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谁是受害者

傅凌云把张家明给揍了一顿。

        原来寂静无声的洗手间，此刻却充斥着令人牙酸的闷哼声及踢打声。

        在鸢尾国时，傅凌云曾跟着谢承瑾一道学过拳击，这么多年来也一直没有落下过练习。如今被对方气得胸口又闷又慌，动起手来也就更黑了，一点面子也不给。

        张家明作为一个没什么动手能力的导演，不是待在剧组就是泡在男人女人堆里，这会儿连个反抗都够呛，只能双手抱头曲起身子，竭尽全力护着自己的头脸。

        等傅凌云终于顺了气时，张家明早已满头大汗，狼狈异常地缩在墙角，原先梳得人模狗样的发型已经毫无造型可言，原本笔挺整洁的白衬衣也皱巴巴的，像咸菜干一般挂在身上。

        “别、别别别打了……别打了……”

        见这人跟个窝囊废一样缩在角落哆嗦的样子，傅凌云微微有些无语，“警告你，少在我面前嚼舌根，谢哥不是你这种人能议论的，真把我惹急了，黄叔也保不了你。”

        张家明十分恐惧，他一向自诩为艺术家，年仅十六时就成了黄导唯一的关门弟子，平日里就是个被奉承讨好的主，本人又贯会做些表面工作，极少有和人黑脸的时候，哪里遭过这样的事情。傅凌云骤然动手，他一瞬间就被打懵了，试着想要反抗就迅速被对方镇压住，想求饶又被揍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字句来。

        如果早知道傅凌云这么凶残，就是给他一百个胆子也肯定不会把主意打到他身上了。

        “没没、不会了不会了……傅少您放心，我以后都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傅凌云很不高兴。

        虽然是他把人给打了，但张家明怂成这样又让他心里不舒服，不禁自省起来，这么多年来和谢承瑾的关系原地踏步，难道真是因为他过于凶悍以至于把人吓着了？

        这原只是他随意揣测的一个想法，然而他想着想着，就想起了两人初识时他自己的样子……然后就愈发觉得真相只有一个。沉浸在这个想法中无法自拔的傅凌云很显然忘了，一见谢承瑾就紧张得说不出半句话的人究竟是谁。

        另一方面，在傅凌云心里，谢承瑾是他单方面心心念念惦记了许久的人，所以在听了张家明的话时，他只认为张家明是在嘲讽他和谢承瑾订婚了五年之久却还停留在单相思上，压根就没往挑拨离间上去想。

        张家明受这一番罪，主要还是源于两人在认知上的不对等。

        是以，他揍了人以后不仅没有感觉舒坦了些，还越想越觉得自己委屈，没一会儿眼眶都泛起了粉，看着反倒更像是被人欺负的那一个。

        谢承瑾见傅凌云去了洗手间老半天都没有回来，又想起张家明看傅凌云时近乎猥琐的眼神，终于再坐不住，和黄子游说了一声便急忙往洗手间走去。

        在前往洗手间的几秒钟里，他脑海里曾冒出过许多想法。

        他是真的没想到推开洗手间的门后，会见到张家明浑身狼狈满脸泪水惶恐害怕地跪卧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样子，而不远处则是完好无暇的傅凌云……也不能说是完好无暇，这人眼眶泛红，双唇紧抿，分明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门被推开的声音让傅凌云猛然一惊，回头就见谢承瑾站在门口，施暴结束的场面被谢承瑾当场撞见，他立刻就慌了。

        反倒是被揍得跪倒在地上的张家明，在看见谢承瑾走进来时就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几次抬步想朝门边走去，但谢承瑾就站在门前，傅凌云的拳打脚踢他还历历在目，以对方那么护着谢承瑾的性子，他可不相信对方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靠近对方。

        索性谢承瑾进来后，傅凌云的心思就不在他身上了。

        而谢承瑾则更不可能去注意他，他仔细地将傅凌云从头到脚扫描了一遍，最后，一双沉郁静瑟的黑眸紧紧锁在了他垂在身侧的双手。

        眼看着谢承瑾面无表情地朝自己走来，傅凌云下意识就想把才作过案的双手往身后收去，“这、这是……”

        还不待他想出个合理的借口，双手就被谢承瑾轻轻地捧了起来，意外的举动让他微微一愣，就听见谢承瑾隐含责怪地开口：“手伤了。”

        手伤了？

        谁手伤了？

        傅凌云愣愣地望着谢承瑾低垂的眉眼，罢工当机的脑子好一会儿才开始运作，他顺着对方的目光低头去看自己的手。或许是一直有在练拳的关系，他的手长得并不算特别漂亮，却也足够白皙。只是他刚刚揍了人，原本葱白如玉的手指手背红红一片，没有拳套绷带保护就揍人的情况下，直接导致他骨节处略有些脱皮肿胀。

        硬要说的话，可不就是伤了吗。

        作为施暴者，傅凌云在谢承瑾认真的目光下都不禁有些臊了，他有些尴尬地将手抽回来，“没事的谢哥，过几天就好了。”

