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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九章 顾世同的恨与爱


在众人惊呼声里,庆丰整个人斜扑过去,死死将顾大宝压在地上。

这几乎是一个他的本能反应,慕绍堂临终时将他给了慕锦成,而慕锦成去了安南,却留他在山庄,为的就是保护顾青竹出行。

纵使他现在跟了慕明成,仍将顾青竹的安危视作自己的职责。

他起先不知道顾世贵三代人的品行,但在几番言语交锋中,他渐渐明白这三人不是客,而是来强抢豪躲的,他心下便存了警惕。

也幸亏他到顾青竹身侧,这才堪堪化险为夷。

“啊啊啊!”顾大宝重重地摔倒,被庆丰扭着胳膊压着,疼得哇哇乱叫。

“你是什么人,快松开,看把我孙儿压坏了!”吴氏心疼顾大宝,上前推搡庆丰。

众人惊魂甫定,一下子全围上来。

“青竹!”顾世同额上汗滚如豆,一把抓着她的胳膊,上上下下打量。

“少夫人,你要是有个好歹,我,我……”春莺直接被吓哭了。

顾青竹适才也惊着了,脸色有些发白,下意识地捂住肚子。

右玉到底是大丫头,遇着事,比春莺有胆色,她侧身挡住顾青竹,隔着衣裳掐了把春莺的手臂,使眼色道:“咱们快扶少夫人回屋去。”

顾青竹面色缓和下来,勉力朝顾世同笑了笑:“爹,我无事。”

青英和青松走上前,簇拥着顾青竹回屋。

见顾青竹走了,顾世贵跳脚叫嚷:“臭丫头,你装什么装,大宝连你一片衣角都没摸着,就被你的人打了,这就算了?

我告诉你,别在我面前拿什么大家夫人的派头,我还不晓得你一身贱骨头几斤几两!”

“啪!”气急的顾世同扬手给了他一个大耳光,手指几乎戳到他脸上骂,“万幸没碰着,若是我女儿有半点不好,顾世贵,我一辈子都跟你没完!”

顾世同是真恼了,他使了十成十的力气,顾世贵被打得原地转了几个圈,捂着脸,踉踉跄跄,一头歪倒在草垛子上,嘶嘶地吸气,好似被打得没了半条命。

“我的儿啊!”吴氏见此,立时扑上去,撕心裂肺地叫,好似顾世贵当场暴毙了一般。

吴氏盘腿坐在地上,一边是儿子,另一边是孙子,她一拍大腿,边干嚎边数落。

她先骂顾老头短命鬼,害她守了半辈子寡,到老了,受儿子气,再骂王文卿是狐狸精,勾了自个儿子的魂,死了五六年,还蛊惑他六亲不认。

面前干瘪如柴的女人,到底给了自己一条命,顾世同举起手又放下,张嘴又闭上,他打不得,骂不得,一转身从厨房里将米油拎出来,扔到吴氏面前。

寒着脸道:“从今往后,我们母子情分也只有这些了!”

见目的达到了,吴氏霍得从地上站起来,脸上一滴眼泪也没有,她摸捏着米口袋,气哼哼道:“这也太少了,哪够我们三个塞牙缝!”

“嫌少,那就不要拿了!”顾世同伸手想将米袋拿走。

而一旁的顾世贵如同一只兔子一般猛窜过来,一把夺了米袋就跑,可见刚才垂死的样子,完全是装出来的。

“还有油,还有油!”吴氏弯腰抓起油瓶,就想追上去。

“爹,奶!”被庆丰摁在地上动弹不得的顾大宝,大声哀嚎,鼻涕眼泪糊了满脸。

“放了我孙儿,放了我孙儿!”吴氏推开庆丰,拽起顾大宝,奶孙两个跌跌撞撞走了。

院里的闹剧终于结束,门口几个张望看热闹的脑袋也跟着不见了,顾世同拴了院门,快步回到家中。

“青竹,你快给我瞧瞧,有没有吓着?肚子孩子可有什么不好的反应?”顾世同急切地道问。

“爹,你放心吧,孩子皮实着呢。”顾青竹虽这样说,却还是老老实实将胳膊伸出来,给顾世同诊脉。

青松和青英凑过来,好奇地盯着顾青竹的肚子瞧,她穿着蓬松的厚衣裳,猛一看,根本瞧不出什么来。

青英扒着顾青竹的耳朵,小声嘀咕:“阿姐,我是不是要做姨了?”

“对,你是小姨,青松是二舅。”顾青竹揉揉她柔软的头发。

“恭喜你啊,青松阿姐,等青松明年考下功名,你再添丁,可就是双喜临门呢。”柳元的老妻杨氏,笑眯眯地说。

“谢谢杨婶。”顾青竹拿了块衣料给杨氏,又一本古籍送给柳元,“先生,我爹本是请两位来家里做客的,却让你们遇着这些糟心的事,实在是扫兴了。”

柳元摆摆手:“青松阿姐客气了,这没啥,且丢的又不是你们的颜面。至于你那二叔……,大过年的,不提了,不提了。”

“对对对,青竹难得回来,别理他们,咱们吃饭吧。”顾世同挥手张罗道。

“阿奶他们常来要粮吗?”顾青竹坐下拧眉问。

顾世同恨铁不成钢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二婶一走几个月,半点音讯也没有,大宝傻,你叔懒,你奶年纪大了,哪有能力照顾他们爷俩。

这不,大年三十闹了一场,是你福叔拿了十几个包子打发的,今儿又迫不及待找上门要粮了,我可不能惯他这个毛病!”

