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九章 府衙辩案
二巧生怕顾青竹不允,大声求道:“少夫人,我不怕苦,只要有地,我可以自己开荒的!”
慕锦成也跟着劝:“种花能要多大的地儿,莫天林有牛有犁,半个时辰就能开一块,剩下的让二巧自己弄就是了。
再说,咱们那块扦插的茶地,茶垄间隔太大了,我还打算在茶垄间种上桃、李、杏、梅花、石榴、玉兰、桂花、以及苍松翠柏。”
“你确定要在茶园里间种这些?”顾青竹一脸疑惑地问。
“我自有道理。”慕锦成弯腰,在她耳边轻语。
他们挨着很近,这般亲密的交谈,慕锦成做得很自然,顾青竹倒一下子羞赧了。
耳尖发烫,顾青竹顾不上他所谓的道理,急促地低喃了一声:“好吧。”
“我这就和宝应说去!”二巧得了允许,乐颠颠地跑出了院子。
“哎呀,你先收拾花呀!”右玉急急地说,只差跺脚了。
“这会儿不会有人来,由着她放着吧。”慕锦成翘起嘴角道。
他揽着顾青竹回屋,两人坐下,春莺送来了新鲜的杨梅,乌黑泛亮,酸酸甜甜的果子,吃着十分可口。
顾青竹烧水,沏了两杯茶,递给他时问:“明日就要审理苏县令的案子,苏公子外祖家可有消息?”
慕锦成将果核吐在小碟中,拧眉道:“暮春正是为这个着急,看来林坤也是想到他外祖家可能会插手此事,想着赶在他们前头,将这案子变成不容推翻的铁案!”
顾青竹将手搭在他的大掌上:“我们目前并无翻案的证据,但拖延时间,咱们还是能做到的,只要林家动作够快,苏县令总有希望。”
“也只能暂且如此了。”慕锦成将另一只手覆在顾青竹的手上。
窗外传来了几声闷闷的雷声,右玉站在廊下,抬头看天空堆积的乌云,嘀咕道:“天就要下雨了,这些花怎么办!”
不大会儿,果然落了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慕锦成和顾青竹一时出不了门,刚巧得闲半日,歇了午觉起来,继续谋划之后的事情。
小雨缠绵,自午后一直下到半夜,方才停了。
第二日,依然艳阳高照,二巧天边刚露鱼肚白时,就起来了,她将花全搬了出去,得亏她常年干活的,三四十盆吸饱水的花,可不轻呢。
慕锦成和顾青竹也起得早,今儿要到宁江城府衙去,雨后道路泥泞,他们不能耽搁。
两人赶到大门口,苏暮春已经候在那里,两辆马车停在积水的台阶下。
宁江城是留都,虽比不上燕安城,但较南苍县却繁华多了,清晨,城门刚开,大街上就已满是匆忙的车马行人,街市两边商铺更是错落林立,各色旗帜招展翻飞。
三人无心赏景,只嫌道路拥堵,车马难行,不长的街市,足走了两盏茶的工夫。
今日林坤十分敬业,一早就升堂审案,慕锦成等人赶来的时候,他刚对苏瑾用了鞭刑。
林坤见苏瑾在重刑之下,仍然咬牙拒绝认罪,气恼道:“别以为你死扛着不说,我就拿你没办法!”
说着,他的手就要伸向签筒里的红签。
苏暮春被衙役挡在门外,他看见地上衣衫褴褛,满身鲜血的父亲,大声疾呼:“冤枉!我爹是冤枉的!”
“谁在外面喧哗,立刻轰出去!”林坤不耐烦地拍了下惊堂木。
“林知府,草民夫妻是事主,应该到堂作证!”慕锦成拱手道。
“哼,苏瑾收受贿赂,试图谋逆,证据确凿,何须你作证!”林坤倨傲地瞪视他。
顾青竹挤到慕锦成身边,肃着脸道:“被你说成贿赂的金银是我的赏赐,难道,我不能知道事情真相吗?”
“原来是她的呀,遇着这种事,真太倒霉了!”
“快放让她进去,瞧瞧那个黑心的县令!”
“她是重要的人证,该听听她这么说。”
……
林坤为了快速结案,定苏瑾的罪,府衙前几日就贴了布告,他今日特意容许周边百姓来看热闹,可这会儿,善良的人们全都同情上了顾青竹,一起帮着说话。
外头闹哄哄的,群情激动,衙役们几乎没法挡住那些人,林坤脸黑得像锅底,他完全没想到,他请来的人,竟然帮别人说话,这简直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眼看着外头的呼声一阵高过一阵,林坤无法置之不理,只得挥挥手,极厌恶道:“放他们进来!”
衙役松开了杀威棍,苏暮春顾不上自个的心疾,猛冲进来,一把抱住遍体鳞伤的苏瑾,大呼一声:“爹!”
“暮春,爹没事,你小娘和柔儿可好?”
