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神仙粥

“这是怎么了？不是上门送礼？怎么送得一肚子气？”

        墨砚见沈云卿大步流星怒气冲冲地回来，赶忙上前问：“十三爷为难你？”

        这病秧子！沈云卿咬牙切齿：“他能为难我？”

        倒是他，被她气得够呛！她出书房的时候还听他在咳嗽呢！

        “别被气出毛病来……”沈云卿忙走到窗边，开了窗子，一抬头就能看见对门阁楼的月亮窗户。

        灯影下那丛兰花叶子微微颤动着，片刻后，几个人的剪影印在窗户上，像是看皮影戏一般。

        其中一个端坐着，侧脸印在窗户上，曲线漂亮地不像话。片刻后那人端起一个碗，似乎在忖度着什么。

        沈云卿正在气头上，索性用手支着下巴看。许久后那人才将碗里东西一饮而尽，不过片刻，他身子忽而猛烈一抽，手上的碗飞了出去。

        “哈哈哈！”沈云卿不由鼓掌，脑袋里自动浮现宋十三喝下她那碗加了料的神仙粥，猛烈地打了个喷嚏后那怒不可遏的神情。

        月亮窗户前的人影突然放大，沈云卿下意识冲上前关了窗户，躲在窗户后的那瞬间，她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老古板！真是浪费了她的神仙粥！

        沈云卿这一夜又是纷纷乱乱的梦，梦里她扎着羊角辫儿，跟哥哥在院子里玩儿，前院锣鼓喧天，她也想跟着去看热闹，哥哥拉着她，好声好气劝她：“妹妹乖，咱们不能去前院。祖母要是知道了，母亲又要挨教训。”

        “可是外头好热闹啊、”她踮起脚尖趴在菱格窗上看，看见母亲捏着帕子在哭，张妈妈焦灼地站在母亲身边，低声说道：“连夫人是老太太做主抬进门冲喜的，咱们这是暂时搬出府外避避，等老爷回来就好了……”

        场景一转，变成了大雨倾盆，娘亲抱着她跪在沈府的门口，大雨倾盆，张妈妈撑着伞，哭着求门房：“求老太太发发慈悲，救救少爷吧？”

        许久以后，沈家的管家李从近走出来，长着笑面虎的模样，说话好声好气，却耷拉着眼皮子看他们：“老太太发了话，宋家的少爷可不止您手上这个。今儿是二少爷的满月宴，大少爷和二少爷命格相冲，不宜回府，您还是先回别院吧。”

        “他等不及了……”母亲满脸泪水，疯了一般往门里闯，一边闯一边喊：“母亲，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我只剩下他了，他是宋家的血脉，宋家的孩子啊……”

        一道惊雷劈下来，梦里的母亲眼中流下了两行红血泪，低头对她说：“兰时，咱们走！”

        沈云卿一下子从梦中惊醒，醒来才发现出了一身冷汗。小腹传来一阵阵坠痛，她低头一看，不由低声骂道：“这该死的宋十三！”

        这乌鸦嘴，竟是一语被他说中，她来月事了！

        喊来文竹帮忙收拾了被褥，她自己进厨房，煮了一碗热腾腾的山楂去痛汤。

        一碗热汤下肚，沈云卿不由想起前世。也是落了水，母亲当时就说她要好好调理身子，否则寒气入体，会落下严重的后遗症，月事来时有她苦头吃。

        结果母亲还没来得及为她调理好便去世了，她也如母亲所说，每个月的那几天，痛得直不起腰来。

        这一世不能再受这份苦，她还指着自己长命百岁，带着这一屋子人过好日子呢！

        正想着，院门哐当一声响。沈云卿心想这个墨砚真是粗手粗脚，一大早就不见人影，不知道上哪儿玩了才回来。

        正要开口说他，一抬头，心里不由一咯噔。

        王二虎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惊慌失措地站在院子里哭：“沈云卿，你快去救救我娘，她快要被人打死了！”

        “二虎你被谁打成这样？”文竹看看他身后，心里一紧，“墨砚呢，他不是一大早就跟你出门摆摊去了！？”

        “墨砚哥也被人打了！”王二虎抹了一把泪，“流了满头的血！”

        “带路！”沈云卿面色一沉，赶紧带着王二虎往东街桥边赶，一边走一边问王二虎情况。

        王二虎显然是被吓坏了，抽抽搭搭半晌也没说明白，沈云卿喝道：“王二虎，你是你们家唯一的男人，如果遇上事儿只知道哭，那你娘往后就没指望了！像个男人一样，把腰挺直了！把眼泪擦干，把事儿给我说清楚！”

        王二虎这才咬着牙，把前因后果说明白。

        她娘张翠花在东街桥边有个店面，平日里卖些自制的蜜饯果子、酱菜，为了多赚些钱，张翠花又在一旁辟出一小块地方支了个摊子，间或卖些粥面。昨天一早张翠花备了许多食材，结果两人昨天都病倒了，就没出摊。

        眼见着今日要是再不卖出去，那些东西就得全坏在手里。张翠花身子不爽利，王二虎便央着墨砚今儿一早去铺子里搭把手。

        东街桥靠近芙蓉镇的码头，来往的行人众多，码头上的苦力也爱上东街桥吃东西。平日里张翠花是卯时准点出摊，那会天已经微微亮，就会有人上门喝粥吃面。

        若是顺利，不到晌午就能做出几单的生意。可今日不知道怎么了，到了巳时初，竟然一个客人也没有。

        张翠花在东街做了多年的生意，心知平日里生意再差也不该是这样。正好瞧见有个老主顾打她门前过，见了她神色慌张，抬脚要走。

        张翠花二话不说就抓住他问明白，这才知道，有人在外头四处传，说她家做的东西有毒，差点毒死自己的亲儿子！

        “是费梨花传的？”沈云卿站住了脚，王二虎恨恨道：“对，就是她。”

        刚想问沈云卿怎么知道，就见桥边乱成一锅粥的王记食铺。

        摊子砸了，食材啊果子撒了一地，板凳桌椅歪七扭八地躺在地上。门前两个女人互相揪着头发，脸上都挂了彩，不是费梨花和他娘张翠花，还能是谁？

        张翠花抓着费梨花的头发，一手推开费梨花的脸，嘴里骂着：“费梨花你个不要脸的东西，你自己要开面馆你自去开去，你四处传老娘的谣言诽谤老娘，你的良心进了狗肚子是不是？？”

        费梨花毫不示弱，扯着张翠花的发髻，用脚踹张翠花的下三路：“我传谣言？笑话！不是你做得夹竹桃饼？不是你在吃食里下□□？不是你差点害死自己儿子？你连自己都差点毒死，谁还敢吃你家这要命的东西！”

        “你还敢说！”张翠花掐住费梨花的胳膊，“你冤枉我二虎要害你儿子，坑了我们五两银子！那是我全部的身家！你还没找你算账，你又拿你神婆的姑母骗我！”

        “一次两次我不同你计较，你蹬鼻子上脸还来坏我生意！丧尽天良的东西，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你掐我？看我今天不挠花你的脸！”费梨花指甲粗长，照着张翠花的脸就要挠下去。

        王二虎哭着喊了一声：“别打我娘！”冲上去抱住了费梨花，费梨花一抬腿，直接踹到了他脸上。

        “二虎！”张翠花凄惨一叫，“我和你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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