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颗星
叶凌出来的时候刚好碰上了帮忙搬东西的林安，手下意识地往裤子口袋的地方捂了一下，尴尬地笑了一下就走开了。
林安抱着东西往她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有什么想法在心底浮现，又很快否定，转头进了帐篷。
后面的几天，研究所的人员在忙着展开课题研究和实验，陈铮他们则在附近的沙地进行训练，大家各忙各的，陈铮和江流明也没有再产生更多的交集。
倒是叶凌，每天除了必要的吃饭和洗漱，其余时间都在帐篷里呆着，没有给他们增添更多的烦恼。
方恪舟来的时候，江流明他们刚好在外面，只在电话里听方宛说了这件事，答应后几天下午一起吃饭的事情后就匆匆挂了电话继续忙。
沙漠的夜晚，较白日的灼热凉爽不少，帐篷里的气氛却格外凝重。
林安看了眼周身都要结冰的陈铮，默默地把自己的坐垫朝门口移了点。对上方恪舟看来的目光，心虚地笑笑，心里想的是害怕陈铮控制不住脾气突然打人好有逃跑的余地。
方恪舟手上拿了根烟，没点燃，只在修长的手指间轮回流转，他缓缓开口“我来之前去了一次。
大概是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那悔恨的样子，不知道的人倒是真要同情了。”
他手上的动作渐渐停了，面色严肃，“阿铮，你去吗？”
陈铮靠在帐篷上，目光里是前所未有的凌虐的杀意，看不出他在想什么，林安也看向他。
他们在等他做决定。
七年前入室挟持的凶手最后被逮捕，却对偷盗文物，杀害陈华的事实矢口否认，只坚持自己是见色起意观察江流明很久，才决定在那个没有其他人的下午入室的。
几乎所有的证据都毁在了那个下午，童欣几年的心血和一对母子几年里的所有辛酸全部付之一炬。
法院因缺少证据最后只得以强奸未遂，挟持伤人的罪名判了刑。还是江宇城和方恪舟的叔叔帮忙到处奔走判了他十五年的刑罚，关押在这片埋葬陈华的土地上。
前段时间方恪舟从同学那里得到消息，称他在监狱里患上了重病，许是良心不安，想要坦白一切，但要在那之前见一面陈铮。方恪舟才提前调了假，来找陈铮。
帐篷的帘子被掀开一角，透进一丝凉风。篷里的光打到每个人身上，陈铮的侧脸藏在阴影下，看不清他的表情。
林安和方恪舟走出来的时候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都看到了一起陪伴彼此困难时期的决心。
陈铮关了台灯，于黑夜中静坐。
暗夜里生出的孤独和狼狈铺天盖地的朝他袭来，他毫无还手之力，疼痛席卷全身。
一夜无眠。
静坐到天明。
江流明赶在方恪舟走的前一天从外面回来，只短短几天，隔着火炉的烟雾觉得陈铮眉眼间的阴郁又加深了几分。连烟也比以前抽的猛多了，一个吃饭的时间里，筷子没动几下，和林安坐在一起的地方就已经堆了一层烟头。
江流明皱了皱眉，到底也没有理由去管，只是把桌上的烟盒默默收起来放进自己的口袋。
方宛在向汶皙极力推荐自家哥哥，林安和陈铮隔的又远，注意到她动作的只有沈清寒和方恪舟。
方恪舟玩味地笑笑，被方宛不满的声音拉回视线。
“哥，我在和你说话呢！”
方恪舟转过头，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方宛旁边的小姑娘。
小姑娘猛然对上他看来的目光显得有点惊慌，眼睛瞪的圆圆的，白皙俏丽的小脸，和胭色的唇。
有点呆，方恪舟心想。
他微笑了一下，伸出手，“你好，我叫方恪舟，方宛的哥哥。”
“哦哦，你好，我叫汶皙，明姐的同事。”汶皙把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才伸出手，握了下指尖的位置就迅速收回了手。
柔软的触感转瞬即逝，大概是小姑娘都爱美，收回手的时候还闻到了护手霜淡淡的葡萄味，甜而不腻。
方宛隐隐约约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以为是两个人拘束，挪了位置坐到方恪舟旁边，邦邦锤了两拳，小声说道，“哥，把握住机会呀，赶紧给我找个嫂子。”
方恪舟在听到“嫂子”的时候微微扬了下眉，余光里汶皙正在和一只羊蹄搏斗，许是筷子不得劲儿，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伸出了手。
嘴边扬起的弧度不断加深，落在方宛的眼里就是满意。方宛欣慰地拍了拍自家哥哥的肩，觉得自己又是成就感满满的一天。
这顿饭江流明吃的心神不宁，晚上回去写报告的时候也频频出神。她放下笔，拿起外套准备出去走走时遇到了送汶皙回来的方恪舟。
方恪舟也愣了一下，转头和汶皙道了“晚安”见她进了帐篷后就朝她走来。
“老同学，聊聊？”
江流明看着方恪舟倒茶的动作，调侃道“班长喝茶的习惯到部队也一直还在啊。”
方恪舟笑笑，“部队训练辛苦，喝茶解乏。”
拿起杯子喝了口茶后，江流明也不含糊，开门见山道“你找我，是陈铮的事？”
方恪舟点点头，拿起茶杯闻了闻茶水的清香，“也许是我鲁莽了，你和陈铮，恋人做不了，可朋友情谊还在。”
“张炎准备坦白，但要见陈铮。”
江流明皱眉，“那个犯人？凭什么？”
方恪舟叹了口气，语气嘲讽“大概是因为，人之将死？害怕死的不安心？”
江流明眼睛看着杯子里的茶水，若有所思。
方恪舟思忖着开口：“我想你应该明白，这对阿铮来说意味着什么，把结了疤的伤口撕开，然后面对真相。”
“又或者，他的伤口一直都没愈合。”
方恪舟看了眼她的神色，心里有了底，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大家从高中认识到现在，我想你应该知道。不仅仅是因为你是当年的受害者之一，我们还是朋友。”
杯子里温热的茶水在一点点变凉，扶着它的手因为用力，手背的骨头凸起，水面倒映出江流明泛红的眼眶。
沉默了许久，江流明再次开口，声音很低，不过方恪舟还是听见了“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
方恪舟送江流明到帐篷门口就走了，江流明还攥着刚才的杯子。
她看向陈铮的帐篷，没有亮灯一片漆黑，心脏的位置像是压了一块石头，闷的她喘不过气。
手上的茶已经凉透了，她端起来喝了一口，没有清香，满嘴的苦涩。
夜晚刮起了风，她在风里站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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