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赠茶
“做魁首,青竹要做魁首!”大丫推了推顾青竹,哄闹道。
顾青竹淡淡地笑:“咱们闹闹也就完了,夺魁啥的可别瞎想,传出去,让人笑掉大牙,南苍县茶业以三生为尊,不说他有几座产茶最好的大山头,就单一个制茶茶场就比咱顾家坳还大,今年从春到秋,茶市一路凋敝,慕二爷和韩掌柜岂会坐视不管?这会子,不定想什么辙去了呢。
再说其他几家,也不会坐以待毙,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抢得先机,南苍县的茶叶行当就得重新排号,谁不想一跃成龙头,赚个盆满钵满的。”
慕锦成坐在桌边喝茶,不言不语,听了顾青竹说的话,不由得抬头看了看她,这丫头心思灵透,秋茶不景气,慕明成不等东市茶市结束,就带着韩守义往南边去了,明面上说是去收粮食棉花,按顾青竹说的,难道是去南边寺庙偷师?
至于一直和慕家明争暗斗的钱家,最近也鲜少听闻大爷钱涨的消息,更没见他在万花楼出没,原当他金屋藏娇不出来寻花问柳,却或许是出门做大事去了。
再观谭家,谭老爷子专于医药,不理旁务,茶市不景气,谭子衿苦苦挣扎维持一年,大约有心放弃这一块卖卖,改弦易张做织坊绣坊,想在女红方面独占鳌头,可偏有钱漫与她争,谭子衿虽每有小胜,却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并没有多少丰厚的回报。
而本该与慕家同气连枝的宋家,主业是金银玉器,古玩字画,茶叶本就是可有可无的,春上的茶叶被茶马司拒收,老爹慕绍棠没有出手帮他,宋家只得赔本低价卖给钱家,如今更是雪上加霜,就差关门歇业了,宋瑞安舍不得钱,宋蟠没那个头脑,用慕绍棠的话来说,这父子两个就是败家的命。
南苍县其他小店小铺,今年关门的多了去了,就算能坚持开张的,也是苟延残喘,奄奄一息。
慕锦成将南苍县茶叶行当里各家情形在心里撸了一遍,说到底,茶之争,无外乎就是慕家和钱家之争!说的更明白一点,就是慕钱两家未来家主,慕明成和钱涨之争!
他自觉把自个这个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的纨绔撇了出去,至于钱溢一个被酒色掏空的色胚,加上嚣张跋扈任性胡为的钱漫,也被他轻视地忽略不计。
这个大黎国,在慕锦成学了十多年的历史书上从未出现过,就连他会背的那些唐诗宋词,这里人也没听过,完全是断片似的横空出世。
所幸语言、食物、山川、河流和他原先的认知完全一致,要不然,他作为一个拥有两世记忆的人非得疯了不可。
在现代,喝茶用冲泡的方式是主流,像绿茶,花茶之类,但有些茶,却又更适用煮法,比如黑茶、普洱。而在这里,大黎国,此时正站在茶市的十字路口,谁知道哪个更占上风?
慕锦成虽痛恨自身这个无能穿越者的身份,但他不得不遵循穿越小说里的法则,那就是不要轻易改变历史进程,再说,就他知道的那点鸡零狗碎,帮帮顾青竹也就算了,若是告诉心思缜密的慕明成,他根本没法招架他刨根问底似的盘诘。
更不要说面对历史的滚滚车轮,天知道,它是想开辟新天地狂奔千里,还是只拐弯看个风景再回到主路上,他可不想做那愚蠢的螳螂,到时怎么死都不知道!
他终究是要回现代去的,在这里,他要的不过是一辈子富贵安稳,锦衣玉食而已,这对如日中天的三生来说,根本不是事儿!
想到这儿,慕锦成眉眼舒展,依旧慢条斯理地喝茶,汤汁温润,清爽回甘,还别说,这丫头果然天赋了得,自个不过说了三言两语,她居然还真像模像样地做出茶来了。
在现代,他其实很少喝茶,直到为了追求顾篁,才爱屋及乌请她喝遍了市内最大茶楼里的所有茶,还半强迫他老子把店铺里最好的茶都寄到学校里来,结果,他老子不仅寄了茶,还寄了各式茶具,就差寄一张大茶桌来,现在想想,那个时候,可真疯狂啊!
顾青竹等人说说笑笑,不觉日头西移,她想买些棉布棉絮,弟妹的冬衣要早早开始准备,遂起身告辞。
慕锦成见她要走,也站了起来。
梨花巷两边人家的梨树上的梨已经被摘得一个不剩,只有枯老的叶子在秋风里无精打采地挂在枝头晃悠,不时飘落一两片,打着旋儿落在小巷内。
午后的小巷空无一人,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寂静中,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慕锦成!”顾青竹猛然回身,而专注踩她影子的慕锦成全无预感,倏然,一具温暖的,张牙舞爪的身子直接撞入了他的怀抱,撞得他心疼!他急忙一把抱住她的肩膀,一双凤眼关切地扫过她的脸庞。
“撒手!”顾青竹捂住鼻子,抬头看他,好硬的肌骨,有多少日子没见?他似乎肩宽背阔,雄健不少。
慕锦成苦笑松手,这丫头总是这样不好好走路,他最近一直跟熊永年练功,倒是不怕她撞,可若是撞了旁人怎么得了?
