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关切

丫鬟掀开帘子，秋水和映夏端着托盘进来了，闻溪跟在两人身后，脸上带着盈盈笑意，一双剪水秋瞳顾盼神飞，透着几分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烂漫。
“奶奶。”闻溪欢快的叫了一声，声音又甜又糯，“孙媳妇来看您了。”
季老太太也是第一次看到闻溪，以前只听其名未见其人。
同她想像的不太一样，眼前穿着一身暗红色衣裙的女子有一张清秀白皙的脸，眼睛黑亮有神，尖尖的下巴，雪白的长颈，笑起来的时候仿佛有春风拂面。
这一副天真可爱的样子，实在跟蔡映之所说的那个人画不上等号。
就在季老太太愣神的时候，闻溪已经到了她面前。
“我早就想来看望奶奶了，只是督军说您身体不适，怕我打扰到您。”闻溪甜甜的笑着，当真是一副十分关切的样子，“他嫌弃我太聒躁，还说奶奶喜静，如果我一直叽叽呱呱的说个不完，奶奶就要烦死我了。可我是新妇，怎么能不来给奶奶请安，所以就算督军会怪罪，我也要来的，奶奶可别嫌弃我话多，我是见到喜欢的人就会说个不停的性子，越是喜欢，我就越想跟他亲近，话也就多起来……。”
不但季老太太懵了，一边的胡妈妈和乔妈妈也都愣住了。
这位督军夫人怎么跟她们想的不一样，不是一来就求着老太太原谅，或者摆摆督军夫人的架子，而是热情的让人接不住。
她笑得这样天真无邪，说的话又这么体贴入微，这让老太太如何开口训斥她？
老太太想说话，可也得让她说得出来啊。
督军夫人说话就像放机关枪一样，没等听清她上句说了什么，她已经开始说第二件事了。
“我给奶奶亲手做了百花酥饼，我向奶奶保证，这是您从来没有吃过的点心，为了适应老年人的口味，我还用了代糖，易消化的同时对身体也无负担。除了百花酥饼，我还给奶奶做了茉莉乳茶，里面加了木薯粉和红糖做成的珍珠，奶奶快尝尝。”
说完，闻溪就把百花酥饼双手递到季老太太面前，含羞带怯的大眼睛仿佛十分期盼着季老太太能够赏脸一试。
季老太太：“……。”
这副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做法让季老太太忘了怎么应对，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拿过了一块酥饼。
“代糖？那是什么糖？”老太太的注意力竟然也被转移了。
闻溪眯着眼睛笑道：“是一种可以代替蔗糖的糖，本身有甜度，但是对身体无害。奶奶年纪大了，平时就应该少吃高糖的食物，对了，我还写了一份菜谱。”
闻溪从秋水的手里接过一本装订好的册子：“洛家的松江楼是以做药膳出名的，药膳在讲究美味的同时，更讲究一个‘补’字，奶奶生病在床，饮食方面更应该注意。”
她把菜谱直接递给胡妈妈：“让厨房照着做吧，这样奶奶的病就能好得快一些。”
闻溪就像打开了话匣子，从酥饼说到养生，滔滔不绝，根本不给别人开口插话的机会。
乔妈妈有好几次想提醒一下季老太太，却发现季老太太好像被闻溪的话给吸引住了，竟然听得十分专注。
“你说得这些，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季老太太一脸的不解：“当真？”
“奶奶若是不信，可以试试。”闻溪眉眼弯弯的笑。
“咳。”一直跪在地上的乔妈妈忍不住咳嗽了一声，怎么精明如季老太太，也被这个新夫人给带偏了。
“乔妈妈？”闻溪看向跪在地上的乔妈妈，好像才看见她似的。
乔妈妈对上她的目光，刚要开口，就见她面色一肃：“奶奶，看来乔妈妈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所以跑过来跟您请罪了。”
乔妈妈瞪大眼睛。
请罪？她分明是来告状的。
“奶奶把督军的内院交给乔妈妈，是出于对她的信任。但她玩忽职守，工作懈怠，在她的管理之下，整个内院已成一盘散沙，如果督军怪罪下来，这个罪责谁来承担？乔妈妈如此做法，简直就是愧对于奶奶对她的一片期望。”
闻溪拉过老太太的手，真诚的说道：“我还没进门的时候就听人家说过，奶奶将督军府的后院打理的井井有条，谁提起来都要竖下大拇指。现在奶奶不能事事亲为，就挑选了一些信任的人，可是她们仗着奶奶的信任却作天作地，私下里收取贿赂不说，竟还挪用公家的银钱。”
