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灯会惊魂
为了出游方便,今日两人穿的都是寻常衣物,顾青竹一身烟霞色织缎袄裙,外披一件缀兔毛的棉斗篷,这一身面料虽普通,而绣花和针线都是极好的,明眼人一见,就知是家道殷实人家出来的。
云锦袍公子有些纳闷,这样出身的小姐,闺阁游戏不都是赏花,弹琴,猜谜,烹茶吗?
顾青竹不知他所想,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我是头一回猜。”
一旁的慕锦成只顾低头看花灯,笑道:“青竹,若是再猜中这个,咱们就有一对了。”
听见他的声音,云锦袍公子转眸看过来,入眼,一身天幕蓝团花织锦衣,腰间烟色流苏随风荡漾,像他这个人,面如冠玉,俊美飘逸,灯火明灭中,恍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上神谪仙。
他一时红了面,低头欲走,而他的小童却执着的要猜另一个:“公子,你说,这到底是个啥呢?”
“别贪心,二三个还不够你玩的,还不快走!”云锦袍公子拂了长袖,转身离开。
“哦哦哦。”小童忙不迭地跟上。
“什么人?真奇怪!”顾青竹望着他们的背影,这两人来得突然,去得匆忙,说的话也让人不甚明白。
慕锦成吃味:“别看了,两女的有啥好看的,还是快猜谜吧!”
“嗯?”顾青竹一时惊讶,不由得瞪大了杏眼。
慕锦成弯腰逗她:“要我说,陶嬷嬷最该教的,不是那些个陈腐的规矩,而是怎么分辨香料味儿,哪些是女子抹的,哪些是男人用的,这样,你就不会男女不分了。”
顾青竹嗅了嗅,空气中,除了蜡烛的味道,果然还隐约有股子清雅的幽兰香气。
“你居然连这个都知道?”顾青竹眯着眼睛看他。
这家伙日日在她跟前装真心,这会儿连各种胭脂味儿都辨别的清清楚楚,可见没少在脂粉堆里混,果然是口是心非的纨绔!
慕锦成感觉到她的眼神里有种随时爆发的危险东西,旋即缓了缓道:“其实,每个人身上都有独特的味道,就像你,哪怕不搽任何香料,我也闻到青草和竹叶的香气。”
顾青竹将袖子凑到鼻子跟前闻了闻,什么味儿也没有,只觉又上了他的当,遂白了他一眼。
慕锦成不想说,她晚间沐浴后,满室清新,每夜扰他清梦。
他指着廊檐上的花灯,岔开话题道:“快把这个也猜了,咱们好凑一对!”
顾青竹仰头望着道:“我刚才现学了猜字谜,勉强蒙对一个,这个好似猜一个东西。”
慕锦成随口说道:“有翅膀的,难道是燕子?”
“燕子分明是鸟呀,怎么说不是呢。”顾青竹不赞成地反驳。
慕锦成挠挠头:“那咱们还是想想与画梁屏风有啥关系吧?那上面不是描花的吗?”
顾青竹猛地一拍手道:“啊,晚上出来飞的,还可以画在梁上,绣在屏风上,肯定是蝙蝠!”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热切地讨论,竟然琢磨出一个答案。
一旁的店家递上莲花灯:“佩服,佩服,这个最难猜的也被你们猜着了。”
接过花灯,顾青竹眼中闪亮,一脸生动明媚的欢喜,比花灯还要绚烂,慕锦成一时看痴了。
顾青竹拉了拉他的衣袖,两人离了猜谜回廊,一人提着一盏花灯,夹在人群中并肩游玩,他们那一对莲花灯十分精美,引得旁人纷纷看过了,艳慕不已。
倏然,人群后面传来巨大的骚动,纷至沓来的马蹄声重重锤打地面,数声爆喝随之传来:“闪开,闪开!”
拥挤的人群仿佛受惊的鱼群,潮水般向两边涌来,推搡着,脚下踉跄,可不待慕锦成反应过来,拉住顾青竹,两个人瞬间就被冲散了。
“青竹!青竹!”慕锦成大声疾呼。
然而,他的喊声完全淹没在惊慌失措的人群发出的恐惧和咒骂的声音里。
顾青竹被人群裹挟,身不由己地往前走,手里的花灯被挤掉了,她刚想弯腰捡,却已经被后来的跌跌撞撞的人群几脚踩烂了。
身边没了慕锦成,她拼命想要回望,却被推行着越走越远,哪里还看得见他的身影。
而当中被迫挤让出的道路上,奔驰着十几匹乌黑骏马,所过之处,灯架,小摊俱被踩碎,有躲闪不及的游客,更被马上之人抽了鞭子,惨叫连连。
玄衣黑马如同飓风一般,横扫灯会,有的花灯架子被马冲撞,人群推搡,倾倒在一起,竹骨宣纸最易燃,瞬间便烧起火来。
东市紧邻淮水河,夜来风急,这会儿,火借风势,接二连三一路烧着了,更点燃了临时搭建的帐篷,腾起更大的火焰,一时间数条火龙窜上了天,映得半边天亮如白昼。
观灯的人全都涌在中间大路上,拥挤难行,更兼两边花灯烧着了,时不时掉落燃着的火团,人群更加慌乱缓慢,踩掉了鞋子,挤丢了小孩,一路丢钗失佩不计其数,喊叫的声音此起彼伏。
顾青竹瞧见前面有处岔路,她急忙挤了进去,去年中秋他们在灯展上也穿过小巷,为了观灯方便,这里的布局都是处处通达,她希望在整个灯会烧成废墟前能快点离开。
岔路果然人少,只是岔路中又分出很多分支小巷,她并不知道走哪一条更快,只拣没有着火的地方走。
对面一个花灯架被烧垮了,“嘭”一声砸在两处帐篷的间隙上,瞬间点燃了蓬顶。
顾青竹正准备折身穿过其他小巷,却听起火的地方传来急切的呼救声:“救命,救命!”
