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启灵
在广云城，即便是柴、傅、厉三大家族也没有办法给族内弟子点灵。
因为启灵不仅仅需要有强者护持，更重要的是需要以某些特定的灵物为引。
广榆府在赵国的修真界实力只能算作一般，之所以能名列阳河郡十三道院之一，第一代府主留下的镇元图功不可没。
宁苏闭目，头顶上万界云鼎的虚影不停的吸纳周边灵气。
灵元入体，宁苏谨守心神，默默感受着自天邛穴传来的一点幽光。
而后那一点幽火倏忽化为一条火龙，在他体内自上而下的游走，游至脊脉，一路无阻行至龙游穴，如此循环三次，最终向上跃起，归至天邛穴。
就在这瞬间，一直静寂的三生道果青光透体，不停的冲撞云鼎，试图破开云鼎的镇压。
识海内，寿光肃穆凝视，一扫之前懒洋洋的样子。
“宁苏，敛息凝神。”
寿光说罢，看了一眼震颤不已的云鼎，化作一团水云围住道果，卷着云鼎猛的冲入宁苏识海深处的灵台。
与此同时，宁苏体内将要隐去的火龙一同掠去。
许久，宁苏清醒过来。
万界云鼎静静定在识海深处，鼎内道光流转，再不复之前的震颤。寿光趴坐在云鼎右侧，所不同的是，其体内一样带着三生道果的气息，而在道果的另一侧则是宁苏的一缕神念化身，一样与道果牵连。
寿光以天赋神通为代价，牵连道果，以此维系宁苏和道果之间的平衡。自此，化作了宁苏伴生性灵一般的存在。
非如此，道果的噬灵本能无法遏制。
这三百年间，若非借用万界云鼎之力压制道果，宁苏绝不可能存活至今，更遑论记忆不灭、携带道果走三世轮回，毕竟那是真正意义上的转轮道，非绝大能之辈不可近。
宁苏睁开双眼，目光平静。
他感知着这一切，体内的那点点幽火，连为一体，大放光明。身体内传来一股暖意。
时隔多年，他复又真正意义上的踏入灵门。
这一年是赵国历，熹平十三年，阳河郡广云城，宁苏十七岁，一夜点灵，启窍百枚。
自此，他不再受三生道果的牵引，自此，他打破了与生俱来的枷锁，摆脱了束缚。
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就像溺水的人贪恋着这一切。他感知着在体内运转的灵元，那是……自由。
他知道，他第一次掌控住了命运。
他在心里发誓，永不会再失去。
宁苏一边感知着在识海深处沉睡的寿光，一边看向趴在床脚的土狗，实在无法将两者等同来看。
不过比起曾经睥睨霸道的寿光，他更喜欢眼前这半数残魂所化的土狗阿白。
“阿白，谢谢你。”
“别扯这些有的没的，宁苏，我要吃肉……吃肉啊，天味楼的卤煮七宝鸡、清蒸八宝猪，还有麻酥肝尖儿……水晶红兔……”，趴在床脚的土狗一口气报出了一大串菜名，“还有，我要宁沅那臭丫头在边上看着我吃。”说罢，咬牙切齿的看着宁苏。
宁苏在心里想着那副画面，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默默的心疼着妹妹，直接无视了床脚那道幽怨至极的眼神，装作不经意间，一脚把那条死狗踢远了。
“汪……宁苏……欺狗太甚，老子和你没完……”阿白吼叫着翻身站起，浑身毛发都要炸开了一般，死死盯着床上那个闭眼装睡的家伙，一跃扑了上去。
……
窗外依旧漆黑一片。
宁苏带着阿白沿着内河一路向北而行。
广云城已经渐渐开始醒了过来。
宁苏走到街角的时候，早点铺子的门正巧打开。
“早啊，林叔”，宁苏朝着门边的汉子招呼道，“对了，林叔，再帮我留点油豆腐，粥也留一些，我回来的时候一并带回去。”
“好嘞，又去北山上啊，今儿有点早啊。”不待汉子说完，屋内传来了一道吼声，“姓林的，又死哪儿去了，快过来搬东西”，一个三十几许的粗壮妇人冲了出来，待看见宁苏，瞬间停住往外冲的姿势，和和气气的向宁苏打了个招呼。
“婶子，你们忙，我先走了。”
“哎，天还黑，慢点儿哈。”
宁苏转角的时候耳边还传来妇人数落丈夫的声音，更远处是更夫幽荡而来的打更声。
宁苏幼年时，曾在一本残缺古籍上看到一则不为流传的事迹，时至今日，记忆犹新。