        “才一会儿没看住就又弄伤自己了。”谢承瑾蹙眉瞪向张家明，十分的不爽。看他那表情，不知道的还真会以为受了大罪的才是傅凌云。

        傅凌云轻咳了声，他观察着谢承瑾的表情，冠冕堂皇道：“谢哥，真的只是破点皮而已，我也是正当防卫才一时没有顾及到，一点儿也不疼的。”

        “正当防卫？”谢承瑾一怔，眸色愈发晦暗，“你干了什么？”

        察觉到谢承瑾的视线冷冷地朝自己投了过来，努力假装自己是人形立牌的张家明僵在了原地，心中对今天的事情愈发后悔。

        见谢承瑾脸色不好看，傅凌云立刻不爽地跟着瞪了张家明一眼，谢承瑾是他悄悄藏在心尖尖儿的人，他哪里舍得见他有一丝一毫的不高兴，连忙就将事情的经过添油加醋地倒了出来，期间还将自己塑造成一个被堵在洗手间内骚扰轻薄，忍无可忍最终选择正当防卫的受害者，并隐去了张家明后来对他说的那些话。

        张家明有口难辩：“……”

        好气哦，并且保持不了微笑。

        傅凌云刚说完，谢承瑾就抓着他的双手塞进了水池内，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谢承瑾转开了水龙头，“先用清水消个毒，回去再擦药。”他顿了顿，放柔了语气哄着，“这里没条件让你洗澡，只能先委屈你一下，等回了饭店再好好洗个澡。”

        张家明：“……”

        他有理由怀疑谢承瑾话里的消毒另有他意。

        和他憋屈的心理相反，傅凌云倒是对谢承瑾的态度非常受用。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五年来的聚少离多，他们两人的关系远远比不上订婚以前来得亲近，就算间中偶有相聚的机会，两个人还都因为生活交集太少而只能相对无言地冷场大半天，一次次眼睁睁地看着机会从指间溜走，傅凌云不是不焦虑。

        顾明月说的那句话是他的心魔。

        这下谢承瑾又用从前的语气和他说话了，傅凌云是高兴得连看张家明都感觉顺眼了不少，心道这人也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的，至少因为他的缘故，他似乎多少能窥见一些谢承瑾的心意了。

        只要谢承瑾心里有他一点位置，管他是不是兄弟手足之情，他都要把握住把人给追到手，对方这次回国显然就是个大好时机，他决不能错过这大好机会。

        对傅凌云暗自许下的决心一无所知，谢承瑾只是沉默地站在傅凌云和张家明中间，眼神沉沉地注视着张家明。

        张家明被谢承瑾居高临下的眼神看得发毛，虽然对方一句话也没有说，但他却有种被人指着脊梁骨狗血淋头地骂了一通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他不适，但对方偏偏没有开口对他说哪怕一句话，他如果反应太大只会显得他有毛病。

        “谢哥？”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傅凌云洗好手后，才后知后觉地察觉谢承瑾和张家明间的氛围有些奇怪。他当然不会荒唐到觉得他俩之间能有什么猫腻，他只是从未见过这副样子的谢承瑾。这样的谢承瑾让他感到有些陌生，他不喜欢这种感觉，所以急急地想要中断他们的对视。

        傅凌云自己没感觉到他在喊谢承瑾时无意中透出的茫然无措的情绪，作为被喊名字的人，谢承瑾却是听得一清二楚。他没有读心术，不清楚傅凌云心里在想些什么，只能自己代入对方的心态来猜想，觉得对方或许是后知后觉地觉出了后怕来，便没有再管张家明，轻声安慰着傅凌云，“别怕，我在这儿，不会再让他碰你了。”

        “嗯？”傅凌云愣了愣，一时间没整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说，但他还是下意识地顺着对方的话点了点头，“嗯，谢谢谢哥，我不怕。”

        才被傅凌云狠狠揍过一顿的张家明：“……？”

        到底是谁比较害怕？

        谢承瑾怕不是眼瞎？

        内心疯狂叫嚣着，但这事情主要还是因为他的色胆包天所引起的，他没那个胆子为自己喊屈叫板。

        一个傅凌云就能把他揍趴下了，再来个谢承瑾跟他混合双打……他恐怕会被这俩当场弄死。

        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了，那他躲得起总行了吧。打定了主意，张家明勉强理了理自己身上宛如破布的衬衫，壮着胆朝他们俩‘哼’了声便火烧屁股地奔出了洗手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身后的这两个人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走吧，他们差不多也该散了，就等你了。”

        “好。”

        傅凌云跟在谢承瑾身后回了包厢，张家明不在，怕是已经先一步溜走了。见到他们俩的身影，黄导就带着几位演员上来跟他道别。

        傅凌云本身不是个喜欢和陌生人交流的人，自然不会多留，和黄导道别后就带上不愿意跟黄导回去的黄子游，和谢承瑾一块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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