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还是那座城隍庙（三）
“再难走的路，只要往前走，总有一日，也会成了路。”
这是句老话，也是句俊话。人人都知道，这样又老又俊的话通常都是很有道理的话，然而正是这样又老又俊的话，却时常成为令人惊恐的话。
随着惊恐而来的，就是害怕，甚至于拒绝尝试。
“真的有人做得到吗？”“这样的道理看起来厉害，说到底还是因为它只不过是空中楼阁一般的存在！充其量，不过是给人希望的空理。”
当然，这些都不是华青青现在要考虑想考虑在考虑的问题。此刻的华青青只是觉得害怕。因为不管盛宸适才的许诺多么令人心动，一旦他重又安静了下去，在这幽深不见底的密道之中，又只剩下了她一个。当她又听闻自己的砰砰心跳，她开始心慌了。而且随着安静的时间越长，心慌的就愈发厉害。对她而言，如此剧烈的心慌，除了“没话找话”，她也就只剩下了“没话找话”了。
“倘若待会这火折子灭了，你可还能看得到”，她瞅着火折子，这样说。
盛宸淡淡道：“这火折子的光线并未减弱，是姑娘你盯得时间长了，误会了。”
华青青瞧了盛宸一眼。
盛宸会意一笑，道：“那九天霹雳堂的堂主若是知道姑娘这么担心霹雳堂出品的火折子会灭，怕是得躲起来哭。”
“你认得他？”华青青顺口问。
盛宸道：“从未有此机缘。”
华青青无声一笑，道：“这九天霹雳堂的火器天下闻名，我一个江湖末流的几句不好不坏的话，怎可能能令堂堂九天霹雳堂的堂主哭呢。”
盛宸笑了笑，没说话。
华青青也并不意外，继续说道：“就说这火折子，江湖上人人都听说过的。”
“只可惜，它闻名天下的原因，不仅仅是它的好用”，盛宸淡淡道。
华青青嫣然道：“是价值不菲。我可听说，这九天霹雳堂出产的火器，每一件都是价值不菲。火折子，还算是其中比较便宜的。”
盛宸笑了笑，道：“虽是价值不菲，但也都是物超所值，如若不然，也无法供给军中，更无法供予皇家了。”
也许是盛宸的口气，也许是别的什么。总之在盛宸又一次提到霹雳堂的火器供给皇家时，华青青心下忽然动了动。然她也没往下再想，只是瞅着盛宸说道：“你又不答我的问题了。”
盛宸浅淡一笑，缓声道：“我告诉过你，幼时练功，我曾在较此处黑得多的地方待过很久。这样的环境，自是困不住我。”
华青青眨眨眼，嘟囔道：“这不是在没话找话说嘛！这么走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应该就快到了”，盛宸道。
华青青这次索性停下了脚步。
黑暗之中，盛宸的眼睛亮得惊人。迎着华青青的目光，他缓缓说道：“一旦被剥夺了视觉，其余四觉便会自然增强。日后有空了，姑娘也可以试试看的。”
华青青目光晃动，咀嚼着盛宸的话，笑了笑：“其余四觉？什么四觉？”
盛宸道：“如姑娘的猜想，我有我的办法。不过，姑娘尽管可以放心，我们是不用等到这时候的。”
“为何？”华青青紧接着问。
盛宸还未来得及开口，华青青已继续说道：“我怎么觉得，你知道什么却没告诉我。”
盛宸笑了笑，道：“你答应我不慌，我就告诉你。”
“我为什么要慌”，华青青问。
盛宸没说话。
华青青也没让盛宸回应的意思。她只是看着他，似乎仅凭这”看”，就能得到她想得到的答案一样。
盛宸沉默了片刻，忽然道：“你闻。”
“闻？”华青青眯眼道。
盛宸缓缓点头，道：“对，闻。”
华青青目光闪动，没再说话。
盛宸道：“大约一刻钟之前，我便开始隐约闻到了这股味道。现在，这股味道越来越浓了。不出我所料的话，这密道应该马上就到头了。”
华青青沉吟道：“你说了这半天，都没说你究竟闻到了什么味道。”
盛宸笑了笑，道：“龙涎香。”
“龙涎香有什么可慌的”，华青青紧接着道。
盛宸道：“是云上草，加上了龙涎香的味道。”
华青青自然一怔，大声道：“什么！”
火折子一下子灭了。
盛宸伸手自华青青的手中取过火折子，再次打着，安抚道：“我已和你说了，让你冷静下来。”
华青青瞪眼道：“不是你说那云上草有毒的么。”
盛宸道：“味道甚淡，又参杂了龙涎香的味道。我猜，应该是熄灭已久了。若非我曾刻意提升过自己的感知，是闻不到的。姑娘闻不到，也是正常。”
华青青的眼睛亮亮的，沉吟着道：“你的意思是？”
盛宸道：“我暂时还不能下判断。不过，倘能找到这气味的源头的话，也算是找到了一丝实际的线索。”
