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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三十三章


翁璟妩听到阿娘来了,  浓浓的思亲之意倏然占满了整个心头。

        从屋中出来后,在明月搀扶之下,步履急急地从回廊之下走过。

        明月劝道“娘子莫急,  大娘子都到府中了,  不会转身回云县的。”

        想了想,  又劝“小心些孩子。”

        翁璟妩闻言,脚步这放缓,  应道“瞧我着急的,  倒是忘了。”

        虽然这么说,  但一双杏眸早已望穿秋水。

        所有人都以为她只是数月没见双亲了,可只有自己知晓,她已经有两年之余没有见过阿娘了。

        那种思亲心切的心情,只有久未见亲人的人,  或许才能懂。

        从褚玉苑出来,  繁星刚把伞打起来,  便见主子停下了步子,  直直的往前望去,  眼眶逐渐红润。

        翁璟妩隔着蒙蒙细雨望着从远处走来的熟悉身影。

        心下顿时百感交集。

        那头的柳大娘子远远看到披着斗篷,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儿立在垂花门前,  也顾不得正下着雨,疾步而去。

        撑着伞的婢女都差些没跟上她的步子。

        柳大娘子脸上满是喜意,  快步的走到了女儿跟前。

        在女儿的一声“阿娘”后,  她忙拉着女儿的手左瞧右瞧,  最终目光落在了那鼓起的腹部上边。

        不知怎的,  就红了眼睛,  心头涌上了复杂的情绪。

        感慨道“转眼间,  曾在阿娘怀中撒娇的小阿妩竟也要做娘亲了。”

        许久未见母亲了,  又听到一声小阿妩,她这段时日巩建的高墙顷刻倒下,眼眶内的泪花不过一瞬就涌了上来,直接投入了母亲的怀中。

        “阿娘,女儿好想你。”她声音略为哽咽。

        柳大娘子愣了一瞬,但还是轻拍着女儿的背“阿娘也想小阿妩了。”

        母女相见的场景,让人也不禁微微红了眼眶。

        “阿妩妹妹。”

        这时,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翁璟妩从阿娘的怀中抬起头,便看到了亲如兄长的义兄。

        上辈子,一直都是义兄从云县和金都往来送去她对阿爹阿娘的思念,也是义兄从数千里的云县带来阿爹阿娘对她的关怀。

        从阿娘的怀中起来,站直了身,抹了抹眼尾的湿润,笑着喊了声“阿兄。”

        翁鸣隽一笑,应了声。

        这时明月在一旁道“外边这么冷,先回屋暖和暖和。”

        翁璟妩忙把阿娘和阿兄请进院中。

        相继跨过了门槛,从回廊走入了厅中。

        一入厅中,还没适应金都寒冷的柳大娘子与翁鸣隽都顿时暖和了不少。

        有人搬来了炉子,又有下人机灵地取来手炉给了柳大娘子。

        见阿娘穿得不够厚,冻得脸色略白,翁璟妩又忙让人把自己的一领斗篷取来给阿娘披上。

        斗篷取来,又有婢女端上了热茶热汤。

        侯府的气派和簇拥的下人,到底让柳大娘子略感拘谨,忙与女儿道:“莫要忙活了,可以了。”

        翁璟妩便让下人退了出去,只余明月繁星留在屋中伺候。

        柳大娘子见女儿面色红润,家宅下人也很是敬重,女儿也不慌不忙,悬了一路的担心,也终于在这一瞬稍稍落地。

        与母亲坐在一块的翁璟妩问“阿娘阿兄你们怎么现在来了?”

        柳大娘子饮了口热汤,身体暖和了不少。

        因厅中无外人,也就如实道“我与你父亲都想你了,也不知你在这金都过得怎么样,便让我来瞧一瞧,如此才能安心。”

        夫妻二人只有一个女儿。

        女儿远嫁金都,如何能放得下心?

        几乎从女儿离开云县后,他们就没日没夜的担忧。

        闻言,翁璟妩在母亲的面前卸下了坚强的伪装,现在如同寻常人家备受疼爱的女儿那样,依赖般的搂住了母亲的手臂,依偎着。

        “是女儿不孝,让爹娘担心了。”

        柳大娘子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温柔的说“阿娘见到你在这金都过得好,也就放心了。”

        翁鸣隽笑看养母和妹妹母亲情深,也不打扰。

        说了好一会话后,柳大娘子也缓解了思女之情,便道“我初来侯府,应先去拜见侯府老夫人才是。”

        母女二人相继起了身,柳大娘子略显担忧“也不知老夫人会不会嫌我们是从小地方来的,更不知会不会嫌我这穿着打扮显得寒酸。”

        翁父为官清廉,一个月只领那么些俸禄,所以穿做打扮皆是朴素。

        而这次前来,为了不让女儿丢脸,便用了女儿送回来的布料做了两身新衣裳。

        虽比不得金都的样式,可与寒酸也没有半点关系。

        翁璟妩道“我阿娘年轻貌美,无论穿什么都好看。”

        柳大娘子不过是三十五年纪,但却因容貌艳丽而像二十多岁。

        与女儿站在一块,不像母女倒似姊妹。

        想了想,翁璟妩又道“阿爹是夫君的恩人,也是侯府的恩人,我们翁家不必把姿态放低。”

        上辈子便是把姿态放得太低了,所以才会让人践踏,既然如此,那何必委屈了自己?