顾青竹郁闷地摇头:“二叔被阿奶宠坏了,她宁愿饿着也要让他们父子先吃,今年该咱们养她,以后,只怕还有的闹呢。”

“你少烦忧些,护好肚里孩子要紧,我慢慢想法子治他的懒病。”顾世同心疼女儿,安慰道。

说话间,右玉和春莺已经将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上了桌,顾青竹暂且放下糟心事,和老爹弟妹一起开开心心吃了顿团圆饭。

“阿弟,你三月里是不是就要参加县试了?”顾青竹夹了一个肉圆子给顾青松。

“对,今天不仅可以考秀才,还赶上了三年一次的大考,若是今年过了春试,就能直接参加秋闱,然后是会试殿试。”顾青松目光灼灼,有些兴奋道。

“若是一路顺利考过,是不是就是连中三元?”一旁的顾世同笑呵呵地问。

顾青松笑道:“三元,是指在乡试会试殿试考试中,接连考中解元会员状元,要全是第一名才算呢。”

顾世同听了这话,连连摆手道:“哦哦哦,那太难了,爹没啥要求,你自己量力而行,大不了,跟爹做个游医郎中,做不了治世良臣,做一名济世良医也行呀。”

顾青松是柳元的得意门生,老先生听见这话,不乐意了,纠正道:“青松肯定能考上,即使不是三元,也能一步封顶!”

“好呀,借柳先生吉言!”顾世同哈哈大笑,举杯敬酒,与柳元满喝了一杯。

其实,他对功名并不太在意,只是因为青松喜欢读书,由着他而已。

“我也要连中三元!”七岁的青英忽闪着大眼睛说。

“行,咱家青英最聪明了,将来考个女状元!”顾世同夹了一个藕圆,递到小女儿碗里,哄她道。

“还真不要说,青英读书的确很有天赋,比一般男孩子都聪明,咱大黎国律法上是不是没有规定女子不能考状元?”喝了酒的柳元,面色酡红,他怜爱地摸摸顾青英的头顶。

杨氏白了柳元一眼:“喝多了酒,又说胡话,哪有女孩子考科举的!”

“可惜了,可惜了。”柳元当真有点醉了,摇头晃脑道。

顾青英望了眼柳元,又看自家阿哥,眼珠子转了转,什么也没说,埋头吃饭。

顾世同又站起来敬酒,他与柳元酒量都不太好,推杯换盏,三五杯下肚,脸上就红透了。

顾青竹担心柳元年纪大了,不胜酒力,遂忙让春莺上饭上汤,一起热热地吃了。

饭后,顾青竹本想帮着收拾厨房,春莺右玉怎么也不让,她只得回到堂屋,跨进门,就见顾世同正和柳元坐在火盆旁说话,两人都有些犯困,眯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顾青松坐在一旁陪着。

顾青竹往火盆里埋了一把栗子:“爹,柳先生,你们回屋睡会儿吧。”

“青松,你扶先生进去歇着。”顾世同揉了揉眼睛,转头对青竹道,“你坐下,我与你有话说。”

“好。”顾青松点头,扶着老人进屋。

顾青竹乖乖挨着桌边坐下,给老爹的茶盏里续了些热水。

“最近,锦成可有消息传来?”顾世同压低声音问。

顾青竹摇了摇头:“上次说是打了胜仗,后来就没什么消息了。”

顾世同拧眉说:“要不,我明儿去趟谢府问问,这都多少日子了,按说,三城已下两城,最后一城孤立无援,应该很快攻下才是,怎会拖这么久。”

顾青竹劝道:“您别去了,大过年的,莫要叨扰旁人,若是有消息倒好,若是没有,平白让谢小姐也跟着担忧。再说,她若是有了消息,定然会派人来告知的。”

顾世同深深看了眼女儿:“就这么等着?我是怕你心里担忧,在婆家人面前又不好明说,这既到了家里,老爹自然要能帮你一点是一点。”

顾青竹眼眶一热,眨眨眼道:“谢谢爹,我对锦成有信心,他曾答应我平安归来的。”

顾世同点点头,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转而望向外间。

此时,冬日阳光正好,照着院里雪堆上,白得耀眼。

顾世同眯眼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我也去睡会儿,老哦,喝点酒就犯困。”

顾青竹想要扶他,却被他轻轻按住肩膀,顾青竹只得目送后背略显佝偻的顾世同,拐进了自个的屋。

“阿姐。”顾青松走到顾青竹身边坐下,顿了顿,犹豫了下问:“苏暮春是真的不回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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