华青青不说话了。
盛宸看着华青青，片刻，缓缓一笑，道：“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我在想”，华青青道。
盛宸随口应道：“想什么。”
华青青道：“你小时候是得多刻苦，才能成如今这模样。”
盛宸笑了笑，不说话了。
华青青也不再说话。又走了几步，她又站住了。“那里，是不是到了头了！”华青青说着，抬手去指。
华青青这回可没等着盛宸说话，她甚至没有多看盛宸一眼，人已经跑向了不远处的石壁。
华青青手抚石壁，趁着火光，仔仔细细地看着，喃喃自语：“这是怎么一回事！莫非是走进了死胡同！”
“莫慌，你且先到处找找。”
华青青闻声一怔，自然地回过了身。只见盛宸还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得，望着她所在的方向。她不自觉已提高了声音，道：“你说什么？找什么？”
“我说”，盛宸缓缓走近，示意华青青放松下来，“别慌。我们应该是已经走到了这密道的尽头了。”
“尽头？”华青青眨着眼道。
盛宸点了点头，道：“是。”
华青青眨眨眼，道：“不是死胡同了吧。”
盛宸安抚一笑，道：“姑娘不妨仔细回忆一下，我们一路走过来，遇到岔路了吗？”
华青青琢磨了片刻，笑了：“好像，是没有。虽说我是没感觉到究竟是不是在上升，然一路走来没有遇到岔路，这点我是可以肯定的。问题是……”
盛宸道：“到了尽头，就应该有门。”
华青青摇摇头，又点点头，道：“我就是这意思。”
盛宸又笑了笑，将目光落在了那面墙壁之上片刻，几乎一个字一个字说道：“姑娘怎么知道，就没有门了！”
华青青目光闪烁，半晌，还是没忍住：“你是看出了什么了。”
盛宸点点头，又摇了摇头，道：“暂时没有。”
华青青瞅着盛宸不说话了。
盛宸沉默了半晌，缓缓道：“姑娘且先后退几步。”
华青青应声后退，沉吟着说道：“你想做什么。”
“上去看看”，盛宸淡淡道。
“上去”，华青青自然一愣，目光上扫，喃喃道，“上哪儿……”
华青青的话未说完，盛宸已经一跃而起。就在华青青的面前，人已经贴到了墙上。
石壁光滑，哪有合适的地方落脚。华青青早知盛宸轻功绝顶，如今见他使出，也是自然地摒住了呼吸。
这口气不算长，但也算不得短。
就在华青青总算忍不住要呼吸之际，盛宸已落在了华青青的面前，就恰好站在华青青的面前。
“石壁十分光滑，不破坏的话，极难控制身体”，他吁了口气，这样说。
华青青“哦”了声，道：“那你可有发现”门”。”
盛宸点点头，又摇了摇头，道：“门是有，但是这门应该是从外面打开的。”
华青青道：“那我们岂不是出不去了。即便再走回去，那边那么高，也出不去啊。”
盛宸道：“那倒也不至于。”
华青青道：“你这么说，就是已经想好了出去的方法了。”
盛宸道：“算是吧。”
华青青白了盛宸一眼，权作了回应。
盛宸淡淡一指，道：“门框就在那儿。很简单，既然打不开，破坏了就是。”
华青青瞪着盛宸，一字字道：“你说什么。”
盛宸道：“我说让你这一次，退得更远一些。”
华青青后退了几步，问道：“你要怎么做！”
盛宸笑了笑，示意华青青只管后退。
华青青翻了个白眼，索性返身往回走。才走了几步，耳边忽听的“轰隆”声作响，回头去瞧时，那曾经严丝合缝的石头已有了缝隙。
有了缝隙，就有了阳光。
华青青下意识吸了口气，站住了。紧接着，“轰隆”之声愈发震耳欲聋。自然而然地，那阳光射进来的更多了。
华青青开始往回走时，只见刀光连闪。刀光消失之后，又是“轰隆隆”地一声，眼前便只剩下了阳光。
久违的阳光。
华青青其实不是那么喜欢阳光，然而此刻，她却自然得奔向了阳光。下一秒，被盛宸拦住了。
华青青自然一愣，道：“你做什么。”
盛宸道：“跟在我身后。”
华青青自然一愣，道：“什么？”
盛宸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便转身沿着石门碎裂之处，走出了密道。
华青青随着走出。当她看清楚眼前的一切，自然而然，愣住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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