        柳大娘子倒是觉得不大合适“可到底也是你的祖母,往后你还得在侯府过日子,恩情不恩情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往后能在侯府过得舒心。”

        一旁的繁星不禁小声嘀咕“可一开始的时候,老夫人可没把咱们娘子……”

        “繁星。”

        翁璟妩不悦的喊了她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可虽然打断了,可柳大娘子却听出了旁的意思,眉头浅蹙的问“到底怎么回事?”

        看向女儿“若想让我放心,便别瞒我。”

        翁璟妩道“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如今女儿在侯府也过得极好,无人敢欺负女儿。”

        这话,便说明以前是受过欺负的。

        不禁是翁鸣隽听出了旁的意思,就是柳大娘子也听了出来。

        夫妻俩捧在手中的宝贝闺女却遭人欺负了,哪怕事情已过去了,性子再温和的柳大娘子都不免黑了脸。

        她见女儿不肯说,便看向繁星“你继续说。”

        又与女儿道“阿妩你别打断她。”

        繁星紧闭嘴巴看了眼大娘子,又看了眼主子,以眼神询问能不能说。

        翁璟妩眼神轻斥瞧了她一眼。

        思及母亲之后还是会找到繁星旁敲侧击的盘问,现在瞒下也是无用。

        再者,她不想母亲因她而在老太太面前放低姿态,便也就点了头。

        繁星有了应允,哪怕过后会挨训,但还是开了口“娘子刚入侯府的时候,老太太不喜,便安排了两个婆子来打压娘子。”

        繁星到底知轻重,不敢说出娘子险些小产的事情,若是如此,说不准大娘子一气之下直接寻老太太和侯爷理论。

        可柳大娘子也不是那等好哄的妇人,隐约感觉得繁星出来还有什么话没说。

        暗暗做起了分析。

        以女儿怀孕的月份来瞧,那必然是在离开云县的时候怀上的。

        若是初初入侯府的时候尚不知有孕,恰巧遇上了老太太的为难,那这孩子很有可能动了胎气。

        若真如此,孩子满了三个月之后,她才写信回去告知他们,这也就说得通了!

        想到这,柳大娘子面色倏然一沉,隐隐有怒意涌现在脸上。

        “你阿爹救了她孙儿一条命,这侯府老夫人竟然如此对你,这算什么?”

        声音沉了下去,继而道“我们早在阿烨回来做他的侯爷时,也说过了,若是嫌门不当户不对,便也就和离了,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但又是他不肯和离的,现在反倒弄得我们翁家好似巴着他侯府一样!”

        阿烨,是谢玦在失忆时的名字。

        望着母亲为了维护自己露出的恼怒神色,翁璟妩双眼又开始酸涩了起来。

        她哽咽的唤了一声“阿娘……”

        柳大娘子把她拥进怀中,安慰地轻拍着她的背“阿娘既然来了,便是给你做依靠的。”

        “你说得对,我们势微,但却是他们侯府的恩人,既是恩人那就不能把姿态放低了!”

        话到最后,语气甚是坚定。

        柳大娘子也没有再急着去拜见那老太太,而是与女儿去休息了半个时辰后才去的。

        老太太听说那云县的亲家来人了,来的还是翁氏的母亲,倒也没有什么感觉。

        来便来了,侯府还能亏待了不成?

        但左等右等也不见那亲家母来见,心头隐有不悦,暗道不知礼数。

        过而来约莫一个多时辰,便听下人说那亲家拜访,也就让人请进了厅中。

        老太太坐在位上,望着孙媳携着年轻貌美的妇人,还有一个年轻男子入了厅中。

        想来就是孙媳的母亲和义兄了。

        柳大娘子虽然生气,但礼还是做足的,晚辈见长辈,还是拜了一礼,“云县柳氏见过夫人。”

        老太太神色淡淡,道“亲家无需多礼,请坐。”

        翁璟妩又与老太太介绍了义兄“这位是孙媳父亲收养的义子,也是孙媳的阿兄。”

        老太太瞧了眼男子,轻一点头。

        柳大娘子坐下饮了一口茶后,老太太客套道“亲家从云县来,怎不提前说一声,也好让玦哥儿留在府中去接一接。”

        柳大娘子放下杯,淡淡一笑“我等不过是边陲小县来的,怎敢劳烦身为侯爷的女婿来接。”

        话里有话,听在老太太的耳中,有些刺耳。

        捻着佛串的手也是略一顿。

        望了眼脸上净是笑意的孙媳,再瞧了眼那虽有淡淡笑意,却笑意不达眼底的亲家,心下顿时明了。

        ——这应是来给女儿撑腰的。

        她算是明白了,为何迟迟不来见她了。

        原来这是下马威。

        老太太面上不显,脸色淡淡,不急不缓的道“亲家母说笑了,两家是亲家,身为女婿怎能算是劳烦呢。”

        柳大娘子笑了笑,又叹了一声“毕竟门不当户不对的。”

        话到最后,又道“但当初在女婿准备回金都的时候,我与阿妩的父亲也明确与他商议过了,若是嫌弃我们翁家,这婚事便罢了,可这女婿说什么都不肯,也应下了会好好照顾阿妩的。”

        说着,看向老太太,笑意浅浅“若不是那时女婿的执意,恐怕现在也做不成亲家了。”

        话里话外皆是——不是我们翁家巴着你们侯府的,而是你们侯府巴着我们翁家的。

        老太太都活到这把年岁了,怎么不知道这柳氏什么意思?

