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魔起
看到宁苏出剑，袁白首并未感到意外，他站在院中一脸冷漠的看向宁苏。
“那便看看这广云之地的万千灯火，能留下几盏燃至天明吧。”
说罢，袁白首死死盯着宁苏，避都不避，任由那剑光逼近斩落，身形瞬间崩灭开来。
院中寂静无声，片刻之后，咔嚓一声脆响，却是宁苏手中的制式长剑承受不住陡然爆发的灵力，在宁苏出剑之后破碎开来。
裂痕自剑尖处开始向下蔓延，转眼间便在宁苏的手中化作一团碎末铁屑。
宁苏看向身前被斩灭的那道性灵分身，长舒了一口气，将心绪平复下来。
青蕊不知何时走了出来，见宁苏久久沉默不语，不由的在宁苏的身后轻轻唤了一声，“公子。”
宁苏转身看着青蕊，缓声道：“没事，只是没来由的想起一位故人来。”
青蕊见宁苏目露追忆之色，心底猜测着宁苏口中的故人，却是并未开口说话，她知道宁苏此刻所需要的只是一位倾听者。
宁苏思绪流转，他的目光好似回到过去，又看到了那个一人一斧站立在昆涅之上的血色身影。那人修为或许并非当场最高，但睥睨一切的霸道却是无人能及。
宁苏犹记得那人护住身后的女子，扫视众人，“有我齐山河在此，必教昆河横尸断流。”
那人名为齐山河，乃是宁苏为数不多的知交好友。
那一战，昆河虽横尸无数，却终是未曾如其所言，有过片刻断流。
而齐山河与那名唤作七七的女修受创无数，灵力枯竭之下，轰然自爆，半点痕迹都不曾留下。
最终，宁苏为其在昆河之畔立下了一座空寂坟塚，碑文所刻无名。
如今数百年已过，风云流散，世人谁又还记得昆涅之上，曾有名者，齐山河。
何为仙，何为魔？
我若为仙，则魔本无道，我若成魔，则执剑戮仙！
仙魔之隔，不过一念！
宁苏目光一收，隔绝昔日的时光杂念。
他转过身看向眼前的青蕊，柔声道：“你神魂未固，道躯不显，大衍魂神印未到解封之时，不宜再强行冲击封印，此次你不要再行出手，万般有我。”
青蕊看着宁苏，却是并未直接答应，声如涓涓流泉，“婢子在此，本就是为公子捧剑而来，公子不必为我挂怀。”
宁苏笑着看向这个本名青奴儿的小脸女子，弹了弹她光洁无暇的脑门，“方伯之事并不在你，不必放在心上，我非前世我，你亦不是前世的青奴儿，此世你名青蕊，与阿沅一样，都是我至亲之人。”
说着，宁苏抬头向上看去，此时那虚空之上隐隐传来的波动愈发剧烈。
他虽然借助玄阴珠可掌神通之力，却终究不是神通境之修，无法长时间的踏虚而行，若非如此，他早已寻至九天之上，破了这所谓的四幽血灵阵。
青蕊脸上浮现一抹浅笑，轻轻应了一声，看向身前负手而立的身影。
此时的宁苏，一身白衣，负手望天，除了略显稚嫩的面容，其身影几与在三百年的空明界之时一模一样。
青蕊眼中一阵恍然，她好似又回到了三百年前的空明界，见到了那一袭白衣。
彼时以白骨上人为首的七位碎境强者直接踏破界沿罡风，降临空明界。
大战起时，有一只魔焰滔天的巨手捏向下方的宁家之人。
便是那一袭白衣一步踏出，以阴阳虚实之境横跨两大境界，义无反顾的斩向那出手之人。
青蕊低眉敛去眼中的恍惚，在心底默念，我本为公子剑侍，自当来此为公子捧剑。
她又想起宁苏背着方伯回来的路上对她说的那声“辛苦”，隔了一夜之后，她在此时的心底轻轻应了一声，不辛苦。
——
虚空之上，袁白首猛地睁开双目。
虽然只是一道半点修为也无的性灵分身，但意识与其本体相通。是以，袁白首在宁苏出剑之时便断了此前的念想。
他幻化出一道分身前去见宁苏，本就未曾抱着太多功成的期待，能不出手直接换回镇元图最好，便是不成也无碍，宁苏的拒绝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所没有料到的则是宁苏对待凡人的态度，剑过蝼蚁，当斩至强。
终究是风流少年郎，虽无知无畏，却终究令人艳羡。
白发红妆，大道断绝，终是一抔黄土。
是仙是魔，又有何区别。
便如宁苏方才所言，归根结底不过是谁的修为更高谁便是有理罢了。
袁白首想罢这些，收回向下探视的目光，环视四周的黑雾，张开嘴巴狠狠一吸。
在袁白首的牵引之下，其周身十丈的黑色浓雾急剧收缩，片刻之后便消散一空，尽数被袁白首纳入体内。
随后，袁白首瞬间起身，一把抓向身前的那枚寸许大小的古铜圆镜。
