特地吩咐了不告诉母后不忍其操劳，她哪里知道儿子会带着大皇子做出这样的事来。只是如今她也不好拆儿子的台。
“多谢妹妹夸奖，妹妹才是人比花娇，我瞧着都羡慕得紧。大皇子满腔赤忱，与三皇子兄弟情深，皇上都说看了心里熨帖呢。”
淑贵妃心比天高，不讨人喜欢，大皇子倒是挺可爱。
皇后想着，“我那儿还有许多先前皇上赐下的新奇物件，有趣得紧。我挑了几件回头给大皇子送去。”
淑贵妃暗自咬牙，还新奇物件，这是巴不得自己儿子玩物丧志？但面上也只得柔柔谢过。
两人寒暄完，皇后便领着众人入座了。
满月礼便正式开始了，与其说是给楚昱举办的满月礼，不如说是皇后生子完了的炫耀大会、恭维大会与收礼大会。
楚昱最后还是没有被抱出来，小孩子体弱，皇后怕他受了风着凉。
他只能一如既往地躺在自己的小床上，想着满月礼该有的美味佳肴，心里羡慕。
穿越成了皇子，到现在却连口好吃的都没蹭上，还要被缠着学习，好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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