        心下已有不悦生出,但到底没有底气回驳她的话,只道“完后侯府必然会好生照顾阿妩的,亲家母不用太担心。”

        柳大娘子看向女儿,目露慈爱“如何能不担心?”

        “我与阿妩父亲就这么一个女儿,若是知晓有人欺负了她,莫说是在千里之外的云县,哪怕是在万里之外,我等夫妻二人也会来给她撑腰,拼劲一切给她讨个公道。”

        老太太顿时语塞,一时竟不知说什么。

        这些话难道不是明着说给她听的么?

        这翁氏已嫁入了侯府,怎事事都与她母亲说?

        柳大娘子似乎能猜透老太太的心思似的,转头看向她。

        “我家丈夫救下命悬一线的女婿时,原本不知其身份,也不嫌他没记忆没有身家,还把掌上明珠许给了他。后来才知是侯爷,好似我们翁家是高攀了,可说到底若非是我丈夫,恐怕女婿早没了性命。一命之恩,犹如再生父母,如此也没有了高攀一说。”

        话到最后,笑意敛下,肃严道“我信老夫人是个明事理的人,不会因此为难我家阿妩的,对不对?”

        翁璟妩入了府中从未提起过救命之恩,久而久之老太太便也淡却了这事。现在忽然听到这事,老太太的脸上逐渐多了一丝尴尬。

        柳氏的话并没错。

        若非是那翁知县,孙儿确实会没了性命。

        老太太不禁被她的话噎得咳了一声,道“自然不会。”

        说着这话,竟不知不觉多了丝丝窘迫。

        整个侯府,几乎都知道那两个婆子的事情,她不信孙媳没有说。

        所以这柳氏分明是来敲打她的,但到底是理亏,所以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柳大娘子见敲打够了,也为女儿出了一口气,便见好就收。

        笑意复而回到了脸上,声音温和“如此,我与阿妩的父亲也就放心了。”

        翁璟妩望着阿娘,笑意盈盈。

        有阿娘护着的感觉,真好。

        若是她直接反驳,或是对老太太言语不敬,只会落得个不孝的莫须有罪名。

        她阿娘,可没有什么孝不孝这么一说。

        哪怕知晓老太太不会太高兴,日后虽可能会给她些脸色瞧,可她又不在意。

        她只知自己现在的心情很顺畅,也很愉悦。

        翁璟妩心情顺畅了,也开始打圆场。

        看向老太太,略显歉意“阿娘实在太在意孙媳了,所以才会说了这么多,还请祖母莫要太在意。”

        老太太……

        好话歹话都给她们母女俩给说完了,她还能说什么?

        老太太心下顿感憋闷。

        虽心下憋闷,但脸上却还是得维持着笑意“为人父母在意儿女也是正常的,老身又怎会在意。”

        说罢,端起了茶水饮了一口,好压下心底的憋闷。

        心下暗道这柳氏可一点都不像那小官之妇,那张嘴挤兑人的功夫,可一点都不比那些个爱话里藏话的贵妇差。

        老太太正放下杯盏的时候,忽然下人来传侯爷回来了。

        老太太愣了一瞬。

        还以为是孙媳在知道她母亲要来,提前去军中传的话,但在看到孙媳的神色也是一愣怔,显然是不知的,想来也是凑巧。

        不多时,束发与衣衫大氅都略微湿润的谢玦从厅外大步走了进来,显然是冒雨回来的。

        这样的冷寒的天气,再冒雨回来,也是个不畏寒的。

        翁璟妩心下复而纳闷。

        她也是今日才知母亲来了金都,他应是也不知的,而且距离他上回回来还没一个月呢,但他怎忽然就回来了。

        停步厅中,先朝着老太太一礼,随而转身朝着左侧位上的岳母一拜“小婿见过岳母。”

        柳大娘子虽然心底对女婿有气,但因老太太是阿妩的长辈,女婿的亲祖母,所以到底没给谢玦脸色瞧。

        起了身,客气道“女婿贵为侯爷,这一礼着实太折煞我了,快快起来。”

        谢玦直了腰,目光从岳母身上略过,望向了一旁瞧着岳母的妻子。

        许是感觉到了他的视线,翁璟妩朝他望去,笑意浅浅的唤了声“夫君。”

        一声夫君后,妻子的目光又毫不留恋地回到了岳母的身上。

        大半个月没见,怎感觉她好似没怎么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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