此前，他多次尝试与那圆镜中的神秘魂体沟通，却始终没有得到半点回应。袁白首没有过度的纠缠此事，但心中难免有些不安，若是能有那镜中魂体打出的仙元之助，他无疑又会多一丝把握。
不过，好在他仍能御使此宝，否则，只怕血源丹的炼制也会生出一番波折。
袁白首催动体内灵元，持镜向下一照。
不多时，从那古铜圆镜之内耀射出一道三寸粗细的淡金光柱，而光柱所笼罩的正是在那四幽血灵阵中心的那团通红血雾。
袁白首看向那逐渐凝实的血雾，将手中的古铜圆镜投射而去，随即他身形一动，向着正北方向一步踏出。
再次现身之时，袁白首已出现在广云城正北的五十里之地，此地便是四幽血灵阵的阵眼之一。
袁白首双指如飞掐诀不断，打入此地的虚空之中。
十多息之后，袁白首身形一闪，已出现在正西方向的另一处阵眼所在。
不多时，袁白首便已布置完毕。
袁白首看向红芒愈盛即将炼制成形的血源丹，目中幽光一闪，再不迟疑。
他抬手对着出现在掌心之中的黑色玄符狠狠一捏，口中发出一声暴喝。
“四幽无法，此间当绝，魔起！”
随着袁白首话音落下，广云城外那四处阵眼所在陡然显现出四道血色光云。
随后，那四道血色光云彼此交织，形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血色大阵，笼罩住整个广云城。
随着四幽血灵阵的彻底爆发，广云城之上的整个天空都被染成赤红无比的一片血色，甚至从其中传出阵阵浓郁至极的血腥之气。
广云城之内，无数人奔至长街之上，或跪地哀求，或仰天疯狂咒骂，在广榆府的消息传出之后，城内的人已经知晓隔绝外间的是一个修为高深的魔道妖人，欲以广云城生灵为血食，炼制大丹。
广云城内掀起了无数道的狂风，席卷着令人作呕的血雾向着城内的一切生灵吞噬而去。
在这血雾之下，无数人承受不住拔灵之苦，生生痛的昏死过去，而其中的许多人再也不会醒来。
这一刻，无分善恶老幼妇孺，凡被血雾席卷之人，尽皆被强行抽取体内的生机。
就连实力较弱的修士都无法承受这股吞噬之力，阻拦不住那血雾在体内肆虐。
从广云城性灵抽取的生机之力在那血雾之中不断向上汇聚，竟形成一道足有数丈大小的白色圆柱，通天而去。
城内到处都弥漫着浓郁血雾，就连广榆府之内也不例外。
唯有天味楼之内，却是半点血色也无，一片安详。
宁沅看着窗外涌动不绝的赤红血雾，心底泛起一阵酸涩和担忧。
她知道这血雾必然与在广榆府出现的那个青袍道士有关，而宁苏显然是早已预料到了此事，这才将她和清儿提前送到天味楼来。
宁沅有心想回家去，陪在宁苏的身边，却又担心会影响到宁苏。
徐清梦似是察觉到了宁沅心底的纠结，她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看到宁沅的样子也不免生出一股担忧来。
林仲篪看着面色纠结欲言又止的宁沅，轻声说道：“阿沅，你哥哥将你留在天味楼里便是不想要你担心。”
听到林仲篪的话，宁沅不知怎的心底就涌起一阵酸涩来，瞬间湿了眼眶，好似有无尽的委屈淹没而来，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师傅……”
徐清梦见到宁沅眼眶里的泪水，只觉得万分难过，轻轻的走上前去，扯了扯宁沅的衣袖。
“唉，罢了，你若是想去那便去吧。”林仲篪一见到宁沅的委屈样子便猛地心里一揪，叹了一口气，无奈说道。
宁沅眼泪再也绷不住，转身便朝着外间走去。
“阿沅姐姐，等等我。”徐清梦这时也反应过来，知道事情一定是和宁苏有关，便匆忙的跟在宁沅身后跑去。
林仲篪看着一起追下楼去的小丫头，不由的捏了捏眉间，只觉得一阵头疼。转念又在心底发狠，等到此间事了，宁苏将清儿体内的神魂死气镇压之后便带着两个小丫头返回红莲小世界。
走到楼下，徐清梦似是想起了什么，连忙喊道：“船儿，船儿，快来。”
将白鹿唤到身边之后，徐清梦对着已经跑到门外的宁沅大声喊道：“阿沅姐姐，等等我，让船儿带我们一起去。”
宁沅听到徐清梦的喊声，匆忙停了下来，将小丫头抱上白鹿背上之后，也连忙坐到了小丫头的身后。
就在此时，一道白影从二楼之上一跃而下，跳进了宁沅的怀里。
“嗷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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