苏瑾只是书生,又年近不惑,哪吃得住这样的暴打,身上纵横的伤口,好似火烧,疼得他眯了眼睛。
鲜血沾满了苏暮春的手,他哽咽道:“她们都好,我们搬去外祖家住了。”
苏瑾自然知道这个外祖是指慕家,他心头略松,疼痛立时占据上风,他头一歪,昏过去了。
“爹!”苏暮春惊呼。
一旁的顾青竹赶忙蹲下把脉,隔了会儿道:“苏县令这几日受苦,又挨了打,疼晕过去了。”
林坤坐在大案后,拧着两道稀松的眉毛,猛拍惊堂木:“你们进来可不是看他死没死的,有何说的,赶快讲,不要耽搁本官审案!”
顾青竹起身道:“金银既是我的,还请让我看一看确认一下。”
林坤两眼一翻,蔑视道:“哼,赃款早已封存,哪是你想看就能看的!”
顾青竹冷声回怼:“这两箱金银是我的御赐之物,林知府是真不知道,还是存心想对皇上大不敬?”
她的话比冬日的冰雪冷,比捕快腰间的刀锋利,林坤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他完全没想到,这乡下来的丫头竟然拿皇家压制他!
林坤强吞一口气道:“来人,将苏瑾受贿金银拿出来!”
很快,几个衙役就将两个一大一小的箱子搬了出来。
顾青竹认得箱子上的独特花纹,纵使在土里埋了几个月,满是泥污,她还是一眼确认了那个箱子。
她抬手就将装银子的箱子打开,里面整齐地码着银锭,白花花的,泛着晃人眼的光。
顾青竹凭记忆拿开一块银锭,底下是同样的崭新银锭,她又拿出一个,露出来的,依然没有变化,当她想要拿第三个的时候,只听啪地一声脆响。
接着,她听见林坤气急败坏的声音:“大胆刁妇,假借查看证据,耽误时间!”
顾青竹不急不躁,屈膝行礼:“林知府容禀,民妇当初得了封赏,可是用过一块银子的,在聚宝钱庄存钱的时候,并没有一千两,但肖掌柜看中了这两个箱子,添了寻常银锭进去,补齐了一千两的数额,如今那块不一样的银锭怎么不见了?”
林坤一愣,他挖出这两个所谓的证据,根本没有打开细看过,哪知还有这么一段隐情。
他脑筋急转,辩解道:“这还不简单,苏瑾有俸禄,替换一块官银不是很正常吗?”
顾青竹沉下脸,言辞犀利,不容反驳:“林知府休要混淆视听,皇上御赐之物,都出自内务府,哪怕是银子,下面的落款怎会和户部的俸禄一样?不要说苏县令没有,就是被你们判定行贿的梁捕头也不会有!这一点,你作为朝廷命官,怎会不知道!”
林坤被逼进了死胡同,只得抽出一张白签,猛扔在地上:“去,查!”
几个衙役将整箱银子都翻看了一遍,一水的内务府督造官银,连一点细微的差别都找不出来!
听了衙役的回禀,林坤脸色青白交加,对顾青竹恨声道:“你休要在这里胡言乱语,你说肖添寿补了普通银锭,可有人可以证明?”
顾青竹嘴角划过一丝似有似无的笑:“当然有,肖老板和梁捕头都在。”
“他们一个死了,一个畏罪潜逃,你用他们作证,分明是戏耍本官!”林坤终于逮住了顾青竹的错漏,大喝道:“来人,将他们轰出去!”
顾青竹胸有成竹道:“且慢,他们是不能作证,但还有一人可以,他应该就在府衙大牢里吧。”
林坤有意让外面的人见证他的公正,遂多问一句:“谁?”
“葛五!”顾青竹语调很轻,却似炸雷。
外头站着的,大多是市井小民或小商小贩,他们茶余饭后,早私下将肖家案分析地头头是道,这会儿,听见葛五的名字,立时兴奋起来。
躁动的人群,不知在谁的带领下,齐声高呼:“葛五,葛五!”
林坤再次感受到脚疼得厉害,谁的脚能被自个搬起的石头,连砸两次?
他觉得自个简直蠢得不能再蠢,他眼珠赤红,紧盯着顾青竹,恨意满满。
这乡下丫头居然给他挖了这么大一个坑!
无论他想不想跳,今儿被逼到这个地步,都由不得他了。
“带葛五!”林坤几乎把满口牙咬碎了。
很快,一个蓬头垢面,面容枯黄的男人被带了进来,陡然一见,顾青竹差点没认出他来。
“啪!”林坤猛拍惊堂木:“葛五,你好好看看,可认得她?”
葛五两眼无神,目光呆滞地看了看顾青竹,不知是怕的,还是傻了,一个劲儿的摇头。
顾青竹盯着他的眼睛问:“葛五,你从哪儿来的?”
男人不知所以地摇头。
“葛五,你偷了钱庄的金银?”
男人本能躲避着摇头。
“葛五,你杀了肖老板?”
男人瞪圆了眼睛摇头。
“葛五,你被梁捕头囚禁?”
男人歇斯底里地摇头。
……
顾青竹一句接着一句,葛五被她语气里的紧迫压得喘不上气来,只一味地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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