会不会直接被拐走?
“给你!”顾青竹放下竹篓,从里面拿出一个小陶罐,十分嫌弃地递给他。
“什么?”慕锦成犹豫地接过,掂了掂,并没有什么分量。
顾青竹重新背上竹篓,翻了个白眼道:“我答应给你的茶呀。”
慕锦成摩挲着陶罐粗糙的表面,剑眉凤目扬起,笑得一脸灿烂。
“我问你,你是怎么知道炒茶技艺的?这在南边寺庙里可是密不外传的,要不是了悟大师得了那边的亲笔详解,我到今儿还制不出呢。”顾青竹想起之前的疑问,蹙眉问道。
“这……这……”慕锦成正高兴,完全没料到她会问这个,一时急中生智道:“嗐,我在万花楼遇着一个南边过来做生意的富家子,他喜欢花魁小翠,托我帮忙,请我喝酒时闲聊说的,怎么样,他说的可对?”
顾青竹一听万花楼就知不是良善之地,又听他说帮忙拉纤,心中已是恼了,也不去追究话里的真假,直接转身就走:“我早知道,你的话不能信!”
“嗳,他当时拍胸脯保证是真的呀。”慕锦成忍笑,扬脖子在后面追了一句。
此话不说还罢,他刚说完,顾青竹几乎小跑地拐出了巷子。
“又凶又犟的丫头,倒是有一点好!”慕锦成将陶罐拢在袖子里,脸上笑容不减,慢步出了巷子,往别处去了。
顾青竹气恼疾走了一段路,才想起来要买布,遂走进街市上的一家布庄。
这会儿正是做冬衣的旺季,店里有不少前来采买的人,这家布庄一楼卖布料,二楼卖成衣,兼有裁缝师傅为人量体裁衣,楼上楼下人来人往,生意十分红火。
掌柜的是个精明的小老头儿,他一看顾青竹的穿着和背上的竹篓就知她是乡下人,对她并不热络,由着她自个看,他则忙着殷勤服侍那些穿锦着缎,挑剔的夫人小姐们。
顾青竹倒是乐得自个挑选,她选了一块碎花的细布给青英接褙子,想了想,青松的棉袍大概也短了,就在一堆靠墙堆放的布里寻找去年那种靛蓝色棉布。
她旁边的长几上放着各色绸缎,两个穿着一样绸面裙的女孩子站在那里,看着像是谁家的丫鬟,只是这会儿主子大概不在,两人一边翻拣面料,一边小声嘀嘀咕咕说话。
一个头发微黄,寸腰翘臀的女孩忿忿地说:“那丫头才来几日呀,凭什么叫我们出来给她买衣料!”
另一个胸口波澜壮阔的白胖女孩撇嘴道:“这你还想不明白吗?定然是爬了二爷的床哦。”
“我头回瞧见她那双勾魂眼,就晓得她不是个安分的主,红袖姐姐怎么也不管管!”黄头发的女孩瞪大了一双眼睛,惊诧道,“我们是外屋的,不晓得里间的事,若是平日哪个贱蹄子发骚勾引主子,红袖姐姐早就赏她一丈红了!”
白馒头似的胖姑娘斜睨了眼门口,悄声道:“二爷的脾气你还不知道?院里来的新人都得过他那一关,看着顺眼的,捏奶子摸屁股是常有的事,你我不就是这样的,再稍有些姿色的,更是要弄到床上大战三百回合。
听说,那丫头是自卖的死契,死活都是二爷的人,她还不得拼命抱紧爷的腿呀,不过她也是运气好,得了天大的宠,要不然二爷的赏赐为啥不从府里拨,单要在外头现买?”
“哼,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规矩还没学好呢,倒先学会了这些狐媚子的手段,二爷不过是图一时新鲜,难不成还真越过红袖姐姐,提携她做妾!”黄头发的丫头叉腰挺胸,只可惜与胖丫头的起伏山峦相比,她简直就是一马平川。
胖丫头将肥短的有小窝窝的手指竖在嘴上,低语警告道:“嘘,你小声点,红袖姐姐又如何,不过是和我们一样的奴婢,别以为,她是你远方表姐,就能护得住你,一会儿让黄嬷嬷听见你说得宠新人的胡话,该罚你给全院的人洗衣服倒马桶了!”
听了这话,黄发丫头像霜打的茄子,立时蔫头蔫脑地跟着胖丫头,走到另一个布料摊上挑选去了。
顾青竹抓着靛蓝棉布呆愣了会儿,她不是有意听壁角,那两个人说话根本没想避她,且说的又是她认识人,不由得她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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