燃途古尊成道三千载，一直止步于玄元，始终没有踏入玄道境，成就果位正道金身。
一日，莲花法会上，佛陀问曰，可是曾许下宏愿未了。
燃途尊者对曰，确有一愿。
语罢，燃途古尊目视众尊者，缓声道，愿此间无佛，地狱无魔，天地无道。
声如黄钟大吕，天地可闻。
众皆哗然，佛陀不语。
……
登上青崖山的时候，天已经微微泛白。
宁苏伸手接住照来的第一缕光，看着缓缓升起的朝阳。他解下背囊，开始演练潮汐九断。
潮汐九断，虽名为九，实际上只有三式剑招。剑出浪涌，故而得名。
他运转灵元，催动身体，剑出如骤雨，白光疾闪，声爆如雷。
潮汐九断是宁家的祖传剑道，号称剑出断魂。相传宁家先祖曾以潮汐九断跨越一个境界逆伐天魔，虽不敌但最终也全身而退。
宁苏一遍又一遍的演练剑法，直至体内灵元消散一空。他从九岁那年开始于此练剑，对剑式早已驾驭轻熟。但无一日有今日般畅快。并非因为踏入灵门与否，而是手中剑，可斩心中块垒。
虽然疲倦不堪，但他的精气神却格外焕发。
宁苏凭空生出一股仰天长啸的冲动。
宁苏立在崖畔，曦光洒在肩头，他拢住双手，长啸不止，尽显十七岁少年郎的恣意风流。
启灵并非越早越好，幼年需不断打熬根基，直至体窍完全闭拢，方可引灵入体，直至完全点灵。灵元在体内逸散，轻则气血逆转，重则窍穴不堪其重，彻底碎灭，永远失去超凡入圣的可能。
踏入仙门的第一步便是以通灵之宝为引，沟通天地灵气，纳灵元入体，淬炼体窍，故而得名启元。
启元境之上便是唤神念，醒灵台，是名醒神境。
其后，便是启境最后一重，待得灵元入窍，其灵自溢，凝练逸散的灵元构建周天小循环，直至循环不破，灵元不散，是名凝灵境。
再其上，便是聚元、聚星、聚气三境。
广榆府府主黄云便是聚气境大圆满，只差一个契机，便能以灵元化种，得镇灵台，跨入神通境。
宁苏凝神盘坐于地，引灵元淬炼着体内窍穴。随着他的吐纳，鼎内青果如同道漩，周边灵气不断汇聚而来，恍如燕归巢。
万丈高楼平地起，作为奠大道之基的第一步，启境的底蕴越深厚，修士以后的潜力自然越大。也因此，几乎不会有自行启灵的存在。无他，一来失败的可能性极大，二来唯有借助通灵之宝才能充分激发人体的潜能，化虚为实。
这，才是南照玄、北落辰在赵国修炼界不可动摇的根基。
对于修士而言，一般来说开启的窍穴之数自启灵时便已固定，但并非绝对。在踏入聚元境之前，借助一些天材地宝一样可以帮助修士开启更多的灵窍。甚至不乏一些运道逆天之辈，碰到一些天地灵物，一步启灵。
传言广云城便曾有过采药人在白横山脉误食灵果，得以启灵。
启窍以十为界，五十为最低等，不过刚刚得入灵门，注定大道无望，再往上便是一步一天地，而八十九与九十之间一窍之落却是天差地别，因为凝灵境以十窍为一基，方能构建周天无缺。
一柱香后，宁苏体内的灵气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他本就启窍百颗，兼有三生道果之助，故而恢复之快远胜常人。
行至山脚的时候，宁苏正巧遇到一群人经过。
为首的是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粗壮汉子，手中提着一把长刀。身后跟着六七个人，皆携带兵器，厉卓严赫然在列。
厉卓严显然还没有从昨日的打击中缓过来，脸色泛白，他从宁苏身边经过的时候，忽的停下身来，看了宁苏一眼，张了张嘴好似说了什么，随后便一阵小跑跟上了前面几人，一同往白横山脉而去。
“厉家的人。”尽管厉卓严的声音微不可闻，但宁苏还是听见了。
宁苏摇头失笑，三年前在他刻意遮掩之下，作出了启灵失败的假象，最终被逐出广榆府，期间，倒有不少人看他的笑话，对他冷嘲热讽。这厉卓严是少有对他心怀善念的人之一。
看着这群人消失在山林处，宁苏不再多想，转身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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