闻溪一个冷眼扫向目瞪口呆的乔妈妈，“奶奶平时就是这样教导你们的吗？你这样往奶奶的脸上抹黑，怎么对得起奶奶的信任？你这样的老奴才，该打该罚。”
乔妈妈一下噎住了，季老太太也僵着一张脸，之前一堆训斥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闻溪看似句句都在指责乔妈妈和维护她，其实就是为了让她开不了口。
她若说乔妈妈没错，可乔妈妈做的那些事都是明摆着的，根本搬不上台面。
她如果偏袒乔妈妈，岂不就是承认乔妈妈这样做是她纵容的，是她教人无方，处事不当？
“老夫人，我……我……。”乔妈妈焦急的看向季老太太，却见季老太太半眯着眼睛沉默不语，显然是不想替她说话了。
胡妈妈站在一边，也是急得不行，督军夫人的这席话是让老夫人骑虎难下，除了牺牲乔妈妈，再无他法。
督军夫人是个厉害的，哪怕她笑容满面。
“老夫人，督军的内院一向没有章法，任谁去管都不会有所改变。”乔妈妈急着为自己辩解。
“是吗？”季老太太忽然睁开眼睛，逼人的目光直视着笑意盈盈的闻溪，“这不是有督军夫人吗？既然督军娶了妻子，那这后院就该交给她来打理，你说这后院没有章法，任谁去管都一样，我觉得闻氏不是这么想的吧？”
季老太太抽出自己的手，拿过茶杯：“闻氏不如就让我这个老婆子长长见识，看看这内院是不是真的管不了。”
乔妈妈眼珠子一转，老太太的这个主意好，让新夫人在这里立下军令状，如果她管不好内院，老太太自然会有话柄治她，如果她能管好，那也是她分内的事情，是她应该做的。
督军内院的乱不是一天两天了，从阮玉走后就是一盘散沙，她不信只凭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孩子’就能让它走上正轨。
闻溪嫣然一笑：“那就多谢奶奶信任，我不会让奶奶失望的。”
说完又看向乔妈妈：“奶奶要如何处置乔妈妈？”
“你觉得呢？”老太太很精，把这种得罪人的事扔给她。
但闻溪怕什么，她本来就得罪了乔妈妈，难道还怕罪上加罪？
乔妈妈心下一紧，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她的命运已经完全落在了闻溪的那句话上。
“这样的下人毫无用处，就把她赶出督军府吧。”闻溪的话轻飘飘的，却像是给她定了死刑一般。
胡妈妈吓了一跳，急忙去看老太太的脸色。
而乔妈妈已经跪爬到老太太面前，“老太太开恩啊，不能只听夫人的一面之词，这些年我也为家里尽职尽责，老太太千万不要赶我走。”
季老太太闭上眼睛，摆了摆手：“胡妈妈，把她带下去吧。”
“老太太，您不能这样，您不能啊……。”
胡妈妈让两个婆子将乔妈妈架了出去，直到过了很久，乔妈妈的哭求声才消失不见。
胡妈妈看了闻溪一眼，她仍然挂着灿烂的笑意，好像这只是一件不必在意的小事。
“行了，我乏了，你回去吧。”
闻溪起身行礼：“奶奶保重身体，我明日再来。”
听她说明日再来，季老太太的眼皮立刻跳动了一下。
等到闻溪离开，胡妈妈立刻走上前给季老太太顺气：“老夫人，您千万别动气，大夫说您这病要静养，最忌讳生气上火。”
“我真是小看了她。”季老太太嘴唇颤抖，“伶牙俐齿的笑面虎。”
伸手不打笑脸人，闻溪一进来就是寒喧问暖，又带了亲手做的点心和乳茶，脸上一直挂着天真的笑容，好像真的很喜欢她这个奶奶似的。
“督军夫人真长了一张巧嘴。”胡妈妈沉着脸，“我在一边一句话也插不上。”
不仅如此，有几次她还听得入了迷，特别是讲到那些养生的事情。
老太太也是如此，听得比她还要专注。
季老太太道：“本来是想把她叫过来惩治一下，没想到却让她把乔妈妈给惩治了。”
季老太太觉得牙疼，这哪里是惩治乔妈妈，这不就是隔着一层布在打她的脸吗？偏偏她还得把脸伸过去乖乖挨打。
好话坏话都让她说了，好人坏人都让她做了，她和胡妈妈真就成了看客。
“你去请个讲经的大师过来。”季老太太无比烦躁的说道：“我现在一闭上眼睛，耳边全是她的声音。”
闻溪从一进来，嘴巴就没停过。
季老太太一咬牙：“简直就是魔音绕耳。”
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一个小姑娘折磨成这样，“让人守着门口，明天她若再过来，就说我病重，不想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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