眼看着帐篷的火势越来越大,顾青竹来不及多想,提了衣裙飞奔过去。
面前浓烟滚滚,看不分明里面什么情况,顾青竹挥舞衣袖大喊:“里面有人吗?”
“咳咳咳,救命!我们被灯架卡着了,出不去!”里面的人焦急道。
这个花灯架足有八尺高,头顶绑成十字的架子正在剧烈的喷吐火舌,顾青竹试图推它,触手灼热的滚烫。
“请快一点,我们公……公子受了伤!”里面人气息微弱。
顾青竹环顾四周,见地上倒着一根挂灯的长棍,它的顶端有一个铁钩子,是用来将花灯挂在架子上的。
她捡起长棍,将铁钩子搭在烧着的架子上,用力往外拉,那个架子很沉,又卡在两个帐篷间,顾青竹几乎使出了全身力气也只拉动几分,而周围被它点燃的东西越来越多,几乎成了一小片火海,她斗篷上被溅起的火点烫出了一个个小洞。
“姑娘,你自去逃命吧。”这一次换了另一个人的声音,听得出,他在极力忍痛。
“再等一下,我能行!”顾青竹反身用背货上山的姿势,双足蹬地,身子压低,用力背扯,瞬间只觉一座山被搬动了!
顾青竹紧跑几步,撒手往斜刺里反跑,只听身后哗啦一声响,整个花架划出一路火焰,倾倒在对面一棵树上。
顾青竹急忙跑到两个帐篷间,只见里面蜷缩着两个人。
帐篷的外层已经快烧到底了,她朝他们伸出手:“快出来!”
一只手搭上来,她用力一拉,只听一声闷哼。
“你哪里受伤了?”就是燃烧的亮光,顾青竹看向逃出来的两人。
此时两人满头满身泥灰,个子稍矮的一人道:“我家公子刚才被那架子砸了手臂!”
“是你?”个高的那个显然认出了顾青竹,“我们在猜谜的地方见过。”
“这么巧!你能走吧,咱们先离了这里再说!”顾青竹望了眼周遭越来越大的火势,她拣了一根扫把,将哪些掉落的小燃烧物拨开,三人急速离开了这处火场。
外头水龙队已经来了,正用盆桶从淮水河里打水灭火,整个灯会变成了泥泞的泥沼,还有几处燃着的灯架,正被兵士们合力拽倒。
三人走到出口,顾青竹解下斗篷披在那位公子身上:“姑娘伤势如何?”
“你……你怎么知道我是女子?”十分惊讶的女声。
“这……”顾青竹不知道该怎么在外人面前称呼慕锦成,遂道:“我刚才听你叫我独自逃命,并不是男声。”
“哦,原来如此,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我叫南宫羽,在家里排行老九,她是我的丫头采薇,不知姑娘怎么称呼?”南宫羽躬身欲要行礼。
顾青竹一把托住她:“南宫姑娘伤着,不必客气,我叫顾青竹。”
采薇急急地问:“这儿哪里有医馆?”
“从这里到西市医馆还有一段路程,我会一点医术,南宫姑娘若不嫌弃,不如先让我看看。”顾青竹低声道。
采薇不信顾青竹:“我们公……小姐金贵……”
但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南宫羽打断:“有劳顾姑娘了。”
顾青竹捡了一截燃着的木头插在地上照亮,顺着她的胳膊慢慢摸索,采薇在一旁咬唇紧张地看着,倒是南宫羽虽疼得直冒冷汗,却面色不惊不惧。
顾青竹细细查了,松口气道:“骨头没事,只是脱了臼,我帮你接上就好了。”
采薇一脸为难道:“小姐,我们还是到医馆里去看吧,皇……皇城里的女医都少见,何况这里?”
“我觉得顾姑娘医术就很好。”南宫羽看向顾青竹,“拜托了。”
“你忍着点疼,我数三下,就接上了。”顾青竹帮她顺了顺肌骨。
“一”顾青竹刚报一个数,只听“咔哒”一声响,骨骼归位。
采薇花容失色:“你……你怎么没数到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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